第九十一章又见芷若
那女人将身子从车窗的方向转了过来，不经意地浏览着上车的人。突然她的目光停在了刚刚坐稳的高斜阳身上，像是受了惊吓似的，立即将脸扭了过去，躲在了座位和车窗的夹角处。
就在女人看到高斜阳的瞬间，高斜阳也正在注视着她，两人目光相视的那一刻，高斜阳肯定了眼前这个女人就是丁洛梅，只不过看上去憔悴了很多。
高斜阳异常莫名地轻声唤了句：“洛梅。”
丁洛梅的身子抖了一下，传出了断续的声音：“你认错人了，我不姓丁。”
高斜阳的心突然紧张地跳了一下，他有些吃惊，眼前的女人或许真有不是丁洛梅，而是肖芷若。
和丁洛梅分手有时候，高斜阳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不仅原谅了丁洛梅，而且还将酒店租给了她去打理，丁洛梅也千恩万谢，那精气神就像是即将出征的战士。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前后会有如此大的变化，是很难让人相信的。这不能不让高斜阳想到了前妻肖芷若，可据丁洛梅讲，肖芷若已经不在了，难道……
高斜阳站起了身，向对面凑了凑，把头挨近了女人，女人感觉到了，身子缩成了一团。
“告诉我，你到底是丁洛梅，还是肖芷若？”高斜阳伸出手，想把女人的脸搬过来。
“啊！”女人竟大声地叫了起来，惹得四座的人都纷纷朝这里看。
高斜阳急忙摆手：“好！好！我不碰你，但你至少跟我说句话啊！”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喊了一声：“姐！”刚要说什么，突然发现了站在女人身边的高斜阳，顿时呆住了。
这男人是小舅。他把女人扶好，喂她吃完了药，便朝高斜阳摆了摆手。
两人来到了餐车车厢坐了下来。“为什么骗我？”高斜阳看着小舅。
小舅无奈地笑笑，显得很不自然。“这是我姐的意思，她不想让你看到她临死前的样子。她说自己曾经霸道了一世，落到这个个结果也算是因果报应，但她不想让你怜悯，凭我怎么说，都不肯告诉你，只说是已经不在了。况且有了丁洛梅，她还寄希望于她能成功地完成替代。”
小舅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斜阳，在我心理你一直是我的姐夫，尽管姐姐对不住你，但她现在也很后悔，不然也不会想到让丁洛梅取代她来照顾你。”
高斜阳摆摆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听说冀北的山里有治病的温泉，我带姐姐到那里住一段时间，主要是想让她放松一下心情，摒弃前尘往事，无牵无挂地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段路。”
小舅的眼睛里湿湿的，听得高斜阳也未免动情了。他有了一个想法，决定暂时不去锦云那儿，留下来陪芷若。他把想法和小舅说了，小舅欣喜极了，他拉着高斜阳的手，激动地说：“姐夫，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的，这样一来可腾了我好大轻。”
高斜阳苦笑了一下：“应该的，到了那，你安排好了就回去忙你的，我来照顾芷若，有事会和你联系的。”小舅点点头。
当高斜阳和小舅回到座位上时，肖芷若已经睡着了。小舅指指对面的铺，又指了指自己，然后又向上指了指，高斜阳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小舅去上铺睡了，高斜阳坐在肖芷若的对面，看着她苍白的脸，心中的酸痛油然而生。曾几何时，这个要强能干且霸道的女人，如今在病魔面前却同样那么的软弱和无奈，人啊！
肖芷若动了一下，高斜阳急忙站起来凑到她跟前，用手掖了掖被角儿。肖芷若动了动干涸的唇，说：“水……”
高斜阳端起茶杯，用胳膊把她搂起来。肖芷若睁开矇眬的睡眼，看到了身边的高斜阳，先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无力地说道：“你怎么会来？”
“碰巧了，我本来是想去蓟北古镇的，小舅都和我说了，丁洛梅的事他也告诉你了吧？”高斜阳边说边把水送到前芷若的唇边。
肖芷若喝了口水，没有回答高斜阳的问话，而是将头靠要了他的怀里。
高斜阳放下杯子，就势坐在了肖芷若的铺上。他用双臂拥着肖芷若，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肖芷若把头靠在高斜阳的胸前，听着他的心跳，感觉有了蜜月时的那种温馨。
火车在余晖下呼啸着向前飞奔，透过两旁的车窗可以清楚地看到灰蒙蒙的山峦此起彼伏着，跟随列车一起向前，落日的嫣红给了山脉一个活泼的轮廓，让人觉得大山也充满了活力，变得多彩起来。
肖芷若靠在高斜阳的怀里，望着窗外的色彩。嫣红的晚霞辉映着她那张苍白的脸，流露出些许幸福的微笑，这不禁让人忘记了对死亡的恐惧，甚至会感到一种异样的美丽。
中铺上有两个女大学生，像是在读研。其中一个在问对方关于奖学金的事，对方操着一口河南的普通话说：“什么奖学金，我为的就是一个学位，以免被人家瞧不起，也为了将来后代能换换血统。”
另一个是个南方姑娘，笑着说：“换血统好像不是你的事喔。”
河南姑娘说：“我家姐妹三人，就我一个有出息的，我可不想再回到那个穷山沟了。”
“你找一个有本事的对象不就行了。”南方姑娘从铺上翻身下来，注意到了高斜阳他们，不知为何，竟歉意地笑笑。
高斜阳也回敬了一个微笑。这时那个河南姑娘也从铺上下来了，说道：“我那位现在石家庄，是我高中的同学，本来我们应该是一届的，谁让我笨呢，现在他可是年薪四五十的，我要是不……”话没说完，她也看到了高斜阳和肖芷若，而且那位南方同学早已离开了。她显得有些尴尬，用手捂着嘴也急急地去往了洗手间。
肖芷若干咳了两声，说：“现在年青人赶上了好时候，我要是能重新活一回该多好！”
高斜阳心里酸楚楚的，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肖芷若笑了笑，问道：“你是不是特恨我？”
高斜阳摇摇头。肖芷若接着说：“不用哄我，我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老天让我在临死的时候还能躺在你的怀里，已经是太慈悲了。”
高斜阳的眼眶有些湿了，他劝慰道：“不能全怪你，只是我们的性格不同，又都争强好胜，离开我的这些年，你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肖芷若叹了口气：“什么都不说了，还没问你怎么也在这车上？”
高斜阳刚想说去看锦云，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口说是去出差，碰巧就遇上了。
肖芷若往高斜阳的怀里靠了靠，说：“天意吗？我们情缘未了？”
高斜阳没说什么，眼睛却望向了窗外的大山。
列车到冀北古镇时已是深夜，小舅找了辆出租车带着肖芷若和高斜阳直向温泉山庄而去。远远的就望见了那片灯火阑珊，山庄很大而且也很气派，自山门有十余里时，道路两旁便有了路灯，山道的坡度很缓，大慨是为了照顾全国各地的旅游者，因此看似很近的地方却要走上好长一段时间。
山门两侧的保安走到车旁，向里面望了望，便朝警卫室那边招了招手，拦杆抬起，车子进了山庄。小舅早就联系了朋友，一辆白色的救护车正停在停车场等候着。见他们过来，立即有几名护士推着担架车小跑着迎了上来。
小舅同一个中年男人握了握手，小声耳语了几句。那男人点点头，随后对救护车的司机说了句什么，车子便向山庄深处开去。
这是一个木质结构的房子，很大，足有一百四五十平。首先是一个活动厅，就好像家里的客厅一样，厅的一面全是落地的玻璃窗，可以想像若是阳光明媚的时候，厅里定会光线十足。靠厅有里侧有一角门，进去后便来到了休息室，休息室布置得非常温馨，一张双人床，一个写字桌，一架梳妆台，还有两对沙发摆在和床同侧的靠墙位置上。对面的墙上是一个壁挂式电视机，写字桌上放着电脑。屋子的另一侧也全是玻璃，分为两扇，可以推拉。推开后可以看见里面是一个大水池。
这里便是水疗的地方，那水是地下涌上来的温泉，冒着泡，带着热气，屋顶的正上方有个通风排气的天窗，整个房间显得温暖湿润。
护士们布置完房间后，把肖芷若送到床上，又过来几位医生和小舅比划着什么，然后便一起出去了。
肖芷若经过了刚才的折腾，显得有些不支，她朝高斜阳扬了扬下颌，示意他过来。高斜阳坐到了她的身边，肖芷若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小舅回来了，他递给高斜阳一本水疗说明，说：“先按这个说明做，有事打这个电话。”他把一张名片放在桌子上，“真是太谢谢你了，在这个时候你的出现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高斜阳不好意思笑笑，说：“瞧你说的，跟外人似的。”
小舅也笑了，他站起身来到靠近水疗间的一个柜子样的东西旁，说：“这是个除湿机，如果感到房间温度大，就开启它。其余的你就打那个电话，他们会派人来办的。”
高斜阳点着头。
肖芷若慢慢睁开眼睛，吃力地对小舅说：“你帮去吧，这里有斜阳照顾我，不叫你就别来了。”
小舅看了姐姐一眼，又看了看高斜阳，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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