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视频
出了餐厅，李青颜直接坐电梯回房间，准备拿上工作的东西再去饭店门口等接驳车到工地。
电梯到达三楼，李青颜走在通往房间的长廊上，看身旁的程之阳还不走，便按捺不住地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干嘛？你不用去青禾度假三区参加开业典礼么？”
程之阳明显一愣，偏头看他，深邃的眸子里有一丝“你对我行程这么了解”的困惑。
李青颜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心虚。
喂，我问话的重点是第一句，你干嘛还在这儿，好么？
不是第二句！
要不是顾欢前几分钟手机上跟我说这事，谁知道你今天要干嘛。
好在程之阳的疑惑只是一瞬，他淡淡道：“我回自己房间。”
啊？
你房间也在这层？
李青颜有些惊讶，她原本以为他会住在高层风景房，不过转念一想，他本身也就是偶尔住住，可能只是图个方便省事，便敷衍般得“哦”了一声。
话音落完，两人便再没什么说的了。
正准备继续往前走的时候，李青颜的手机响了。
她拿起来一看，是姐姐打来的视频电话。
程之阳看李青颜要接视频，也没在意，直接转回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走。
拿些资料就要去青禾三区，司机还在楼下等着呢。
第一步刚刚迈出，垂下的臂膀却突然被一股力量往后拉。
这力量不算大，但因为自己毫无防备，身体还是晃了下。
向来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的程之阳皱眉转过身，还没看清楚什么情况，手上却又被塞进一副拐杖。
？？
程之阳莫名看向李青颜，就见她恳求似地对自己挤挤眼，不断用口型说着：“帮帮忙。”
程之阳更奇怪了，还没来及开口，就见她用手飞速地捋了捋头发，然后按了接通键。
“姐姐！”
李青颜的声音激情四射，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颜颜，你现在开工了么？不耽误你吧。”那头的李青婉躺在病床上，声音温柔又虚弱，“哎呀，你怎么剪头发啦？你不是最宝贝你的长发了嘛。”
李青颜脸上有丝郁闷一闪而过，快到程之阳以为刚刚看到的是错觉。
就听到李青颜洋洋自得的声音：“姐，我最近看了个韩剧，叫什么名字的，女主角短头发太漂亮了，我心动之下，就去剪了个一样的。你看，怎么样，漂不漂亮？”
程之阳表情一顿，抬眼看向李青颜的脸。
不算明亮的走廊里，他的神色隐晦不明。
“诶，多大人了，还去学女主角剪头发。我就不信这女主角能比我妹还好看。”李青婉没有多想，信了李青颜的说辞，“我就想告诉你，我没事，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我。”
“好的，姐姐，你没事就好。”李青颜一直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快，“我后面估计在工地要呆上一个月呢。”
“诶，你旁边怎么有拐杖？”李青婉问。
“啊？哦。”李青颜的表情极其自然，“程之阳昨天不小心把腿摔了，今天拄拐杖来上班的。谁让人家是总裁呢，受伤了也得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故意晃了下手，让程之阳的脸在镜头里迅速露了个面。
程之阳：“”
李青婉对妹妹这个履行婚约而来的老公情绪复杂，几次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生硬道：“那你稍微照顾一些。”
“放心吧，姐。”李青颜倒是答得爽快，“我照顾他可细心了，昨天他还说感觉到了春天般的温暖。”
程之阳：“”
李青婉身体还有些虚弱，没再多讲，便把手机递到了丈夫周峻手里。他走出了病房，身后背景换成了白色长廊。
“颜颜，对不起。”周峻似乎还深陷在愧疚里，“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姐。”
李青颜抿抿唇，没说什么。
程之阳眼眸却忽地一闪，这声音
他猛地想起那天晚上从医院回来，车子里回荡的那个男人愧疚的声音，“颜颜，对不起。”
他几乎可以确定，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我已经跟公司请了长假，后面肯定会照顾好小婉，不会再让她摔跤，再让她有事”
周峻声音开始哽咽。
之前一直在姐姐面前表现很兴奋的李青颜，此时眼圈也跟着发红，“以前的事不要提了，照顾好我姐就行。”
又嘱咐几句事项，李青颜挂了视频，却没有动弹，眼神放空地在原地发了一会儿愣。
程之阳看着她，回想起那天她在车里跟自己的争辩，每一个字都异常清晰：
“没什么解释的。”
“我解释，你就会信么？我跟你说刚刚是我姐夫，因为我姐的伤跟我道歉，你就不再问了么？”
看来是真的。那天她跟医生询问孕妇摔伤，应该是为她姐姐问的。
她说那天没有及时改稿，是因为有突发情况，大概就是她姐姐摔伤了。
散乱的事情脉络逐渐在脑海里连成串，这两天发生的事在程之阳的脑海里理出了个大概。
程之阳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震惊。
她在自己心里的印象并不好，谎话连篇，态度还不诚恳，可现在猛然发现她过去说的很多自己不相信的说辞，竟然是真的。
狭长的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不甚明亮的光线里，两个人一高一矮，错身站着，在沉默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面前的李青颜终于回过神，看到程之阳一脸观察地望着自己，微微一愣，随后无比自然地从他手中拿过拐杖，“谢了。”
似乎想到什么，她又低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我姐知道这事。”
李青颜拄好拐杖就要往前走。
身旁传来低沉又柔软的声音。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
李青颜心头莫名一跳，转头看去。
“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背光下，男人的眉眼有阴影投下，细密的长睫毛，根根分明。
他的瞳仁深黑清亮，像被清水洗过的黑曜石，李青颜在里面看到了清晰的自己。
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乱了节奏。
李青颜用力攥紧手上的手机，脸上却带着一副漫不经心的笑容。
“哎呀，这有什么好疑惑的，你不知道么——”
她扯了扯嘴角，连语气都是无所谓的，“这世界本来不就是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程之阳：“”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女孩儿脸上的笑容，是真还是假。
-
从这天早上起，李青颜正式开始了自己实地监工的日子。
这次工程任务体量大，工期又紧，预计在一个月内完成，所以施工团队每一天都过得异常忙碌。
李青颜虽然腿脚不便，却也没有一丝懈怠，拿出拼命三娘的架势投入到这浩浩荡荡的工程中，基本上每天回到房间都是倒头就睡，没有任何娱乐活动。
可即便这样忙得转不开身，李青颜还是尽可能挤出时间和住在医院的姐姐视频。
姐姐说，周峻照顾她很细心。至于姐姐的婆婆周爱兰，姐姐没有提起过，李青颜也没问，但她心里清楚，肯定又消失了。
偶尔觉得压力特别大的时候，李青颜也会跟顾欢视频聊上两句，说说近况，开开玩笑。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半个多月下来了，工程在有序推进，李青颜的腿伤也渐渐恢复，不用拐杖也能慢步行走了。
进入七月的第一个周六。
虽然是周末，但李青颜还是像往常一样，从早工作到晚。吃过晚饭，洗漱一番，李青颜只想和自己舒适的床拥抱。
刚走到床边，人还没坐下来。
一阵敲门声响了。
李青颜看了眼手机，八点十分。
她起身去开门。
一般这个时候，就只可能是王玲玲，逛完楼下小超市，给她带些零食。
“又去买什么啦？”李青颜笑着打开门。
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瞬，彻底懵住了。
怎么是他？
嘴角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收起，眼神里的疑惑已经是显而易见。
上次见程之阳，还是开工第一天的早上，吃了顿并不太和谐的早餐，然后在自己和姐姐视频时，“帮忙”拿了下拐杖。
“你打算和我一直这样站下去么？”程之阳看着李青颜，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
“啊？”问话把李青颜拉回神来，“哦。”
她往边上让了一步，看他进来，然后径直转身往里走。
身后响起关门声。
李青颜走到房间中间，转身看他，语气刻意变得自然，态度礼貌又疏远，“坐吧，想喝什么？”
其实屋子里根本没什么喝的。
幸好程之阳直接拒绝了她的客气，“不用，谢谢。”
这句话说完，房间又回归沉默，安静得跟他来之前一样。
李青颜在越来越压抑的气氛里，等着来人说出他的目的。
只见程之阳进屋后，目光直接落在写字台，然后径直走过去坐下。
直到这时，李青颜才发现他还带了个电脑包来，现在正把电脑打开，一副马上开工的样子。
？
不是，你自己没有房间，没有办公的地方么？
跑到我这来工作，我又不会给你发加班工资。
房间里的空调呼呼吹着冷气，李青颜却觉得自己被气得有些热。
她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决定单刀直入：“你有什么事么？没事我要休息了。”
程之阳键盘上的手顿了下。
他回头看向李青颜，眼皮弧度冷淡，“今天晚上，奶奶可能要跟我们视频，我们必须要给她住在一起的印象。”
停了下他又说，“我之前跟你说过这事，你忘了么？”
这个确实忘了。
不过现在就算想起来了，你当时也没跟我说是今天啊。
李青颜撇了撇嘴，无精打采道：“哦。”
“待会视频的时候，希望你配合好，只说该说的话。”
李青颜：“”
-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到程之阳时而打字发出的键盘敲击的声音。
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他的手机毫无动静。
李青颜这一个小时如坐针毡，身边多了一个近乎陌生的男人，感觉做什么事都别扭。
之前还围绕自己浓浓的困意，此刻也丝毫不见踪影。
你倒底走是不走啊。
李青颜第十二次望向电脑桌前，那个完全沉浸于工作中的挺拔身影。
他穿着一件藏蓝色衬衫，没戴领带，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隐约可见里面的精致锁骨。
明亮的灯光兜头而下，他的脸部线条近乎完美。浓密的睫毛下，黑色瞳仁更显深邃。
他似乎压根就没察觉李青颜时不时投来的目光，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神情专注。
“”
嘴里劝退的话最终没说出口，李青颜在心里对自己说，再等一会儿吧，十点钟再没视频就喊他走。那时候也说得过去了。
李青颜靠着床边枕头，打开手机里的各种app，开了关，关了开，无聊地浏览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程之阳的手机仍然没有动静。
抬眼看到时针就要指向十点，李青颜起身，慢慢走到程之阳那头，准备下逐客令。
“嗯哼，嗯哼。”用力地咳了好几声，一声比一声大。
斜下方的程之阳终于从工作中把头抬起来。
“已经十点了，奶奶估计已经睡觉了，我也要睡了。你回去吧。”李青颜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陈述，不容反驳。
程之阳瞥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微微皱起眉头。
他也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奶奶怎么还没有打过来。
但想到奶奶可能就是刻意这样，想看他们到底住不住在一起，他又有些明白过来。
他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走去。
李青颜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
随后一想，这男人真是讲究高效率，来时直接工作，走时说走就走，真不拖泥带水。
李青颜长长舒了口气，感觉一下子便轻松了，看着桌上还没关机的电脑，赶紧提醒他，“诶，你的电脑，别忘——”
话没说完，便被眼前的突然一黑生生截断。
就看到程之阳走到门口，按了下房间大灯开关，然后顺着窗户透进来的月光，一路走回写字台前，把台灯打开。
“你先睡吧，这样不会觉得刺眼。”程之阳又重新坐下，手放在键盘上一副准备继续工作的样子，“要是奶奶待会儿视频过来，你睡着了。我会给她看你睡着的样子，不会打扰你。”
“？”
李青颜睁大眼睛看着程之阳，却只能看到他额前黑色的头发。
他的话在脑子里来回过了三遍，自己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不是。你这说的是人话么？
你一个大男人在旁边不走，我怎么睡啊？
是摆根狼牙棒自卫呢，还是放瓶防狼喷雾防身呢？
关键是这两个现在也都没有啊。
李青颜深吸一口气，有一种自己被人耍了的感觉。她用手指扣了扣程之阳的桌子，语气也变得不客气，“喂，你赶紧跟你奶奶视频，有话说话，没话赶紧走。”
程之阳似乎被她打扰了工作思路，眉头紧锁。
他抬起头看她，眼神里都是不耐，“不行，得等奶奶打过来。”
我打过去，奶奶肯定知道是准备好的，不会相信。
“不是，你打过去她打过来不都一样嘛，占的网络又不扣电话费。”李青颜是真火了，语气烦躁，毫不遮掩，“你们祖孙俩不就视个频么，用得着跟演无间道似的。”
程之阳似乎并没有被李青颜的话触动到，他更多的心思还在电脑的文件上，他径直转回头，“先等我把手上这个文件处理好再说。”
李青颜：“”
她觉得自己气得下一秒就要爆炸，胸腔里不断翻涌着要把桌子掀掉的冲动，就想直接对他大喊一句，“这是我的房间，你滚！”
理智和情绪在激烈碰撞。
李青颜忽然又想，如果他冷笑一声，说这是他的房间，然后让自己滚，甚至还让把损坏桌子的钱赔上，自己该如何是好。
也不是不可能。
秦经理，不是说了么，整个酒店都是他的。
李青颜内心一下子升起浓浓的挫败感。
反正和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按捺着怒气回到床边，她一屁股坐下来，胸闷到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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