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复变
.“炭儿你在干什么?”老婆子在厨房煮粥问胡炭
小娃娃正在房前抠泥玩嘴撅着两条鼻涕青龙从鼻子出来伸缩游走随着他的呼吸不时冒出一两个透明大泡“炭儿?”老婆子听不见回答侧头张望一下见他正跪着玩泥放下了心道:“炭儿爹告诉爹要吃饭了”
“噢”小童在喉间咕哝应了一声看看面前的泥块仍旧塑不成小狗涅小手拨拉将那块不知所谓的破泥三按得稀烂颠颠跑到草房里去看胡不为
胡不为仍是原来样子盘膝端坐在床上两眼无神自秦苏去后他的衣衫一直便没能换洗油光泛泛已经腌诺貌幌蠡傲死掀抛忧笊?泼γ咳罩还苏樟纤?闹嗍忱?鲆裁挥嘣@刺嫠?褰唿br>
小胡炭跑进来了趴在床前看他爹他也不会说话只睁大眼睛看着胡不为的脸满屋里一时只响起胡炭‘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和不是‘波’的鼻涕泡破裂声响
一个多月时间胡炭彻底成了脏孩儿衣裳沾满泥草膝盖处磨穿了洞脸上黑的黄的说不上许多古怪名色又鼻中两条粗壮夺命青龙从腊月到四月里再无间断之时伸缩灵活非常若让富贵人家的小姐看到了怕不真被吓到
两父子在这里无聊相对全无言语一只小蠕虫从房梁上垂下丝来慢悠悠的转动身子它落到胡不为的头丛里又吐白丝悬下来吊在他眼前摇晃小胡炭饶有兴趣看那只虫儿荡来荡去展动短足够上了胡不为的鼻头
那只小虫不过面条粗细都没指甲盖长短它爬在胡不为面庞上几次努力到底攀附不了油光锃亮的皮肉掉落下来却正掉在胡苦主的胡须上
胡不为只是丢魂皮上麻痒可还能感觉得到被那只虫儿在他胡须堆里爬来钻去好不难受!身上无法动作
此时老婆子正把稀粥端上道:“炭儿帮婆婆拿碗来咱们吃粥”
炭儿指着胡不为道:“婆婆你看爹”那婆子转脸去看正看到胡不为似苦似笑歪着一边嘴不住抽*动皮肉倒凰一跳问:“咦!你……你醒了?!”
胡不为不答仍在做着怪状片刻那只小虫子却从胡须中钻出来小头频动要寻道路出去老婆子这才明白缘由把粥盆放了上去捏掉道:“原来是只小虫儿我还道你醒了呢唉”
吃饭当口老婆子问胡炭:“爹爹脸上有虫子爬炭儿怎么不替他摘掉?”
小娃娃哪里知道回答嘴里噙了半口粥直瞪瞪看着老太太“虫子”他说“爹脸上有虫子”片刻后吃不下饭了手里拿着两根筷条搅粥玩嘴里念着童谣:“虫儿飞飞上草草里热热烫头头不见见蜗牛……”嘟嘟囔囔自己学了半天
老太太没工夫理他吃完晚饭又喂胡不为胡不为早饿了闻得粥香到嘴边张口就含也不咀嚼只吞了下去这一年多来他都这么吃饭先前在道上时秦苏不知照顾让胡不为一口吞了大块烧獐子肉险些没把胡老爷子噎死亏得他还命硬翻白眼噎半晌不下去被秦苏重又抠出来
那边胡炭又念了三四童谣零零碎碎不成章法这是他跟村中孩子学地老婆子每日上山伐树便把他托付给村人与一群孩童玩私个月来着实学会了些乱七八糟地东西捣牛粪吐口水骂脏话偷瓜累许多捣蛋尽跟着大孩子们学全了村夫村妇也恶俗泼骂也让他学得几句
再念下个老婆子却听到:“傻子跛傻子馋傻子有张臭皮床床坏了看一看石头捡成大鹅蛋鹅蛋大咂一咂不酸不甜像冬瓜傻子肚饿想吃饭咔嘣咬断大门扇!”
村里有个傻子常被孩子们欺侮胡炭整日跟他们厮混便也学会了这些恶毒的咒人之话小娃娃年纪尚小不明是非哪知自己的老子也正是歌谣里的嘲笑对象?老婆子当下叫住了问:“炭儿你跟谁学的歌?”
胡炭道:“跟喜哥儿学的”
婆子叹口气道:“炭儿乖以后别再念这歌了这歌不好”胡炭睁眼看她不明所以婆子解释道:“这歌骂你爹爹说爹爹傻吃石头炭儿记住了么?以后千万不要再念了让人笑话
……
“三妖护宝阵”顾名思义便知阵法守护着乃三只妖怪
秦苏心胆欲裂看见蓝光倏忽大威书房中忽然便浮动起如兰似麝的浓香无数符印显亮出来地板墙壁房梁乃至秦苏身边地桌子腿上金黄色地咒符骤然激活光色流转荧荧夺目秦苏认得这些刻符桌腿上一排符字书着:“敕令:九皇圣力镇恶破邪”对面墙壁上千百金字当中鲜红的一竖条:“玄女行风雷天地乾坤守持”
九皇破邪咒和玄女乾坤咒正是玉女峰最紧要的三道符咒之其二!
秦苏魂飞破散便是从来没见过这个阵法运转此刻猜也猜想到了它的厉害
这时阵法已活偷魂魄之事早成空谈秦苏只盼望能够逃出门去免被同门现便在杂声涌动的那一瞬间她从桌下翻滚出来足下一蹬身子借力弹起直向书房外飞冲此时奋力逃命她哪还敢留有余力快如穿花蝴蝶折便掠飞丈寻
门口便在眼前了!秦苏心中一喜出得门口这守户阵法便伤害不到自己眼见着外房桌椅极快迫眼而来秦苏情知正是判死生的时候空中换气卷足弓身就要翻滚出去哪知便字这时空中豁落一声虚空里猛然伸出一条巨大的绿色毛臂一把攫住了秦苏的足踝!
完了!秦苏心中一寒感觉脚踝处直欲碎裂百忙间左足连踢要想脱困“啪啪啪啪”四响连做一声四脚都踢中了可那只手臂全无知觉绝不放脱一股大力传上将秦苏就直扯了下来
“嗵!”的一声秦苏摔得眼冒金星被直掼到里面墙根胸背手足无处不疼余光瞥处刚看清那条手臂横地力拢肘抱来房上承尘又极快挥下一截巨大的尾骨银鞭一般向她当头劈下
好快!倏忽劲风扑面只如铁锤冲击面目饶是秦苏多年学法竟然当不起这威压之势口鼻呼吸不继额上如被巨灵神劈面一掌登时昏了过去
“要死了”临黑前秦苏想到耳中依稀听见有人叫喊胸见一股大力飞腾出去右边手臂上一阵灼热
书房中的一番搏斗早惊动了玉华堂中人
咆哮之声如同虎啸山林震得神坛上烛花摇晃一干弟子惊疑不定俱不知声从何来
“有人入山偷盗!”这是雷手紫莲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她立刻退手中的礼拜喝道:“有人入侵!惠安你去敲钟示警!各弟子到关口守住位置三人一组作散花接力惠德惠喜惠静你们跟我来!”说完灵气一振身上礼袍自动脱结涌身便向掌门房中飞去她的三名亲传弟子也跟后去了正殿中六十余众三三结队分赴各处关口等待敌人
散花接力是玉女峰为弟子传下的法术三名弟子各个授尾两指相扣齐念咒语灵气输入掌中任一人便得共用三人之力在防御强大敌人时极为有效
此时整个玉女峰全都听到了洗心堂附近传来的震荡惠安撞响了警钟咣咣的巨声里三两声尖锐的咆哮刺破天霄令闻着无不悚然变色白娴坐在自己房中听见守护妖的鸣叫轻轻吐出一口气面上浮起微笑
雷手紫莲行动极快化作一道灰影飞纵将三名弟子远远抛落后面玉华堂到掌门房间有五十丈距离她十数步跳跃便已跨至
一进院舍惊天动地的咆哮之声便灌入耳中抬眼看去院落顶上青气蒙蒙那是凝成实质的妖气时涨时缩房上两处飞檐角地啸风兽已得灵性此刻受到妖气激通身出夺目红光
可敌人究竟是谁?在三头巨妖的合力围捕下竟然能支持这么久?雷手紫莲不敢托大灵气急永瞬间给自己加了护身咒通身罩上一层白光掌中凝聚五雷诀昂然迈进门去
前房瘫着一个女弟子雷手紫莲没有理会她直向隋真凤书房走去透过半掩的房门隐约可见房中的战斗
三头妖怪正在追赶一样东西那物却不是人巴掌大小行动极快雷手紫莲眼中只见一条黄色光线上下翻飞在窗格梁柱之间穿行三头妖怪均不以度见长是以竟一时收拾不下它地上倒着一个黑衣之人料想正是入侵者只是已被守护妖镇住心神雷手紫莲不再细看
那黄色之物飞行时出‘刷刷’的声响眼见顶上露出空隙一个直折从横飞转作上射要从承尘间隙脱困而出谁知这正是守护妖设下的局故意让出来破绽见它转到上空了一蓬红雾从上喷下阻住它的冲势接着一条银色骨尾突然从横劈杀过来登时将它扫落在地
等到惠德惠喜三人追到三只守护妖已经消隐回去了来晚的几人只看到一段巨如梁木的银色骨尾沉入地下被地板吞没不见三人暗暗咋舌也不知这尾巴前面连着怎样的巨物它又是怎样在小小的书房里面腾挪守护阵法自玉女峰成派以来便已刻下有二百多年历史了可多年来局势平静绝无外敌入侵是以众弟子们都未曾见过开动的阵法是怎生涅
雷手紫莲等风声都停息了走道门念了解缚咒在门框上雕者的兽头里取出灵骨守护阵法一时消失房中闪烁地符字又暗淡下去墙面木皮尽恢复本来颜色
数十年来这是守护阵法第一次被激赶来的众弟子们都大感新鲜三三两两围在外面庭院窃窃私语都猜测这个偷入房中地敌人究竟是谁
雷手紫莲板着脸与惠德三人一同走进书房到那黑衣人面前站定了
“咦!师傅她有我们门派的护身印”惠静俯看窃贼见她右小臂上衣衫破开露出的皮肉处灼着一圈焦黑色印记依稀成个莲花形状不由得惊讶叫道
“嗯若不是这个护身印她早就让护守妖给杀死了你们把她面巾摘下看看到底是谁”
惠静依言将秦苏面上的纱巾摘下了
“秦苏!”
“是秦苏师妹!”
三名弟子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失声惊呼连雷手紫莲面上都是一愕
“怎么会是她?!”师徒四个面面相觑全是意外万分雷手紫莲在看到秦苏倒地的时候已经知道偷入者是内贼了玉女峰门人手臂上都有一道护身印专为防这个三妖护宝阵外人若不请自进三妖可不会客气撕碎了吞下渣滓都不剩下哪还会让她安然卧在地上?
可她怎么也料想不到里面的竟是秦苏隋真凤早就知道会过两个师姐要扶持秦苏当下一任掌门按说来日后秦苏当上掌门这山里的一切东西她都有权动得拿得她又怎会急切贪图东西干冒风险进来偷盗呢?
雷手紫莲百思不得其解让弟子把她唤醒了
秦苏受了惠喜的灵气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大师伯正满面严肃看向自己
“大……师伯”她低低叫道一时神智没能尽复也不知大师伯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待得目光垂落看见自己身上的黑色夜行衣才猛跳起来:完了!自己是来偷东西的!哪知偷盗不成反被大师伯捉住了!
她面目变的煞白一片再看到房门外无数探头探脑的师姊妹们人人面露疑色只愧恨得直欲吐血亡去“完了!”秦苏心中绝望只想:“这下子师傅肯定要知道了!”
“苏儿!你跟我解释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穿成这样?”雷手紫莲皱眉问道
“师伯……我……我……”秦苏面上红一阵青一阵泪水早涌出来了哪还能说出什么子丑寅做贼不成反而被师伯捉了个正着她此刻的感觉真跟被炸雷霹中一般六神傻掉了三双
门外的众弟子都挤进房里来看到秦苏穿着一身黑衣坐倒在地无不讶然那名一向与秦苏交厚的弟子范雪湄满面焦急轻轻叫道:“秦师姐这是怎么回事呀?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秦苏双手捂住脸只顾低头饮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般
雷手紫莲见她这样也觉得事有蹊跷眼看众弟子在门外议论怕对秦苏名声不利便道:“大伙儿都回去吧惠德惠喜你们把秦师妹带到我房里来”说者踏步出门回到自己房里三惠把秦苏搀起来也带过去了
“苏儿你为什么要这样?”在房间里雷手紫莲叹口气问她“你想要什么东西师傅能不给你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苏哀哀哭泣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师伯你罚责我吧苏儿做错事了你狠狠地罚责我吧”
“犯了戒律当然要罚可是先要看看犯了什么事!”雷手紫莲板着脸说道:“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掌门房里到底是要干什么?”
“师伯!”秦苏委屈的叫一声抬起脸来面颊上泪水染了一片“弟子不能说!”
“苏儿愧对师傅犯了门规情愿用命来偿!”秦苏磕了一下头猛然低头一个直冲便向墙壁撞去亏得身边的惠喜眼疾手快百忙间拉住她的衣领只撞破一块油皮晕过去了
“胡闹!胡闹!”雷手紫莲又惊又怒跑下座来察看秦苏的伤势“问句话就寻死这倒变成我的错了!惠喜快拿丹药来!”惠喜去拿药匣来捏了一粒元气丸喂入秦苏口中灌水服了雷手紫莲探手去搭秦苏的脉搏察觉无碍才放下心来只是经此事变她也怕把秦苏逼坏不赶再问吩咐两名弟子道:“惠德惠静这孩子性情刚烈只怕想不开要自尽你把她送回房里好好看着别让她做傻事等掌门回来了再做处置”
两名弟子应了带着秦苏回她房中
雷手紫莲叹息片刻从袖中拿出一样黄色物事来正是在隋真凤房中被三妖拦下的小东西
那是个黄纸折的小纸人儿***下看得明白小人儿手足展开摆个‘大’字面目用黑墨描成画成个笑嘻嘻的涅它左手写个‘魂’字右手写个‘寄’字翻检开来折页里面还弯弯曲曲画了几个古怪咒符雷手紫莲把纸人拿近鼻端只闻得一股狗血腥气脸上登时换成一副厌恶表情
“寄命人!邪魔歪道!苏儿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弟子寓所此刻一片纷乱
众弟子都在议论晚间的偷盗之事谁也没心思睡觉大群人聚在庭院里花池边交换各自听闻那名被白娴派去取鼎的弟子严秋叙此时被**名师姊妹围住了正惊魂未定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我刚走到门边阵法就已经动了我就听见房间里面有东西叫唤嗷嗷嗷的!”严秋叙抽了一口冷气旁听者似感其遇也都一齐缩脖子
“你们都不知道那叫声有多吓人!我当时腿都软了只寻思是不是有妖怪跟在我后面恨不得多长两只脚逃跑出来”
一名弟子笑出声来道:“若是真有妖怪你想你跑得出来么?”
严秋叙身材丰满行动原本不甚敏捷听她这么玩笑说话不满的看了她一眼旁人纷纷催促:“别理会关师妹快说!听见叫喊以后呢?又是怎样?”
“听见叫喊我马上回头去看就看见秦师姊向门口冲过来当时她穿着黑衣衫面上蒙着黑布我没认出来心里慌得紧”严秋叙咽了口唾沫续道:“我倒是想叫嚷的可是当时偏偏叫不出来站在那里这时候我就看见了守护妖!”她的语气变得低缓沉重众人被其触动一时尽屏住了气息
“哗啦一声一条老大老大的碧绿手臂在天上落下来一把抓住了秦师姊的脚把她拉到房间里面去了!”众人齐声惊呼虽然明知秦苏其实并没有受到伤损但被严秋叙的语气感染人人都为当时的惊险感到心颤
“然后又有一条老粗老粗的骨头梁子从上面拍下来要砸秦师姊的面门差一点就打中她了这时候我就叫起来了我叫救命!救命!”她捏着嗓子学自己当时尖锐的呼救之声一干听众尽勃然变色
“可也奇怪我刚叫完师姊身上就飞出两样东西你们知道是什么吗?”她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围听者皆摇头
“先是一大团红通通的东西冒出来挡在师姊面前那根大骨头打在上面又弹回去了然后它就显出身子来哗!好大一只!”严秋叙两眼瞳孔张开双手比划要向众人描述那头守护妖的体型可左近没有参照一时不知怎样做比
语气滞了滞转眼看见弟子们居住的房屋派成一列延伸入山黑漆漆的便道:“它的一条腿便有咱们住的房子那么大……”
先前取笑过她的那名关师妹不信‘嗤’的哼了一声道:“师傅房子才多大?守护妖一条腿都比房子大了站起来还不把房子戳穿么?它还怎么活动?”
“我骗你干什么!”严秋叙急道“它就是那么大一条腿站在房子里上半身通不见……”想到这里连自己也禁不住怀疑起来一条腿已经顶上承尘了那它上半身又在哪里?师傅的房子虽然高大但按比例来说那屋脊也还远远藏不住那么大的妖怪如此便费解了
众人正怀疑之际白娴走过来说道:“严师妹没有看错银节守护妖身高七丈青鬃守护妖身高三丈都是很巨大的”
见是大师姊说话众人都信了只是想象一下妖怪的身重人人都暗自咋舌一丈便快有两人高了七丈……乖乖还不要顶破天啊
那姓关的师妹问道:“大师姊它身子那么大在屋里怎么活动翱那也展不了手脚呀?”
白娴道:“三妖护宝阵动开来阵中自有乾坤一豪之地可化成一里别说三头妖怪便是千头万头也尽能住得下来了何况守护妖法力高强可以身藏虚空玄境你在阵外当然看不见”
顿了顿又道:“秦师妹偷入房中被守护妖当成外来的敌人了她触动阵法应当能看见守护妖的真面目等她醒来你们去问问她便知道”
众弟子‘哦’的一声再没人有疑问片刻一名弟子问道:“大师姊秦师姊为什么要进入师傅房里她想要什么东西呀?”众弟子也都存了这个疑惑一齐看向白娴
白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她从没跟我说过瞧她穿着夜行衣似乎早有预谋……唉只盼师傅回来时别要把她罚责得太重”众弟子尽默然若秦苏穿着平常衣服还可以解释说是偶然闯进去拿东西可是她竟然穿着夜行衣这显然便是有心****了师傅回来还不知道要怎样大雷霆呢
众弟子们议论了半个多时辰看看天色已值戌末催寝的钟声悠悠敲响了近百名弟子带着疑惑返回房中与同屋姊妹继续讨论
当夜惠德惠静便宿在秦苏房中看护着她
第二日午饭时白娴带着饭食来到秦苏房中哪知三人已经吃过了刚才灶房里的嬷嬷刚把饭菜端来秦苏没吃正蜷作一团缩在床里啜泣惠德惠静在旁边劝她:“秦师妹你吃些东西吧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
看见白娴进来两人都道了安白娴摆手问道:“秦师妹不肯吃东西么?”
惠德道:“是啊怎么说都不肯吃唉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白娴走近床边轻声问一句:“秦师妹?”秦苏动了动却仍然没有抬头白娴能听见她断续的哽咽显然她还在为昨夜之事伤心自责
“你吃些饭吧”白娴柔声道“事已至此你再责怪自己也没有用进房去拿东西那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罪责师傅回来定会饶过你的”
秦苏哭声大作
师傅罚不罚责倒在其次经此一事后秦苏的名字已经染上污点了却教她怎么去面对师傅?怎样面对同门?想象到师傅失望的神色秦苏恨不得立时咬舌自尽了倒也省事干净可是不知惠德使了什么法子让她咬合无力别说咬舌头便是咬只虫儿也未必咬得断
白娴坐着又劝慰了半天却终没有把秦苏劝转回来只激得她阵阵大哭白娴无奈只得起身告辞嘱咐惠德惠静好生看着她
一日便这样过去了期间雷手紫莲来看过一回也没把秦苏劝动吃饭而此时整个玉女峰上下全都知道了秦苏昨晚穿夜行衣偷窃之事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疑惑更多的人却在鄙夷
第二日仍状况如前秦苏缩在床角动都不动绝不肯饮食惠德惠静无可奈何请雷手紫莲来权却只把老婆子气得摔门而去
第三日秦苏已经有些萎顿了惠德急得直跳脚白娴来看时秦苏已经不再哭泣只象个石雕一般把头埋在膝间对外面之事不闻不问惠静跟她诉苦:“大师姊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什么都不肯吃这都是第三天了!唉!唉!这丫头性子这么犟我可真头一遭遇到”
白娴沉吟片刻对惠德惠静道:“两位师妹让我来劝劝她你们到门外去别让别人进来”
惠德迟疑道:“可是师傅让我们看着她……”
“你们信不过我么?”白娴微笑看她
“不是的大师姊我不是这个意思……”惠德急忙辩解“师傅让我们看着她我们不敢擅离职守”
“她这样饿下去只怕会死掉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么?”
惠德不敢回嘴脸红了又白权衡再三只得应了和惠静走到门外去了
白娴确认门外再无别人靠近床边道:“师妹……”
秦苏缓缓抬起头来两个眼泡通红一张脸白得吓人她摇头苦笑:“大师姊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白娴叹息一声道:“唉都怪我我不该让你去偷东西”
秦苏摇头却不说话
白娴想了一想道:“你怨恨师姊么?”秦苏道:“没有师姊帮我忙我心里很感激只怪我自己太笨……我没偷到瓷瓶!”说着又痛哭出声来白娴赶忙劝慰:“傻师妹别再想这事了你在的师傅责怪你么?怕她回来骂你么?”
秦苏哭着断断续续回答:“我……这样做师傅……一定……很伤心我不争气……净犯错事……”
白娴安慰道:“偷窃也不是什么大错事你是为了报恩师傅也不会太责怪你的”
秦苏痛哭看得出来她此刻自悔已极
白娴道:“你不用的师傅她不会怪责你的她早年误伤过你父母对你怀有歉意估计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你好生吃饭别做傻事伤了身子谁来替那姓胡的说话……”她还没说完却见秦苏霍然抬头大睁眼睛看她:“师姊你说什么?我父母被师傅误伤了?”
白娴‘阿唷’一声赶紧掩口显然为自己说漏嘴而懊悔急急起身道:“你别胡思乱想将养身子要紧”这时秦苏却不知哪来来的大力从里爬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急问:“师姊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白娴支支吾吾只道:“唉!唉!我不知道我胡说的你去问师傅好了”抽身就想离开哪知秦苏不肯饶她手攥得如同铁勒一般道:“师姊!你别骗我!你定是知道的!你快告诉我师傅和我爹娘怎样?”
白娴矢口否认:“哪有什么事!你别瞎疑心我要回房去了”挣扎着要将秦苏的手扯脱开秦苏不再相强把手放了瞪着她叫道:“师姊!”
“你若不告诉我我就撞墙!”
白娴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只得说道:“我也是偶然听师傅说的唉师傅要是知道我把事情告诉你怕不要剥了我的皮……师妹你还是去问她老人家好了……”
秦苏摇头道:“你告诉我我绝不跟人说出来我可以立誓若违誓言教我秦苏天诛地灭……”白娴连忙拦她:“我怎会不相信你唉好吧我就告诉你!”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道:“你千万记住了别要让人知道是我告诉你的若是有人问你就说……在山下听人说好了”秦苏点头
“我也是偶然听说的”白娴低声说道“去年夏天你没在山上的时候师傅去外面找你刚回来我记得那天下雨我去看她老人家想起给她请安哪知刚走到她房门外面却正巧听见师傅和大师伯在谈话”
“师傅说:“……苏儿这丫头从来没下过山不识人间险恶我心里实在担忧’师伯说道:“玉不琢不成器让她受些磨难对她未尝没有好处苏儿法力不弱了自保已经足够了你也不用太的’”
看见秦苏正凝神谛听白娴续道:“师傅说:“师姊说的话我也知道可是这心里却由不得我我总的她被坏人骗了被恶人伤了这孩子心眼实爱相信人……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欠她家的恩情可再没法子去报了’当时师伯沉默了一会问:“你还为误伤她父母的事难过么?’师傅说:“唉怎能不难过?只是为了天下大局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师伯说:“嗯就只怕苏儿知道这件事会想不开反过来跟你为难’师傅当时叹了口气回答说:“她真要不肯原谅我那也由得她我但求自己心安只盼她好好地别受到什么伤损”退一会师傅又说道:“师姊山上的事就劳烦你了我实在放心不下她再过两天我就下山只怕她现在还躲在沅州……唉!要能把她找回来我就开始授她冰雷玉诀吧别再耽搁了’”
白娴说到这便汀了秦苏看她:“完了?”白娴点点头道:“嗯我怕师傅她们觉没敢再听下去听到这里就离开了”
秦苏陷入了沉思之中
她一直以为自己从小便无父无母师傅云游四方恰好碰上她把她抱养了可谁知竟还有这样的内情听师傅和师伯的对话似乎师傅曾为了什么不得不为的事情把爹娘伤害以至于师傅抱愧于心也许她现在待自己好便是为了补偿当年犯下的错吧
秦苏心里直感虚脱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她怎么也想不到没从小可亲可敬的师傅竟然是伤害她亲爹娘的凶手!她一手撑者床沿粗重的喘气努力要在纷乱的思绪里找出一条线索来然而多日的饥饿也侵蚀了她的头脑她猜想不出其中的关节想不明白师傅因为何事而伤害爹娘
白娴离去很久了惠德惠静回到屋来秦苏浑然不觉
直到惠德把手探到她额上在她耳边大声喊话她才从无边的臆想中回过神来惠德问她:“秦师妹?你怎样了?你说话呀?!”
“惠德师姊”秦苏轻轻的说了一句
惠德‘呵’的吁了口气心放下来原来秦苏没有傻掉她没有觉秦苏面上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平静了那是心中有了决定的样子
“我有些饿了帮我把饭菜端来好么?”
惠德惠静互相对视一眼想都不明白为什么秦苏转变得那么快也不知道大师姊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改变了想法惠德把饭菜端来了看秦苏坐在床头大口吃喝秦苏竟似完全放下了心事吃完饭翻身便躺倒下来睡觉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大感诧异
月升月落天明天黑日子很快过去了从那日以后秦苏的饮食坐卧开始恢复如常只是不愿出门去每日吃过饭后她便一个人站在窗前思索对外事不闻不问惠德惠静受了师傅指派在旁监视她不敢暂离左右但也不上前去干涉任她一个人在那沉思
半个月的时间秦苏想了许多事回忆小时侯的点点滴滴师傅说过的话想要在其间寻出一点线索来可惜时隔长久那些对话言语朦朦胧胧似是而非让她未能如愿看来想要知道真相只能去问师傅了
五月初五到了正是端午节玉女峰的弟子们一早就起来采艾草和菖蒲有人缝香囊有人扫除庭院处处喧声笑语灶房的嬷嬷们挨个房间送雄黄酒秦苏的房里也领了一碗只是没人动它
此时房里只剩惠静和秦苏两人惠德不知去向秦苏这些时日来变得孤僻冷漠惠德二人也懒得自寻钉子不愿跟她说话一屋子三人象是不相识一般各行其是眼下仕惠静秦苏惠静更不理会她自己坐了凳子在那里剪桃枝
“秦师妹!”门外有人叫喊惠安从外面跑过来闯进了屋子里呼呼喘气:“秦师妹!掌门回山了她要见你!”
房中的两人同时转头惠静脸上一副释了重负的轻松表情而秦苏脸色已经雪白一片
该来的终归要来了她捏了捏紧握的拳头原本苍白的手臂上血色尽无
师傅在洗心堂秦苏等人简单收拾了一下便鱼贯走出门去惠喜惠静在后边走着秦苏在前面三人齐向洗心堂行走见秦苏出门门外登时安静下来了众弟子都停下手中活计投来诧异的眼神可是三人视同不见神色肃穆的沿着青石扳道慢行
看见洗心堂高叠的飞檐了秦苏心中百味杂陈说不上是苦是涩此时此刻她想的是胡不为万千柔情混杂在悲戚愧疚之中让她柔肠寸断今日今日今日是个绝局胡大哥苏儿违约了不能给你带回魂魄你别要怪责我……秦苏心中低喊闭目流下眼泪
隋真凤已经坐在洗心堂上了雷手紫莲也在白娴站在师傅身后面上表情看来有些不安看到秦苏三人走进堂来两个长辈退说话齐把目光投注过去
秦苏憔悴了很多脸庞变得瘦削了在进入堂中的那一瞬间她已经收起了哀戚此刻面上全无表情
隋真凤眼中变幻着光芒神色复杂已极她略略压下心情用尽量和缓的语气问道:“苏儿这些日子过得还好么?”
秦苏答:“回师傅话弟子过的还好”
“今日端午怎么没和师姊师妹们要些艾草菖蒲?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
“弟子最近不爱出门所以没要”
“哦”隋真凤蹩着眉考虑下面该怎生问话她咳了咳问:“我刚刚回山听你师伯说……前些日子你进到我房间里面了还不小心触动三妖护宝阵是这样的么?”
“是师傅!”秦苏答道仍是那平平淡淡的语气“弟子想进去偷东西不过被阵法绊住了没偷着
隋真凤心中每听见一个‘偷’字就‘嗵!’地跳一下暗骂秦苏白痴这么快就招认出来都不等自己给她台阶下现在可怎么把事情描白?”死心眼!”隋真凤肚里痛骂“蠢丫头!”
“偷什么偷”隋真凤不动声色说道“你是玉女峰下一任掌门这些东西日后也该当由你继承你现在去拿只不过是早一日晚一日罢了算得上偷么?不过没问过师伯就去拿未免与道理不合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白娴一听师傅这话脸色当时便已难看之极
堂下秦苏低眉道:“是师傅可是弟子以为弟子现在还不是掌门人不经长辈便私自进房犯的正是盗窃的律条弟子认罪甘领罚责”
隋真凤吃惊的看了一眼秦苏心中直想:“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脑子变傻了么?蠢了么?这样不辨形势?”只是眼下还不是教训蠢丫头的时候此刻要紧的是赶紧寻个因由把秦苏偷盗一事给消除掉隋真凤心中飞快盘算片刻说道:“哦是这样啊我记得临走时给你布置功课考验你的观察和应变能力你是不是拿这事来锻炼了?傻孩子三妖护宝阵威力非凡你怎么敢去触动它”
这句话的护短之情便是傻子也该听出来了白娴站在身后面色苍白
隋真凤不顾边上的雷手紫莲频频侧目也不愿细思这个蹩脚理由满是漏洞满面热切的看向秦苏只盼她快些警醒顺应自己的话说下去便可万事化无
只可惜秦苏当真是个榆木脑袋全然不理会师傅的保全之心说出一番话来险些没把隋真凤气死:“师傅给我布置过这样的功课么?我不记得了我进师傅房里是想把圣手小青龙的魂魄偷出来给他还回去”
白娴窃笑雷手紫莲吐气隋真凤面上由红变紫再紫涨而变黑
“混帐!”隋真凤怒道“一天到晚不知勤练功课只想着给人报答恩情那姓胡的狗贼对你有恩师傅对你便没恩么?你想报恩为什么不直接跟师傅要偏偏要做这样的事情惹得师伯生气?”为了给弟子开脱罪责隋真凤也顾不了这许多了直接把秦苏的偷盗原因引到报恩上去为报恩而去偷还东西以后众弟子只会敬仰秦苏的大义不妨碍她做掌门
秦苏摇摇头道:“师傅弟子去偷魂魄不只是为了报恩胡大哥被人冤枉他是个好人不应当受到这样的待遇”
秦苏一念及胡不为心又软了央求道“师傅你把魂魄还他回去吧他就在山下的旁泉村寄住弟子犯了门规甘愿受罚责可是胡大哥是无辜的”
隋真凤只想减轻爱徒的罪责哪想过返还胡不为的魂魄她大摇其头道:“苏儿你为了报恩而私自去拿东西事情尤有可原师傅不怪你你回去吧那姓胡的狗贼恶贯满盈人神共愤师傅自有道理你不用再说了白娴!徐燕!你们把秦师妹带回房去!”
堂下的徐燕应了上来扶秦苏的手臂白娴却慢腾腾的走下来
“师傅!”秦苏甩开徐燕的手臂反向前踏了一步道:“弟子不想走弟子……有话想问你!”
隋真凤一怔道:“什么话?你说”
秦苏身子晃了一下脸色变得雪白片刻她把倔强的眼睛抬起来迎向隋真凤:“我爹娘……到底是谁害死的?!”
隋真凤面色一变她抬起眉头目光炯炯看着秦苏沉声答道:“你为什么这么问?我不是跟你说过么?你自小父母双亡师傅云游时恰好遇见你……”
“你骗人!”秦苏大叫浑身颤抖起来眼中噙着泪花“我爹娘是不是你误伤的?!”
“嘭!”的一声巨响座旁的小茶几被隋真凤掌力震碎茶水溅飞隋真凤霍然站起身来厉声喝道:“你说什么?!谁这么跟你说的?!”她怀疑的眼神看向雷手紫莲雷手紫莲赶紧问秦苏:“苏儿!你可别胡说!是谁跟你这么说的?”
秦苏一脸倔强毫不畏惧的看着隋真凤:“别问是谁告诉我的师傅你说这事到底是不是真的?!”隋真凤眼角直跳她注视着秦苏的眼睛却看不见里面有丝毫退缩片刻后隋真凤到底缓和了下来她缓缓坐倒挥了挥手低声道:“苏儿你年纪还小不明白这些是非曲折师傅答应你等你再长大一些我会原原本本告诉你事情的经过……现在你先回去吧师傅有事要跟师伯谈”
“不!师傅!你现在就告诉我!”秦苏摇摇头丝毫不肯让步
隋真凤面上蕴起怒气喝道:“你连师傅的话都不听了么?!我说日后再告诉你自然会找日子说你现在乖乖的快跟师姊回房!待会儿我再找你!”
徐燕听说便又上前去拉秦苏的袖子哪知秦苏却再次把她的手甩开了
“师傅!”秦苏叫道“苏儿今日到这里来便没想过要回去了!”她惨然笑着泪水滑落脸庞“弟子犯了门规辜负师傅的教诲若师傅可怜徒儿便把事情都告诉我让我死了也作个明白鬼”说着手腕翻动已从袖中取出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咽喉
堂上众人大惊谁能料到秦苏竟是舍命而来一时人人变色惠静和惠安更是张皇相顾她们怎么也想不到秦苏什么时候偷藏起了一把剪刀
隋真凤和雷手紫莲同时起座隋真凤喝道:“苏儿!你别做傻事!有什么事情慢慢说快把剪刀放下来!”雷手紫莲也道:“苏儿!你别冲动!把手放下!”
秦苏泪眼婆娑缓缓摇头锋利的剪刀扎破了她喉头娇嫩的肌肤鲜血淌了下来“师傅你不说徒儿就真去了这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弟子……是不能报了”隋真凤素知这个徒弟性情执拗说到便当真做到赶紧拦阻:“好!好!我告诉你!你先把刀子放下!”
“你说我听着!”秦苏胸脯起伏面上却慢慢平静下来除了泪痕未干谁都看不出她先前想着什么
隋真凤不敢再动两眼不霎的看着秦苏的手道:“你的爹娘……确是伤在我手里……”
秦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下渗出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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