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慕恋
序章
薄雾般的夕阳洒落在染满鲜血的战场上，这是一幅壮丽凄美，却连最伶牙俐齿的诗人都无法给予赞美的景象。破损的战旗依然在风中猎猎作响，焦黑的布条上却已经无法再辨别出原先有着什么样的纹章。在旗帜的下面，秃鹫啄食着数不尽的尸体。这些荒野的猎手们悠闲的四下张望，心满意足的看着遍布大地的口粮。对它们来说，即使把全大陆的同类全部都招集过来，眼前的盛宴也足以分享有余了。
一只戴着铁手套的手划过空中，惊走了几只秃鹫。整队穿着铠甲的士兵走进了无数英魂的安息之地，开始掠走死人们已经不再需要的东西。他们从尸体上掳走戒指，项链，尚且完好的铠甲和武器，甚至还拔下镀金的牙齿。
用来割断手指，切开牙床的匕首忠实的工作着，沦落为盗贼的士兵们高兴的发出笑声，将大件的物品放进拖车，小件的塞进自己的口袋。
只此一次毫无风险的搜刮，他们就能获得多于上战场拼杀的人千百倍的利益。只有傻瓜才会在枪林箭雨中寻求光荣，亵du了一切的士兵们互相庆幸着，并嘲弄死去的人。在一旁将所有丑态都尽收眼底的秃鹫歪了一下头，然后继续啄食属于它的腐肉。
贪婪的盗贼们不知疲倦的忙碌着，将成捆的武器和财物堆积起来。无论是由军队统一发给的长枪和盾牌，还是祖先传下的剑和甲胄，在他们的眼中都是闪闪发光的金币。这是群不信神，更不畏惧报应的人。在趟着污浊汗水的脸庞上，是由于欣喜而发亮的眼睛。不知不觉间夕阳收敛起了最后的光芒，于是几支火把被点燃了起来。士兵们继续工作，直到拖车被装满，背负的重量难以承受为止。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条难以察觉的人影从大地的尽头出现了。它悄悄的掠过战场，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在人影的脚下，一缕缕黑气盘旋着汇聚在一起。穿过它四周的风发出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仿佛亡魂的窃窃私语。不断凝聚起来的黑气依次融入一段漆黑而锋锐的剑刃中，以自身被吞噬为代价，来加深那邪恶的光泽。
最先注意到异常的是一个拿着匕首，正专心切开尸体的耳朵，试图取下银耳环的士兵。他发现面前的尸体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仿佛感觉到了耳轮被割开的痛楚一般。
“没死透么？”
士兵低声的咕哝了一句。他抬起握着匕首的手臂，准备对着尸体的胸口插上一刀。但他立刻愕然的发觉，自己的手被人从背后握住了。士兵带着惊讶的表情回过头，看到一个怪异的身影。那是一具身上插满了箭镞的尸体。在粘满了血痂，和戳着只露出半截箭尾的膛甲上，只剩一半的脸庞正显露着怪异的微笑。
饱含恐惧的哀叫声划破夜空，惊起了几只饕餮未足的秃鹫，也吸引了所有士兵们的注意。他们暂时丢下手上的工作，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聚拢过去。于是，更多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该，该死！”
一个看起来比较坚毅，像是队长的士兵狂喊着。他拼命不让自己发抖，鼓足勇气端起仿佛比平时重了好几倍的长枪，向着复活的尸体捅去。枪尖顺利的穿破阻碍，从背后扎进了目标的皮肉。尸体摇晃了一下，然后倒了下去。在它的旁边，最先发出哀叫的士兵已经被扭断了脖子。他瞪着眼睛吐出了舌头，瞳孔中还残留着无尽的恐惧。剩下的士兵们战栗着围拢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可怕景象。
“烧了它！烧了它！”
队长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咆哮着命令到。几秒钟后他不耐烦的伸出手，从发抖的部下那里抢过火把和油瓶。队长将油洒上已经不再动弹的尸体，接着丢下的火把。烈焰立刻飞腾起来，吞噬掉了附着着的一切。
“继续干！他妈的，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好怕的？你，你居然还尿裤子？真是废物，饭桶！”
队长怒吼着，用沉重的一脚把一个裤子泛出深色的士兵踢倒了。他哆嗦着嘴唇，向其他的士兵下达了命令。
“快点，把圣水都拿出来！舍不得用吗？”
他骂骂咧咧的从自己的腰带上取下一个小瓶，将里面的透明液体涂到枪尖上。这样只有一柱铜板大的液体就值五枚金币，想到这点队长就觉得心疼不已。于是他更大声的斥骂部下，然后让他们将所有的战利品集中起来，准备离开这里。
一只手从背后搭上了队长的肩膀，他不耐烦的晃了一下，甩开了那只手。但从其他人的尖叫声中，队长明白到发生了最坏的事情。
他转过身，发现刚刚死去的士兵正站在身前。他折断的脖子歪向了一边，躺在肩膀上的脑袋随着身体的摇摆晃荡着。队长吼叫着用枪柄痛击自己曾经的部下，接着用枪尖刺穿了对方的左胯。伤口发出刺鼻的焦臭味，像是被烧过一般变得焦黑。
打倒了尸体的队长喘着粗气，拼命的压抑着心中的恐惧。汗流浃背的他，已经没有斥责部下的余裕了。因为有更多的尸体站了起来，而其他的也在地面上蠕动着，仿佛在为加入不死的行列积蓄力量。
成百上千的复活尸体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争先恐后的蜂拥向惊惶失措的士兵们。顷刻间爆发的战斗激烈而短暂，几分钟后一切便归于平静。死者们惩罚了卑鄙的盗贼，现在他们不分彼此的全都倒在一起，归于了公平的死亡。
一条难以察觉的人影安静无声的走来，经过了交叠着的尸体。漆黑的剑刃垂在它的脚边，永无止境的吸取着缕缕黑气。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在夜晚的战场上四处游弋着，直到登上一个土丘上才静止下来。它蹲伏下身体，用手捏起了一把泥土。几分钟后人影站了起来，迅速消失在远方。
大地上只剩下了尸体和秃鹫。
第一章
圣武士维利雅·惜叶曾经是皇城阿索阿卡的骄傲。正如同她继承自母亲的天性一般，维利雅美丽，纯洁，善良，公正，几乎拥有一切世上的美德。她无私的给予任何需要的人以帮助，适时的送给他们微笑，鼓励，和所有她能够奉献出来的东西。
整个皇城中的平民都爱戴她，视她为天使的化身。如果有人胆敢公开的诽谤维利雅，哪怕只有一句，也会被愤怒人们抬起来丢进臭水沟。
在维利雅出现的地方，总有满怀善意的人群，拿着鲜花的孩子。她是长盛不败的蔷薇，正义之神泰瑞的骄傲。这一切的荣耀，一直维持到三天前的那场战斗为止。那次惨烈的交锋打散了维利雅所属的部队，大部分人都当场战死了。即使是侥幸存活下来的人，也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现在维利雅正走在泥泞的林间土地上，她金色的长发因为汗水和灰尘而凝结成了一条一条的粗索。由于过度的劳累，和身上那仅仅经过简单处理的伤口，维利雅的脚步显得沉重而乏力。
尽管体力已经快要消耗殆尽，维利雅还是尽量露出坚强的表情。因为这支由几十个伤兵组成的队伍，现在是由她负责带领着。他们是维利雅在混乱中竭尽全力才集中起来的一小撮人，她许诺会带领这些人返回皇城，而他们也相信她。
经过两天一夜依靠求生本能才维持下来的逃亡，这支队伍总算躲开了敌人大部队的追杀。凭借着维利雅每天能使用的少数几个神术，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死亡。但其中一些人的伤势已经开始恶化，更糟糕的是食物和水都消耗完了。所有的人都已经精疲力竭，他们只是勉强跟随着维利雅一次又一次的迈出脚步而已。如果她倒下，那么其他的人都会葬身于此。
维利雅的心里非常明白这点，所以她逼迫自己张大已经朦胧的眼睛，强令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维利雅还依稀的记得，在她曾经看过的军事地图上，有几个代表人类聚集地的圆点坐落在附近。对这支队伍来说，找到它们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但是，荒野便犹如一头肉食的野兽一般，正在黑暗中觊觑着他们。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传出了细微的悉嗦声。平时这个声音必然难以逃过士兵们的耳朵，但现在极度的劳累剥夺了他们的敏锐。所以当毫无防备的队伍经过时，一头全身漆黑的豹子猛扑出来，跳到了离它最近的人身上。
惨叫声响起，深红的血柱也随之喷出。豹子那长而弯曲的尖牙刺进了目标的颈部，一瞬间就造成了致命的创伤。几乎是从半梦半醒状态下回过神来的士兵们，用了好几秒才搞清楚状况。当他们喧哗着拔出武器时，那只强壮的野兽已经拖着受害者的尸体走出了好几米。它察觉到刀刃反射出的危险光芒，于是停下了脚步。黑豹回头看着剩下的人，发出了威吓的咆哮声。
士兵们犹豫了。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这只豹子是可怕的敌人。
‘或许一具尸体就能让它满足了吧？事情已经结束了，何必自找麻烦？’
带着这样的想法，幸存者们踌躇着站定了下来。黑豹感受到了那些人的胆怯，于是再次俯首咬住尸体，打算趁机离开，找个安全的角落大快朵颐一番。但它还没有走出多远，就发现自己被挡住了去路。精致品长剑在维利雅的手中闪着寒光，愤怒的火焰充满了她的双瞳。
黑豹被激怒了。它重新放开猎物，伏低身体发出了吼声。面前的人类虽然穿着轻型盔甲，但身形依然显得纤细。更重要的是，她已经疲惫到了极限。黑豹用强有力的前肢耙抓着地面，同时以暗红色的双眼寻找着给予对手致命一击的机会。
僵持的局面非常短暂，很快维利雅的身体就轻微摇晃了起来。她已经累得快要握不住武器。发觉到这一点的黑豹果断的采取了行动，它灵敏且快速的冲向对手，接着一跃而起，露出满嘴的森森白牙，扑向圣武士裸露在外的脖子。
在黑豹猛烈的攻势下，维利雅勉强侧开身体，同时几乎无意识的挥出了长剑。随着意料之中的撞击，她倒在了地上。落回地面的黑豹站在离维利雅的不远处，它凝视着那个已经失去知觉的对手一会，最后还是掉头离开了。
黑豹脚步蹒跚的消失在树林深处，逼迫它放弃已经得手的美食，不得不铩羽而归的是位于右肩上，那条长达五英寸，被剑锋划开的伤口。还有那些立刻围拢到昏倒的圣武士身边，带着坚毅表情举起武器的士兵们。
和一群视死如归的人战斗是没有胜算的。士兵们已经有所觉悟的表情，和黑豹的本能这样告诉它。于是它穿行到茂密的丛林深处，回到了自己的巢穴中。黑豹用舌头舔着不算深的伤口，安静的休息以等待创伤愈合。但在降临的夜色中，一个人影从黑暗中出现，矗立到洞穴的正前方。
黑豹察觉到了陌生的闯入者，于是它咆哮着冲了出去。人影注视着黑豹，对它的威胁毫无反应。黑豹对静静矗立着的闯入者嘶吼了几近一分钟，最后终于不耐烦的扑了上去。
漆黑的影子划过空中，仿佛幻影一般闪现又消失。它留在空气中的残像犹如盛开的黑色玫瑰，妖艳却致命。跳跃在空中的黑豹忽然全身迸出血花，接着就化作上百片碎肉飞散了来开。人影伸手接住了黑豹的一只前肢，它仔细的观察着爪子的尖端部分，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人影抛下已经无用的豹爪。如同它出现时一般，转身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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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维利雅在火光的照耀下醒来时，她首先在朦胧中感觉到了痛楚。黑豹的牙齿没能咬断维利雅的喉咙，但锋锐的爪子却抓伤了她耳根下的皮肤。维利雅很自然的伸手去探察伤口，结果意外的碰到了包扎妥帖的绷带。
维利雅立刻坐了起来，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堪称完整的营地中。
士兵们虽然都犹如昏死般的进入了梦乡，但他们在躺下前就已经完成了必要的工作。篝火熊熊的燃烧着，旁边堆着足够多的枯树枝。甚至在维利雅的周围，还有一道用长枪和石块搭成，用来防止野兽侵袭的简易护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哨兵们已经依着树干睡去，自然也没有人会醒来替代他们。维利雅微笑着站起来走到篝火旁，将枯树枝丢进已经开始减弱的火焰中。随后她找到别人帮她拾起，妥善放置着的长剑，将它抽出了剑鞘。维利雅向着夜空半跪下来，将剑驻在身前开始祈祷。
现在离黎明还遥远，神恩还没有笼罩大地。但维利雅依然虔诚的默念着祷文，期望能换来一个哪怕是最微弱效果的治疗术——受伤的士兵们需要她的力量。
时间在树枝燃烧所发出的噼啪声中慢慢流逝，但潜心祈祷的维利雅还是无法和自己所信仰的神邸取得联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来源不明的警告，它毫无征兆的在圣武士的精神层面响起。
‘危险，立刻离开。’
维利雅猛然从冥思中惊醒。她警惕的探察着周围，寻思着那个警告的意义和可靠性。短暂的权衡后维利雅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推醒士兵，并命令醒来的人继续去唤醒其他人。当第四个士兵在她的摇晃下勉强睁开眼睛时，一阵稀疏的箭雨从火光照耀范围外的黑暗中射来。预言成真，但维利雅并不感到喜悦。
连绵不绝，划破空气的箭支射得并不准确，一看就知道敌人不是训练有素的射手。但即使这样，它们对沉睡中的大部分士兵来说还是致命的。不少身中好几箭的士兵只是咕哝了几句梦话，就在短暂的沉睡中走向了永恒的安眠。少数因为剧痛而醒来的士兵刚迷惘的站起来，就被更多的箭射倒了。而维利雅的喊声甚至连一个昏睡中的士兵都无法唤醒。长途跋涉了几天的他们，就这样在渴望了许久的甜美睡梦中一一死去。
当射尽箭支的敌人们终于高举着武器发动冲锋时，维利雅的身边还剩下不到二十个士兵。他们都带着伤，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如狼似虎的敌人，残余的士兵们只能毫无组织的迎战。一场散乱的战斗就这样爆发了，人数有着压倒性优势的偷袭者们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他们用生疏的动作挥动武器，靠着几个围住一个的方法迅速将士兵们逼入绝境。
在混乱的战团中心，维利雅惊讶的发现敌人并不是盗贼，地精，或者半兽人。他们有着被太阳晒出来的黝黑皮肤，和因为辛勤工作而变得健壮的肢体。虽然这些人装备着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皮甲和军用武器，但维利雅还是一眼就发觉到，眼前的敌人只是一群农夫。她难以相信自己会遭到他们的攻击。
“请你们立刻停止战斗，我们是国王的军队！攻击国王的士兵是叛国行为，你们不懂吗？！”
维利雅急促的大喊起来，同时挥动长剑格开一把迎面劈来的弯刀。围着她不断发出凶狠攻势的敌人对维利雅的话置若罔闻，反而更加狂暴的挥动手臂。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维利雅躲开从侧面砸来的钉头锤，同时用剑削去了进攻者的耳朵。那个粗壮的中年人狂吼一声，在耳朵落地的同时合身扑上，用双手抱住了维利雅的腰。
圣武士对着贴身的敌人砸下剑柄，打中了对方的肩膀。她没有机会把同样的事情做第二次，更多的敌人争先恐后的扑上来，完全的压制住了她。有人对着维利雅的后脑狠狠的挥了一拳，于是正在奋力挣扎的圣武士终于跌倒了下去。她的剑被人用脚踩住，身体被十几只手牢牢的按在了地上。
几秒钟后，从晕眩中恢复过来的维利雅勉强转动脑袋，发现己方的人都已经被杀死或者制服。一双满是汗毛的腿移动到了她的面前，维利雅吃力的抬起头，看到了刚才被自己砍去耳朵的中年人。
“没错，我知道你们狗娘养的国王军队！”
用一只手捂着伤口的中年人对着维利雅咆哮到。
“你们这些渣滓！像路过的蝗虫一样抢走了我们的粮食，烧毁了我的家和田地。你们要为此付出代价！代价！”
“那些会给予补偿的！”
维利雅倔强的发出抗辩。
“所有的损失都会先以保证书的形式发放给你们，等一切结束后就会发给补偿！你们没有看布告吗？”
圣武士话音未落，四周就响起了一片冷酷的嘲笑声。中年人冷笑着，在维利雅的面前蹲了下来。
“布告？我们当然看过，还有人专门负责读给我们听呢。保证书？先不管那种东西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兑现。那我们被抢走的妻子呢？因为反抗而被杀掉的亲人呢？只是因为紧紧抓住妈妈的手就被活活打死的孩子呢？保证书？！你竟然跟我说保证书？！”
他怒吼着跳起来，狠狠的一脚踢在维利雅脸上，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没了，全没了！我们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能亲手杀掉你们这些狗杂种，要我做什么都愿意！”
喊到气喘吁吁的中年人对着脚下吐了口口水，然后对着他的同伙们歪了歪头。立刻好几声凄厉的惨叫声就响了起来，那些因为战争而一无所有的农夫们开始对着俘虏发泄他们的怒火。由于失去至亲至爱而歇斯底里的他们毫无怜悯心，用所知的最恶毒手段折磨着士兵。
维利雅闭上眼睛，努力想把那些可怕的声音也忽视掉。可是毫无用处，她的联想力正无法控制的把那些叫声转变成恐怖的景象展现在她脑海里。维利雅很快下定了决心，她张开嘴，伸出了舌头。圣武士宁可自杀，也不愿被折磨致死。不过在维利雅的双颚合拢前她的下巴就被捏住了。她睁开眼，发现中年人正用恶毒的目光注视着她。
“没有用的。”
中年人挪揄的说到。
“我已经碰到过好几个你这样的家伙，这次不会再上当了。你要补偿我们所有人，我们都失去了妻子。我很想知道，你这样高贵的女士用起来感觉会有什么不同。”
一片猥亵的哄笑声中农夫们开始剥下圣武士的盔甲。她拼命的挣扎，却无法逃离铁钳般有力的掌握。维利雅用尽全力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发出尖叫。当她的衣服开始发出绝望的破裂声时，维利雅的目光中还是毫无屈服之意。
银白的光芒交错着掠过空气，留下了华丽却致命的残影。维利雅忽然觉得握住她脸颊的手失去了力量，接着她就看到那部分肢体从肘部和身体分了开来。
刚才还完整的中年人一瞬间就四分五裂，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地的碎肉。突如其来的死亡如此单纯而直接，他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按住维利雅的人们也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臂一凉，接着就永远的失去了它们。
由熟悉的声音发出的惨叫在树林间回荡，迫使其他正热衷于折磨俘虏的农夫们转过了头来。他们看到好几个失去了双臂的同伴在满地打滚，而维利雅正在吃力的跪坐起来。挡在她身前的，是一个全身都隐藏在黑色毡帽和斗篷中的陌生男子。
这个悄无声息就出现的不速之客犹如出生于阴影中一般，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明亮的色彩。他就那样安静的站着，仿佛恒古以来就矗立在那边一般。男子微微抬起下颚，将寒冰般的视线从帽檐下射出。那是种难以形容的无情目光，简直不像是属于人类的眼神。
农夫们在一瞬间胆怯了，但很快猛烈的怒气和杀意就从他们的心底泛起，掩盖了恐惧。他们注视着男子和还在呻吟挣扎的同伴，纷纷举起了武器。
随着一句标志性的呐喊，三十个以上的农夫一起向男子冲去。他们的步伐虽然散乱，却有着足够凶猛的气势。看着农夫们蜂拥而来，男子微微在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微笑。他低下头开始慢慢的向前走，当第一个农夫对着他挥下斧头时，两道模糊的白光从布幕般的黑色斗篷中划出。
农夫握着武器的手飞上了半空，接着整个人从左肩到右腰分成了两半。男子默默的继续前进，用那两条白光在面前画出死亡的印记。在一边旁观的维利雅眼中，那男子简直像是在稻田中行走一般，把冲上来的农夫当作稻子向两边分开。他悠然的前进，几乎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具残缺的尸体。跟着同伴冲锋的农夫根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在迎面划来的白色光芒中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当男子停下脚步时，他已经在身后留下了一条笔直的血线。残缺的尸体散乱在血线的两旁，它们大都还在微微的颤抖着。斩杀掉最后的敌人后，男子转身开始向回走。他的靴子践踏在浸润了鲜血的泥地上，发出啪啪的轻响。
“你，你是谁？”
维利雅用微带颤抖的声音发问。刚才只有她看清了置那些农夫于死地的武器，那是两把被以超高速挥动的长剑。
被提问的男子在维利雅身前站住了脚步。他将一只整个被包裹在皮衣，和皮手套中的手从斗篷中伸了出来。男子将帽子从头上摘下，露出了丰沛的黑色短发。在散乱的发丝下面，是一张年轻，且颇为英俊的脸庞。
“我的名字是罗兰·黑刃，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女士。
第二章
“我的名字叫维利雅·惜叶，是侍奉正义之神泰瑞的圣武士。”
在处理自己的伤势之前，维利雅就开始尽力的收拾残局。她一边拼命救助着士兵，一边向罗兰介绍着自己。
“我非常的感激您，罗兰·黑刃先生。如果您愿意，请告诉我您或者您朋友的住所在哪里。等我回到阿索阿卡后，会让人送一些谢礼过去。……很抱歉，我可能无法拿出让您满意的礼物。”
听着这样的话，正坐在石头上，悠闲的看着维利雅忙碌的罗兰微笑了起来。他用指尖抚过自己那缺少血色的嘴唇，接着摇了摇头。
“叫我罗兰就好，维利雅小姐。‘先生’，‘您’这种说法让我听了不舒服，我可以直接叫你维利雅吗？”
“当然。”
圣武士有点惊讶的暂停了手上的工作，呆呆的望着罗兰。她很明白这个男子和自己身处不同的世界，所以根本没想到彼此间的交流会有这么好的开始。随后维利雅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上面布满了灰尘，泥块，血痂，而且因为被踢了一脚而高高的肿了起来。相信现在不会有人认为她是个美人。
“很疼吗？确实是非常严重的伤口。”
看到维利雅的动作，罗兰从坐着的石块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维利雅的面前，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你应该先考虑一下自己，维利雅。女人如果懂得不爱惜容貌，那么就不值得被其他人关心。”
罗兰讲着有说教意味的话，同时从腰带上取下了一个小瓶子。他很自然的扶住维利雅的脸侧，接着将瓶子里的药水洒到伤口上。
清冽的液体渐渐渗入皮肤，圣武士不可思议的感到痛苦正在快速消退。更让她觉得难以置信的是，她竟然这么顺从的就让初次见面的人触摸自己的脸。自从成年以来，连维利雅的父亲都不曾这么做过。
“喝下去。”
当罗兰将剩下的半瓶药水送到维利雅的嘴边时，她才从对自己的疑惑中惊醒过来。维利雅接过药水瓶，犹豫着没有立刻喝掉。
“嗯……我想把它买下来，可以吗？”
“当然，我没说要免费给你。”
罗兰笑着回答。不过看到维利雅接下来的行动，他的笑容就变成了苦笑。罗兰拦住正要把药水倒到士兵伤口上的维利雅，把她推了开来。
“那瓶你自己喝吧，我还有。”
罗兰很不甘心的把手伸向腰带，接替维利雅进行救助工作。和对待圣武士时不同，这次他很精打细算的使用着药水。帮所有还活着的士兵们进行必要的治疗后，罗兰站了起来。他回过头，恰好看到维利雅正在喝下药水。
“不信任我吗？”
罗兰有些不悦的发问，维利雅眨了眨眼睛，回答到。
“因为我还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
她脸上的肿块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消退了，即使脸上还有不少污垢，天生丽质的圣武士还是让这个小动作看起来很妩媚。罗兰咳嗽一声，短暂的沉思了一下才开口。
“我只是顺便打扫垃圾而已。本来我还在考虑是不是悄悄走开就算了，不过你真的很勇敢，几乎改变了我对女人的看法，实在叫人敬佩不已。”
当罗兰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他脚下的影子摇晃了一下，变成了窃笑不已的形状。
‘假如没有罗兰的介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
即使这是已经消失的可能性，但回想起几分钟前自己的处境，维利雅还是打了个冷战。罗兰皱着眉头拍开圣武士握起来的双手，将一块布头丢给她。
“我不是泰瑞派来救你的神使，所以没必要感谢他。现在先擦把脸，吃点东西。等到天亮我们就出发。”
“你要和我们同行吗？”
“是的，我觉得报酬还是亲自收取比较好。”
罗兰嘲讽的说到，同时从斗篷中取出一个巨大的包裹。维利雅惊讶的看着那个大到夸张的物件，根本猜不出对方是怎么将它带在身上的。
“你喜欢魔术吗？”
“嗯……小时候看过。”
“那么，现在我就表演一个吧。”
罗兰笑着将放包裹到地上打开，露出了里面的大堆干粮和肉脯。在干粮旁边还有几个硕大的瓶子，里面装着清水和几种酒。
“我……我非常感谢您。”
维利雅郑重的向罗兰行礼，同时做出许诺。
“您救了我的命，还阻止了……一些更糟糕的事情发生。现在您又这样的帮助我们……今后只要有用得到盖勒·修爵士家族的地方，请尽管要求。我以继承人的身份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
听到盖勒·修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兰的眼角不明显的跳了一下。没有发现的维利雅还保持着鞠躬的姿势，在继续着致谢词。
“很抱歉现在才告诉您，我的本名是维利雅·修，惜叶是泰勒赐予的圣名。”
当维利雅抬起伏下的头时，罗兰的表情已经恢复了自然。他一边将装着水的瓶子打开，递给圣武士，一边慢慢的开口。
“不必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话，维利雅。我不想叫你维利雅小姐或者女士，所以麻烦你也轻松点的称呼我吧。先吃点东西，喝点水，然后睡一觉。离这里三十里的地方有个叫郎克的小镇，我们明天就可以到那里。关于报酬的事情，我们可以在旅馆里一边喝酒一边谈。现在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
于是维利雅让剩下的士兵们聚集到一起，把水和食物分给他们。几个还能走动的士兵走过来向罗兰道谢，不过并没有得到回应。
士兵们狼吞虎咽的填满了自己的胃袋。所幸食物非常多，就连食量超过平时两倍的他们也吃不完。满足了食欲的士兵们很快又沉沉睡去，这时维利雅才开始吃自己的那份——刚才她只喝了几口水，以滋润干燥的嘴唇而已。
“给你。”
随着这句话，罗兰的黑披风被丢到了圣武士的身上。维利雅惊讶的拿着披风，有点不明所以。
“夜晚很冷，而且你的衣服也破了。”
罗兰不怀好意的笑着，这使得维利雅醒悟了过来。她慌张的伸手去摸后背的衣服，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被撕开的破缝。它几乎横穿了圣武士的整个背部，使得大片的肌肤暴露了出来。刚才圣武士的脑子和手脚都没有空闲，以至于忘记了那些农夫们的所作所为。
“谢谢。”
维利雅红着脸，望着地面嗫嚅到。罗兰微微一笑，接着便走了开来。
“你要做什么？”
“把它们放在一起埋掉。”
正在一手一个，轻松托拽着尸体的罗兰回答到。他把农夫和士兵的遗骸分成两堆叠在一起，然后捡起一把弯刀开始挖掘泥地。
“你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所以我还是趁现在做掉吧。我真是太敬佩你了，维利雅小姐……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一次，下不为例。不管怎么样，我奉劝你今后还是多关注关注自己，你现在的生活方式真叫人看了心疼。”
圣武士感激的点点头，接受了对方的好意。
当罗兰完成工作时，维利雅已经坐着睡着了。瓶子打翻在她的脚边，吃了一半的干粮也掉在了泥地上。
“真是个蠢货。”
罗兰用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一切。
“和我想象中的实在是差太多了。”
他小心的让圣武士躺下，将披风当作被子盖在维利雅身上。罗兰为篝火添加了足够多的燃料，然后走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坐了下来。现在他的身上，只剩下了覆盖住每一寸肌肤的黑色皮装。罗兰将两把挂在腰上的剑解下来，横放在了膝盖上。
一只被火光吸引而来的夜间猎食动物看到了罗兰。它一点都没有犹豫，就转身就消失在茫茫林海中。那惶急的动作导致了不小的声响，完全违反了它奉行的隐秘行动规则。对此视若无睹的罗兰安静的坐着，仿佛进入了冥想一般。四周传来其他人酣睡的呼吸声，他们都在梦境的世界中遨游着。
时间缓慢的流逝。一片沉静中，罗兰的影子忽然开始蠕动。它自如的扭曲着，仿佛是一个活物般的任意改变形状。最后影子的中央慢慢凸起，变成一个漆黑的人形站了起来。人形嗤笑着，用快速且细微的语调开始说话。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啊，维克多。你还在等什么？赶快做个了断吧，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那些讨厌的金属一定正急急忙忙的追来，你没有可以用来耽搁的时间啊。难道你犹豫了吗？你这样的人也会优柔寡断吗？喂，喂，我可不相信啊，你可是连……”
“住口！”
罗兰轻声但强硬的说到。在他睁开的双眼中，有着比刀刃更锋锐的眼神。面对维利雅时的温和表情已经全部从罗兰的脸上褪去，此刻的他看起来像是具石像般的冷漠。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我决定等到水落石出再行动。这是我的事情，你只要当个安静的旁观者就好！”
“哎呀，真的是这样吗？”
影子挪揄的笑了起来。
“你以为骗得过我吗？难道你忘记了我是谁吗？我对你的事情，比你自己更清楚啊。维克多，伟大的维克多啊，你动摇了，我听得到你的决心正在发出破裂的声响啊。你想忘记那时的誓言吗？只是随便的为自己找个借口，就从此守护在那个小妞的身边，当一个温和尽责的……”
“闭嘴！”
闪亮的剑刃从鞘中滑出，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划了个半圆，切进了影子的脑袋。头颅从正中央裂开的影子渐渐的下沉，一点点变回原来的样子。但是在它的嘴里，还是不断的发出尖刻的笑声。
“哎呀，哎呀，为什么这么激动呢？这不像你啊。千万不要忘记了，我也是你的一部分，终有一天你会需要我的。我真想那一天快点到来啊，到时候你会怎样哀求我呢？这毕竟是命运啊，维克多。你绝对逃避不了的！”
影子不断的笑着，直到完全沉入地面。罗兰将插剑回剑鞘，同时深深的呼了口气。
“那么了解我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说到。
“像我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任凭命运摆布的！”
就在这一刻，东方的天际亮起了第一缕红色。很快万千的红霞跟着争先恐后的射出，照亮了整个天空。维利雅在朝阳的光芒下醒来，她揉搓着惺忪的睡眼，接着立刻因为满手的泥巴而后悔不已。
“要洗脸吗？”
循着这个声音，维利雅看到罗兰正扛着一个巨大的木桶从不远处走来。
“我在那边找到了地下水脉，正好有一段露了出来。”
见到圣武士惊讶的样子，罗兰便好心的解释到。老实说，比起满满一桶的清水，维利雅更想知道面前的这个木桶是哪里来的。她走到桶边，仔细的观察了一会，接着又用手摸了摸木桶的上沿，最后确定它确实是由工匠一钉一锤做出来。维利雅抬起头，刚想询问罗兰，一块湿布就迎面飞来，包住了她的脸。
“是我用魔术变出来的。”
知道对方在好奇什么的罗兰笑着说，于是正在擦脸的圣武士便在布块的掩护下悄悄皱起了鼻子。这时其他的士兵也陆续的醒来过来，罗兰又取出几块布丢给他们，这次维利雅看清楚了，那些布是从罗兰腰间的一个小囊里抽出来的。
“次元口袋。”
无法再隐瞒的罗兰解释到。
“里面能装一仓库的东西，经常旅行的人都应该考虑买一个。”
作为回应，维利雅吐了下舌头。
“我也不觉得你是个靠表演魔术为生的人。”
圣武士很快注意到自己做了奇怪的动作。这样俏皮的脸部表情她已经很久没有做给别人看了，但现在她却在不经意间轻松自在的对着罗兰吐舌头。维利雅的脸有点发红，于是赶紧用布又狠狠的擦了几下。
吃过简单的早餐，临时组合起来的队伍便出发了。虽然人数大幅度的减少了，心里也带着失去战友的哀伤。不过总体来说，今天士兵们的心情开朗了很多。
食物和睡眠都得到了足够的补充，也确定了今天能摆脱蛮荒的生活。即使是身上的伤口，也在罗兰提供的治疗药水帮助下好了七，八成。所以士兵们都迈着轻松的步伐，跟在罗兰和维利雅的身后。
和罗兰并肩行走的维利雅身上还穿着黑色斗篷，这是因为她没有可以替换的衣服。宽大的斗篷完全包住了圣武士的身体，结果让她看起来倒有点像传说中的夜之女士。
罗兰不时的侧头睨视维利雅，然后转开脸去偷笑。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维利雅确实和现在的打扮很不般配。她小心的提着斗篷的下摆，以防过长的布料被拖到地上。维利雅就这样辛苦的走着，直到被罗兰伸手拦住。
士兵们奇怪的发现罗兰和维利雅都停了下来，于是站住了脚步。罗兰对此没有做出一点解释，只是歪着头，似乎在倾听着什么。最后他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抬起脚，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
“隐蔽起来，我去看看情况。”
简单的做出指示后，罗兰就走开了。全身覆盖着黑色的他走进林间的阴影中，在维利雅和士兵们的注视下和影子融为了一体。圣武士擦了擦眼睛，发现自己再也无法从树荫中找出罗兰的位置来。
维利雅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高明的潜行技术，在这之前她甚至没听说过有哪个潜行大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无踪。不过眼下没有为之震惊的空闲，圣武士很快的下达指示，让士兵们都藏身到灌木丛中。
片刻之后罗兰就回来了。
“想不想当英雄？”
他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问到，然后就开始从次元口袋里往外掏东西。
第三章
郎克小镇位于迦叶王国的边境，和高原矮人王国及一个名为穿刺之矛的巨大半兽人部落相邻。每年都有为数众多的旅行商人来到这里，出售大量的生用品。随后他们会带着赚取的金币和土产美酒，前去矮人的国度换回品质优良的武器。所以尽管地处偏僻，但郎克小镇总是热热闹闹。不过只有秋天例外，因为每年的这个时候半兽人都会大举袭来，掠走大量的农作物，以充作它们过冬的粮食。
百年来都惯例如此，所以郎克小镇的居民们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们甚至会故意在镇外留下部分未收割的稻谷，以免半兽人大军因为一无所获而发狂。
这是在血与火的提炼下所铸造出的生存规则，双方都默契的遵守着。不过在形式上来说，一年一度的战争还是要打的。
毕竟半兽人还想试试能不能攻下城镇，以获得大量的奴隶和一个富足的冬天；而镇民们也并不是那么甘愿的交出粮食，至少也要砍下几个半兽人的脑袋来做低偿。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更像是场盛大的庆典。它带有强烈的地方特色，用杀戈之声招待每一个加入者。
现在几百个个半兽人正在发动潮水般的攻势。它们将简陋的木盾顶在头上，挥舞着斧头和弯刀向前冲去。迎接半兽人的是城墙上射下的箭雨，随后身经百战的郎克小镇警卫队队长吉姆带着他的部下们冲出了城门。
对照散乱的半兽人，人类的队形显得整齐划一。站在前面的剑盾手和身后的长枪手互相配合，稳稳的顶住了半兽人的冲锋。排成方阵的人类军队缓慢却稳实的前进着，将半兽人逼得节节后退。
几乎没有受到什么损失，人类军队就瓦解了半兽人的攻势。当敌人开始溃退时，一支骑兵队伍从城门冲了出来。他们是领主派来的，名义上支援部队，由几十个年轻鲁莽的骑士组成。
刚从侍从晋升上来的他们缺乏真正的作战经验，而郎克小镇提供了一年一度难得的试炼机会。半兽人的脑袋可以为这些人带来荣誉，以便在追求高贵的仕女时作为更多的吹嘘资本。所以第一次上战场的年轻骑士们毫无畏惧心，只是拼命的催赶马匹向前跑去。他们很快追上了一些逃跑中的半兽人，开始屠杀它们。
骑士们的身上都穿着坚实的板甲，手中拿着长枪。本来就矮小的半兽人从马匹上看更显得渺小，而粗陋的武器也不能真正威胁到全副武装的骑士。骑士们带着轻松的心情追杀敌人，甚至游刃有余的卖弄些华而不实的技巧。侥幸得逞的攻击能换来喝彩声，就算失手了没什么大不了。对他们来说，这次的战斗简直和猎狐活动没什么两样。
镇长莫卡夫在城墙上俯视着战场。
他是一个已经开始步入老年的战士，现在正在望着胡乱冲杀的骑兵队叹气。那支队伍的成员都是由贵族家的公子哥组成，完全不听他的指挥。但如果出了问题，责任却要由莫夫卡来担待。镇长无可奈何的将传令官叫来，下达了让主力部队前进的命令。
那些公子哥的性命比普通的士兵更重要，莫夫卡无奈的在心里承认了这一点。
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甘甜，简直像麻药般的蛊惑人心。初次上战场的骑士们犹如正在参加一场狂宴一般，完全不顾保持队形，都自顾自的行动着。在他们被冲昏头脑的时候，危险悄悄的逼近了。
经过伪装的几台投石器突然射出了点燃的油罐，打中正试图过来接应的人类主力军。同时逃跑的半兽人也掉头开始冲杀，它们中的一部分拿出短弓向骑士射击。做工粗糙的箭矢虽然不能射穿板甲，但足以射倒马匹。更可怕的是附近有部分地面塌陷了，几十个远比同类高大的半兽人从当中爬了出来。它们是半兽人的变种，巨兽人。这些大个子一直躲在事先挖掘好的地道中，现在终于可以出来发泄闷气了。
“天啊……”
站在城墙上的莫夫卡呻吟起来。那些巨兽人拿着沉重的双手斧，轻轻松松的就砍倒了失去马匹的骑士。现在已经有一打的贵族家族要来向莫夫卡问罪，他明白自己的平静日子已经走到了头。镇长用怨毒的眼光看着远处，那里有一支举着部落旗帜的半兽人军队。如果可以，莫夫卡简直想不顾一切的率领部下冲过去，好揪下敌人指挥官的脑袋来泄愤。
在战场上，原本就杂乱无章的骑士队伍已经被完全打散了。除了少数比较机灵的在第一时间就往回逃，躲过了厄运之外，其他的都已经倒下，或被半兽人重重包围。只有五个骑士组成的战斗小组还在勉强的冲杀，试图救出同伴。但是被阻挡的主力军靠不上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渐渐的快要自身难保了。
一支奇兵突然杀入了战场。他们从半兽人的背后出现，打乱了整个战局。带头冲锋的是一个女性圣武士，她穿着闪闪发光膛甲，挥舞着精制品长剑。十几个全副武装，训练有素的士兵紧随着前进。他们默契的互相配合，硬生生从战场中央杀出了条路来。
那个有着一头金发的圣武士正是维利雅。她全身都因为加持了神术而闪烁着光芒，简直犹如降临的战争女神一般。趁着半兽人混乱的时候，人类的主力军队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他们逼退了敌人，同时拨出人手救援死伤惨重的骑士。
过了很久半兽人的军队都没有恢复秩序，反而开始彻底溃退。因为它们的指挥中枢现在也是一片混乱。刚才半兽人指挥官正吱吱大叫，愤怒的跳脚时，一把长剑无声无息的从背后刺穿了它的心脏。负责保护指挥官的近卫队还没有反应过来，两条银白的亮光就闪电般的划过，扫倒了最近的几个倒霉蛋。罗兰面无表情的从阴影中现身，继续从背后砍倒其他的半兽人。
“请跟我来！”
认出警卫队队长标志的维利雅焦急的喊到，她已经看到了远处的骚乱。警卫队队长吉姆犹豫了一下，便下令让一半的队伍跟着自己冲锋。
无头苍蝇般的半兽人根本没办法阻挡有组织的攻势。即使如此，维利雅和吉姆也花了好几分钟，才带着军队接近半兽人的指挥部。眼前的情景让他们愕然，几十个精英半兽人战士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了地上。警备队队长指着还在冲杀的罗兰，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发问。
“你的朋友？”
维利雅无言的点头。在她注视的方向，罗兰正用只能以疯狂来形容的方式砍倒半兽人。幻化成银白色光芒的双剑在他的四周飞舞，没有任何半兽人可以抵挡住一招半式。只要有凌厉的寒光经过，半空中就必然会洒下血雨。同时罗兰用半兽人的短腿跟不上的速度飞快移动着，决不给对方包围自己的机会。
“他一定能成为超一流的屠夫。”
看着一个半兽人被从头至胯被劈成两半，吉姆苦笑着说到。不过他没有一直旁观下去的意思。警卫队队长举起剑，下达了前进的命令。维利雅抢先冲上去，刺倒了一个处于罗兰必经之路上的半兽人。发现圣武士的罗兰微笑了一下，向着她靠拢了过来。
“没受伤吧？”
罗兰微笑着问到。激烈的战斗似乎没有消耗他多少的体力，他连一点喘息都没有发出。维利雅无言的点点头，同时转过身，和罗兰背靠背的站在一起。众多的士兵从他们身边跑过，将残余的半兽人赶走。圣武士注视着垂下的长剑，最后终于轻声的发问。
“你那么喜欢杀戮吗？”
“至少不讨厌。”
罗兰耸耸肩，回答到。
“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我没有指望你会认同。”
他甩去剑刃上的血渍，将它们插回剑鞘里。罗兰转过身，看到维利雅正用激烈的眼神注视着他。
“你到底活在怎么样的世界里？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很有趣吗？”
“真高兴还有人关心我。”
罗兰淡淡的说到。他故意转开头，不去看圣武士的眼睛。罗兰望着远处的城墙，用有些阴郁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
“请你不要管我的事情，维利雅。我就这样走到了今天，并且要一直走下去。随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都不打算改变。这和你没关系，你只要抓住自己的荣耀就好。”
圣武士黯然的低下头，默默的走开了。稍后她穿着一身布衣走了回来，手上拿着之前穿着的甲胄。
“谢谢你把它借给我，罗兰·黑刃先生。请看一下有没有损坏的地方，回到阿索阿卡后我会算租金和修理费给你的。”
“……好的，维利雅。”
经过短暂的沉默，罗兰伸手接过了膛甲。他深深的注视着圣武士，最后叹了口气。
“没错，这是最适合我们之间保持的关系。不过接下来你应该会很忙碌，细节等有空了再谈吧。如果这件东西需要修理，我会让工匠把帐单给你送去的。”
罗兰将甲胄放进次元口袋，接着把脸转向在一旁惊惶失措的看着他和维利雅的士兵们。
“各位也一样。我救了你们的命，所以我要求你们财产的一半作为报酬，无论多少。这笔帐各位可以等到抵达阿索阿卡的时候再付清。”
罗兰冷淡的一口气把话说完，然后独自向着城门的方向走去。不过他立刻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对了，如果镇长有礼物要给我，麻烦你们先替我收下。完事后来断斧之剑旅店找我，今天我会在那里过夜。”
在维利雅和士兵们的目送下，这次离开的罗兰没有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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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为时一周的战争以全面胜利告终，整个郎克小镇陷入了狂欢。大量的人群围在街道的两边，向着归来的军队致以欢呼。一些小孩从警备队队员那像栏杆般排成行的长枪下穿过，一边欢笑着一边跟着队列奔跑。孩子们追在立下大功的圣武士和士兵们身后，不断的大声叫嚷着。
作为挽救了骑兵队和击溃半兽人指挥部的英雄，维利雅和士兵们都被要求骑在了马上。已经知道一切的镇民们向他们挥舞着手臂，不断的丢出了花束。
“要不要挥一下手，维利雅女士？”
一个士兵小声的建议到，将心不在焉的圣武士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如同大梦初醒般的四下张望，然后微笑着开始挥动手臂。人群中响起了潮水般的欢呼声，一些年轻的小姐还发出了尖叫。早就习惯被人群所簇拥的维利雅很自然的接过一束花，将它夹在了马的耳朵上。这个动作将人群的情绪引向了最高峰，无数的人拼命的向前挤，争相想推开卫兵过来摸一下维利雅的衣角。
震天的喧闹声中，警备队队长吉姆策马走了过来。他姿势严谨的向圣武士行了个礼，然后才靠到她的旁边。
“您好，尊敬的女士。我是这个小镇的警备队队长吉姆，前来向您转达镇长大人的邀请。莫夫卡·亨瑞大人想邀请您一起在镇长办公室里喝下午茶，请务必光临。现在我将带领各位去断斧之剑旅店，房间和餐点已经让人去安排了。请各位在那里充分的休息，下午我会再来迎接你们。”
没有留给圣武士表达意见的机会，吉姆就又行了一个礼去了队伍的前方。维利雅只好苦笑着回以一个注目礼，催动马匹跟了上去。她还没有准备好再次和罗兰·黑刃见面，不过这是多余的顾虑。不久后抵达了旅店的圣武士发现除了她和士兵之外这里空空如野，就连旅店老板都是过了一会才慌慌张张的赶来。有点尴尬的警备队队长大声喝诉老板，让他赶快去把还在看热闹的侍者和厨师找回来。
在小镇警备队的保护下，整个断斧之剑旅店暂时被征用。外面挤满了好奇的人群，他们都希望能亲眼目睹传闻中的女英雄。维利雅和士兵们随便围着几张桌子坐下，开始喝老板送上来的饮料。
维利雅选了正对大门的位置。她一边没什么滋味的缀饮着果汁，一边看着那里。圣武士想立刻见到罗兰，她有一些话要对那个帮了自己太多的人说。可是直到吉姆再次来访，罗兰都没有出现。
第四章
此时的罗兰并不知道维利雅在记挂着自己，他正全心全意的在荒野上飞奔。
这个用剑的高手在几个小时前并没有进入郎克小镇，而是躲开所有人的视线，转而悄悄的追踪败退的半兽人。罗兰用伏低身体，头冲前方，犹如飞翔般的姿势疾驰着。这是由于他移动的速度实在太快，所以根本无法用普通的动作奔跑。
每当追上零星的半兽人败兵时，罗兰就会闪电般的从它们身边掠过。可怜的半兽人往往还没有发觉到罗兰的到来，就被致命的白刃划过了要害。
每一个半兽人的倒下都会使得一缕黑色的雾气升起。那时罗兰会略略放慢脚步，好让剑刃能够将黑雾完全的吞噬掉。他仿佛不知疲倦般的不断跨出脚步，一路上留下了鲜红的印记。
罗兰在一个小山坡上停止了前进。在他的脚下是一片离郎克小镇二十里的空地，拼了命逃走的半兽人败兵和没有参战的雌性半兽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它们的数量大概有一百多个，正在垂头丧气的做着露营的准备。
在之前的战斗中，五倍于眼前数量的半兽人被杀死或者打散了。这些幸存者光保住自己的性命就费尽了全力，自然不可能带回一周以来掠夺到的粮食。现在那些农作物都已经被郎克小镇的军队所回收，留给半兽人的只有难以承受的损失。就算还会有零星的族人回归也于事无补——很快将会有一个残酷的冬天到来，饥饿和寒冷将轻易毁灭掉没有任何储备的半兽人部落。
“呀呀，好多生魂哪。”
在罗兰冷酷的俯视着半兽人时，他的影子开始说话。影子仿佛有舌头般的发出啧啧声，如同上次一般的慢慢站了起来。
“在想什么，维克多？快把它们变成你的阴暗之力吧。今后还有很多的路要走，难道是那个小妞的话让你犹豫了？维克多啊维克多，你可是天命者，不要随随便便的就动摇好不好？”
“闭嘴！”
罗兰猛地挥出长剑，却被抵挡住了。影子手中握着一摸一样，只是和它一般漆黑的两把长剑，交错着架住了罗兰的攻击。它轻轻卸开罗兰的武器，嘲弄般的看着对方。
“我要提醒你，维克多。你灵魂的缝隙便是我栖息的地方，但你的生命也是我的生命。我欢迎你给我更多的侵蚀空间，不过绝对不允许你因为软弱而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你应该感觉得到，那些金属已经复苏，很快就会再次出现于我们的面前。我不怀疑这次你可以轻易的解决它们，可是事情是不会就这样完结的。如果你成长的速度跟不上它们的进化，那么很快就会有尸香花在你的坟墓上长出来。所以你给我好好的听着：不准为了你的私事而把我也卷进危险之中。如果那个小妞变成了你成长路途上的障碍……我就杀了她！”
山坡顶上忽然发生了爆炸，罗兰稳稳的站立爆炸的烟尘中，而他面前的影子却已经四分五裂。
“你又激动了，维克多。不要以为我在开玩笑，共同利益最优先，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变成碎片的影子慢慢消失，可它的声音还在罗兰的耳边回响。
“去履行你的义务吧，源于黑暗的私生子。千万不要忘记，这也是被抛弃的你唯一的生存方式！”
罗兰轻轻的颤抖着，收回了握剑的手。在他脚下的半兽人们都已经被惊动，正慌乱的尖叫着。罗兰转过身，俯视着乱成一团的半兽人营地。他深深的吸了口气，最后伏低身体冲了下去。
苍白的光芒环绕着罗兰飞舞，将途经过的半兽人全部切成了碎块。这两把狂暴的武器肆意盘旋切割着，无论是迎战的半兽人战士还是奔逃的妇孺都没能逃过它们的疯狂砍杀。罗兰犹如死神般的纵横来去，没有放跑任何一个敌人。他甚至追上刚学会走路的幼小半兽人，毫无怜悯之心的挥出利刃。
当罗兰停下脚步时，他身处的地方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屠场。上百个半兽人的血染红了整个营地，甚至在洼地汇集成腥臭的水坑。死去的半兽人散落在各处，在不少的尸体上，致命伤是位于后背的部分。
在营地的中央，罗兰大声的喘息着。他手中握着隐隐泛出黑色的双剑，茫然的站在那里。
在罗兰的背后，一个受了重伤，奄奄一息的半兽人爬了起来。它举起短弓，瞄准了毁灭掉整个部落的仇敌。
弓弦振响，罗兰才如大梦初醒般的回过头。他看到了已经近在咫尺的箭矢，还有在那一刻力竭而死的最后一个半兽人。
―――――――――――――――――――――――――――――――――――
断斧之剑旅店的大门突然被踢了开来，于是等在那里的维利雅和警备队队长吉姆一起回过了头来。他们看到罗兰疲倦的站在门口，在他的锁骨旁还插着一支羽箭。那支箭做工粗糙，用来稳定飞行的尾羽也是胡乱贴上去的。经验丰富的警备队队长一眼就看出了箭的来源，于是便因为自己的猜测而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发生什么了？你还好吧？”
维利雅飞奔上去扶住了罗兰。她关切的询问，却没有得到回答。罗兰轻轻的推开圣武士，然后走到最近的椅子旁坐了下去。
“帮我准备热水和毛巾。”
罗兰一边慢慢的脱下皮衣，一边吩咐惊呆了的旅店老板。一个和维利雅一起等到现在的士兵跳了起来，他将还站着不动的老板撞得原地转了一圈，直接冲进了厨房。不到十秒钟士兵就端着一个热腾腾的汤锅冲了出来，莫名其妙的大厨还拿着汤勺追在他身后。
“这位先生，非常抱歉的。虽然时机有点不合适，不过我有一些事情需要确认。”
无视身边的骚乱，坐到罗兰对面的吉姆小心的措辞着。他不自觉的用手摸着自己的鼻子，同时用混合着钦佩与恐惧的目光看着对方。
“您应该是我早上看到的那位战士吧？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您独自打散了整个半兽人军队。”
“我没那么厉害，可以同时对付五百个半兽人。”
正抽出匕首，将它放在油灯上烧烤的罗兰回答到。他赤裸着上身，而维利雅在小心的用沾了热水的白布擦去他伤口附近的血污。
“我只是侥幸偷袭了半兽人的指挥官而已，你不必夸大其词。不过其他的半兽人已经不会再回来了，这点你可以放心。”
警备队队长一下子跳了起来，差点撞到身后的桌子。他用一片混乱的脑袋思索着对方话语中的隐喻，惊惶失措的瞪大眼睛。警备队队长就这样用奇怪的姿势站立着，结结巴巴的问到。
“您，您是说……”
“向北二十里，在一个小山坡下你可以找到我没有说谎的证据。”
“这，这，我要马上向镇长交报告……不是！是汇报！”
完全失去冷静的吉姆擦着额头上流下的汗水，立刻向着大门走去。他没有注意被踢倒的椅子，于是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警备队队长很快站了起来，刚才的丑态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一点。吉姆用有生以来最恭敬的姿势向罗兰行礼，连他的剑术老师都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尊重。
“请问您有什么要求吗，尊敬的先生？您是这个城镇的大恩人。虽然我们给您的回报可能无法及上您给予的恩惠万一，但还是请让我们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激之情。无论什么要求都可以，请您不要顾虑，尽管提出来。”
“金币，越多越好。宝石或其他值钱的东西都可以。”
罗兰嘲讽的看着警卫队队长越张越大的嘴巴，在心里猜测着吉姆还要过多久才会被自己的下巴砸到脚背。
“我是一个冒险家。比起没用的感激，我对实惠的东西更有兴趣。另外再帮我准备最好的酒和女人，当然由你们付帐。”
“抱歉，市政府有命令严禁娼妓。”
终于变了脸色的吉姆沉声说到。
“我会把您的要求如实转告给镇长大人，他应该会亲自接见您的。”
警备队队长又行了个和之前态度差很多的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他重重的带上门板，发出砰的巨响声。
“诚实不是种美德吗？在这里似乎不通用啊。”
罗兰说着讽刺的话，推开了维利雅握着布的手。脸色阴沉的圣武士走到一边，将被染红的布块丢进滚烫的热水里漂洗。但听到罗兰的牙齿发出的摩擦声，她还是忍不住回过了头来。
烧红的匕首切在皮肉上，烫出了嗤嗤的响声。罗兰咬紧牙关，将箭从被切开的肌肉中拔了出来。维利雅一瞬间就冲到罗兰的身边，硬将他按倒在长条形的椅子上。圣武士将布块盖到开始大量出血的伤口上，同时在桌子上慌张的翻找着罗兰取下来的腰带。
“蓝色瓶盖的那个。”
罗兰虚弱的笑着，一边还不忘挪揄维利雅。
“受伤的是我，你着什么急……”
但很快罗兰的声音很快就中断了。找到治疗药水的圣武士拿起布块，小心的将药水洒到伤口上。罗兰默默的看着维利雅被热水烫得发红的手，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
“在你自己的手上涂一点，把剩下的喝下去。另外再拿一瓶给我，谢谢。”
罗兰低沉的说到，接着抬手握住了圣武士硬要往他嘴里塞的小瓶。
“照我说的做！”
罗兰隐藏着怒气，发出了几乎咆哮般的声音。默不作声的维利雅又拿了一瓶治疗药水交给他，然后直接站起来走去了二楼。
“你，给我过来！”
罗兰指着一个士兵大吼，于是对方战战兢兢的走来过来。
“需要我做什么，罗兰先生？”
“把这个拿上去给那个女人！告诉她如果明天我看到她的手上有伤疤，你们就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罗兰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泛起了红晕，双眼因为狂怒而充满了杀气。拿过瓶子的士兵条件反射般的立正敬礼，然后才想起自己不是在面对发怒的将军。他有点狼狈的佝偻起身体，拿着治疗药水跑去了维利雅的房间。
其他所有人，包括旅店老板和大厨立刻都作鸟兽散。喝下药水的罗兰坐了起来，他挥出一拳，将刚开始蠕动，还没有成型的影子打散。罗兰用粗暴的动作拿过绷带，把伤口包扎了起来。随后他将手肘摆到桌子上，用手掌撑着额头。独自皱紧眉头的罗兰沉思了半晌，终于站了起来。
罗兰穿上皮衣，然后把老板叫了出来。经过短暂的交谈，他让害怕得快要发抖的老板去准备两人份的晚餐。趁着厨师准备餐点的空隙，罗兰走出了旅店。他仰望着开始黑下来的天空，随后又低头俯视自己的脚尖。
罗兰抽出一把长剑，仔细的凝视着自己在剑刃上的倒影。最后他在路人和卫兵的紧张注视下叹了口气，若无其事的走回了断斧之剑旅店。
“我决定了。”
罗兰轻声的自言自语。
第五章
罗兰端着装有晚餐的盘子，站在维利雅的房间前。他知道附近至少有十个人正在警戒的注视着自己，那是因为士兵们担心罗兰会对维利雅不利。很明显的，就算他们全副武装的一拥而上也不是罗兰的对手。不过，假如真的发生了最坏的情况，这些靠着圣武士才逃出生天的人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罗兰带着苦笑，一边承受着充满敌意的视线，一边抬手轻轻敲响了门板。房间里传来了维利雅的声音：
“谁？”
“我。”
“……”
“可以进来吗？我认为我们应该坐下来谈谈。”
“……请进。”
于是罗兰推开门，走了进去。他将从椅子上站起来的维利雅按了回去，然后将堆满食物的盘子放到圣武士面前的桌子上。罗兰自顾自的走到桌子的另一边，尽量带着轻松的表情坐了下去。他把互握的双手摆在面前，面对沉默的圣武士开始说开场白。
“我以为你会直接叫我滚蛋，或者至少也要把我堵在门口，好三言两语打发掉。不过你没有那么做，所以我在此表示感谢。”
“这是对救命恩人的基本礼貌。”
维利雅冷淡的回答到。她看都没有看面前的盘子一眼，只是不带表情的注视着罗兰。罗兰仿佛觉得很棘手般的将向后靠了靠，在沉默占据了空间三秒钟后，他终于长长的叹了口气，放弃了大兜圈子的想法，决定直接说出主题。
“好了，维利雅。我们都不是小孩子，所以请不要这样对待我。赌气很无聊，也没有帮助，明天起还有大堆的事情要做。我得承认自己的态度也有欠妥当，并为此道歉。可是，我也希望今后你也不要过于干涉我的事情，你没有这样的权利的。”
说话这段话的罗兰并没有得到回应。他看了看维利雅的脸色，然后觉得房间里的温度好像有点下降。这不是罗兰来这里的目的，于是他再次露出苦笑，决定退让到自己的底线。
“好吧，我想你应该有权利对我做一些要求。之前我们已经明确了关系——你和那些士兵支付我报酬，我负责送你们回阿索阿卡。所以你们是主顾，我是临时兼职的保镖。今后我会注意自己的行为，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过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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