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转折
异变在一瞬间产生，沙隆蓦然冷哼了一声，双眼蓦然血红，肩后一双黑翼透体而出。
一名魔骑挡在了沙隆身前，羽箭刺入魔骑眉心之时，沙隆很清楚的听到了头骨炸裂的声音。有着蓝色尾羽的短箭透穿魔骑的头部，合着红白相间的浆状物体迸射而出之时，沙隆已经振动背后黑翼，飞入空中。
天空阴云密布，天魔王张着他巨大的黑色双翼，银白的全身甲上有着干涸的血色残痕。天魔王拔出了剑，悬停在空中，血红双眼冷冷看着偷袭者。
偷袭者是一名美丽的精灵少女，披着长可及地的白色披风。精灵少女拿着墨绿短弓的手在微微颤抖，睁大的美丽双眼写满惊慌。
她没有想到自己百发百中的必杀一箭竟会落空，这一切都要归咎于，那名魔骑用身体稍稍阻滞了一下箭的去势。虽然那名魔骑只是延缓了不到一动念的时间，但对于天魔王来说，却是已经足够。
停留在空中变身天魔王的沙隆散发出强烈的气势，在强劲气势的威压之下，精灵少女感觉自己象是一条案板上的鱼，任人宰割。半空中看着少女的眼光很冷，很锐利，在这眼光的注视下，少女仿佛觉得那双眼睛就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窥探着自己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就连灵魂也是无法掩蔽。
沙隆举起了剑，舞出一片清幽月光轻洒而下。精灵少女勉力镇定心神再度射出的连环三箭，一经与这月光接触，便被绞得粉碎。不等她迈动惊惶失措的步子，轻洒的月光已变作冰冷的剑尖抵住了她的咽喉。
“你是精灵族人。”沙隆嘴边泛出一个说不出是苦涩还是冷酷的笑容：“告诉我，你怎么会唱那首歌的？”
少女倔强的禁闭着嘴唇，虽然身体仍因无法抵受沙隆强大的气势而颤抖，眼神里却满是不屈。
“出于某种原因，我无法杀死你。”沙隆摇摇头收回了剑，随即在少女微一错愕之时，另一手放出一道黑色魔气渗入少女体内。“但我也不能放了你，除非你能明白的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新生天魔王，我要杀你只是为了驱逐邪恶。”少女突然开了口。话音未落，蓦觉手臂已被魔王紧紧捉住，接着身体被凌空举起。
“下次回答我的问题时，记住，千万别和我说什么正义与邪恶的大道理。”沙隆微笑着说道，随即将少女狠狠的摔到了地面魔骑兵群中。
少女被摔得全身骨痛欲裂，待要想从上来捆绑她的魔骑兵手中挣出，却发现自己全身力量已被沙隆封印。眼看着沙隆扇动双翼缓缓降落在身前，少女眼中有着怒火。
“暂时没空理你，这会，渡口的败兵应该快把消息传给墨恩特斯那里了吧。”沙隆蹲下身体，捉住少女下巴抬起，邪笑着说道：“等这一战打完，我再好好的询问你。”
说完，沙隆站直了身体，翻身上了一名魔骑兵牵来的战马，弯腰将五花大绑的精灵少女提起，横放在身前马背上。
“从现在起，你要张大眼睛，看我这个邪恶的魔王怎么去挽救神圣帝国吧。”
乌达拉姆城外。
天空再度下起了细雨。墨恩特斯远眺着仍然喊杀震天的乌达拉姆，心底不由一阵犹豫，他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城外还未动用的三万精兵投入进去。
小小的乌达拉姆，在今夜变成了一座血肉之城，抵抗者的顽强意志给叛军的推进制造了非常大的麻烦。
从络绎不绝的前来报告的士兵口中，墨恩特斯幻想出乌达拉姆眼下的情形。
城里所有的人都已经参与了抵抗，无论他是老人还是小孩，也不分是男是女，乌达拉姆城里所有的平民都在抵抗叛军的攻城之举。他们拿着木棍、石块包括锅子等等所有顺手的物体，作为他们的武器，杂乱而英勇的向进城的叛军们发动袭击。以至于叛军每前进一步距离，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墨恩特斯闭上了眼睛，却仿佛仍然能够看见那地狱般的场景，无数的平民从家里拿着简陋的武器冲出，冲向杀红了眼睛的士兵。于是，冰寒的刀光闪起，一道道鲜血喷溅，灵魂从慢慢倒下的尸体里脱出，在街道上空徘徊。
墨恩特斯想要捂住耳朵，因为耳边老是能够听到那些来自战场的声音。虽然他明白这只是幻觉，但那些声音却是如此的清晰。小孩子坐在父母的尸体旁恐惧的哭叫还未淡却，就被金属的撞击声所掩盖，然后是一声长长的，带着无限痛苦与眷念的呻吟，四周再归寂静。
充满死亡阴影的寂静了，小孩子的哭声再度响起，分外的清晰，分外的紧揪人心…。
墨恩特斯感觉到自己在颤抖，因心底里突然涌起的恐惧而颤抖。巨大的恐惧感象是一只无形的魔手，揪着他的心脏狠狠撕扯。但他却感觉不到痛苦，能感觉到的只有那越来越膨胀扩散的恐惧，象是水一样的逐渐弥漫全身。
“为什么我会害怕？我是神圣帝国的名将，我曾经见过尸横遍野的地狱战场，为什么这个幻觉会让我害怕。我到底在害怕什么？”
“我到底在害怕什么？”墨恩特斯问自己，问来问去自己却是无法给出答案，当下也就更加的恐惧，身体颤抖的也就更加剧烈，连带着他满有的白发被冷汗润湿后，紧贴在他满是皱纹的额头上。
“元帅大人。”一名传令兵怯怯的声音唤醒了陷入恐惧不能自拔的墨恩特斯。
墨恩特斯拭去额上冷汗，看向用敬畏目光看着自己的那名士兵。士兵半跪在墨恩特斯身前五步之地，神情看来非常焦急。
“什么事？”墨恩特斯强压心底的不安，尽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
“报告元帅大人，卡伦渡口已被来路不明敌军攻陷。”士兵飞快的说道：“驻守指挥官卡斯洛大人，已被敌军俘虏。”
“什么？”墨恩特斯惊呼了一声，根据战前的侦察，他是知道沙隆与五千魔骑存在的。只不过他一直认为，把卡伦渡口交于卡斯洛镇守，凭借守城的先天优势，只用七千兵士已是完全足以抵御不善攻城的骑兵队的。
然而，世事有时就是这样出人意表，不可能被攻破的卡伦渡口，却硬生生的被五千骑兵占领，这样的后果多少让墨恩特斯有点难以接受。
不过墨恩特斯并没有表现的惊慌失措，在一声惊呼后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并随即立即镇定下来冷静思考对策。在他思考的时候，所有他身边的军官以及士兵都把目光投向了他。以至于没人发觉火把下墨恩特斯长长的阴影里，悄无声息的分出了一个黑影，贴着地面溜了出去。
细细的雨丝又飘了下来，湿润了争斗中的韦恩与梵。科特尔。
韦恩忍着痛，用双手握着长剑与梵。科特尔争斗。相比于韦恩剑势大开大合的正面攻势，梵。科特尔却是尽力闪避，只偶而刺出一剑。
剑虽偶尔刺出，但出必见血。随着战斗的深入，梵。科特尔的身形也就越发的迅疾诡异，在韦恩的剑势里自由穿梭，寻求着时机出击。
韦恩身上已是满布剑创，血渗出了铠甲，合着雨水滴下地面，让两人战斗附近地域一片深色暗红。韦恩的视线已经模糊，手上已渐觉无力，他明白自己已经是没有可能战胜梵。科特尔了，所支撑他继续坚持的只不过是他的意志，源于他忠诚信奉骑士精神所迸发的力量。
但仅是顽强的意志并不能带来胜利，胜负的结果还需要用实力来证明。梵。科特尔的嘴角现出了笑容，一个恍如恶魔的狰狞微笑。同时，梵。科特尔手中长剑再度刺出，犹如一条黑色毒蛇灵巧的避开韦恩散乱的剑势，张着大口，露出它的毒牙，咬向韦恩的心脏…。
“告诉我，你的名字？”虽然是在急奔的战马背上，沙隆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冷静。偷袭的精灵少女被横放在他身前，紧紧的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于你。”沙隆慢慢的说道。精灵少女听出了沙隆语音中的真诚，却随即又告诉自己，这个真诚的声音只不过是恶魔掩饰自己的又一个面具。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精灵女子长的非常象，就连唱歌的声音也很象。”沙隆没有理睬身下少女的反应，自顾自的说道：“她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一个女人，她的歌声就象夜莺一样美妙动听。”
“她叫什么名字？”被引起了好奇心的精灵少女问道。
“她叫晴。”沉默良久之后，沙隆淡淡的作了回答。
“难道是她？怎么可能？”精灵少女在心中吃惊于自己突然的想法。
魔剑阿比亚斯的幽灵离开了叛军营地之后，就恢复了本身——黑烟组成的人类形体，在旷野里徘徊游荡。
旷野曾是战场，随处可见叛军与女王军均无余裕收拾的尸体。士兵们的尸体静静躺在草渐枯黄的原野上，他们的灵魂却未离开，默然守侯在自己的身体旁，悲哀的看着食尸鸦啄食曾与灵魂密不可分的肉体。
阿比亚斯来到一颗枯树下，看了看那具年轻的尸体，脸上浮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见了阿比亚斯的微笑，藏在树后的年轻灵魂发起抖来。就在不久之前，他很清楚的看见阿比亚斯将灵魂们吃掉的情形。灵魂们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是脸上那痛苦已极的表情却是让他无法忘怀。
阿比亚斯对着树后的灵魂轻轻招手，若有若无的黑烟从指尖散发开去，慢慢的飘向灵魂的身边。年轻士兵的灵魂在阿比亚斯招手之下，象是忘记了恐惧，痴呆的从树后走了出来，向着那散发黑烟的手走去。
灵魂来到了阿比亚斯手前，阿比亚斯的另一只手也扬了起来，随即身影迅速分散化作一团浓浓黑烟，将年轻士兵的灵魂完全吞噬。
这是今夜被阿比亚斯吞食的第五十六个灵魂。吞食了这么多的灵魂，阿比亚斯却仿佛仍不满足。恢复人类形体后，那双闪着红光的眼睛仍在搜寻着猎物。
终于被阿比亚斯发现，在不远处的一条水沟里还躲藏着一个灵魂。阿比亚斯欣喜的就要扑上前去，却在身体幻化黑烟到一半之时，蓦然停止，愤怒的吼叫出来。
“为什么？尊贵的我要听从你的召唤。”
寂静的旷野里只有呼呼的风声，没有其他声音来回答阿比亚斯的问题。风中的阿比亚斯，身体急剧的变幻着，象是沸腾的水一样向上涌起，然后四下流散。
涌动翻腾不休的黑烟中白光一闪，狂暴中的阿比亚斯就突然安定了下来，恢复成人类形态。
阿比亚斯的脸上出现了恭敬的神情，自语道：“是的，主人。您忠实的狗，阿比亚斯将会永远听从您的安排。”
阿比亚斯话一说完，一个白点就从黑烟里飞了出去，转瞬消逝在夜空里。阿比亚斯紧盯着白点消逝的方向，嘴角渐逐露出一丝狞笑来。
“竟然将高贵的我称作为狗。我强大的主人啊，不知道当您的狗咬你的时候，您会怎么想呢？”
从卡伦渡口通往乌达拉姆的大路上，沙隆领着他的部下在飞驰。
马背上的精灵少女忍受着颠簸，她不知道这个邪恶的魔王将会把她带向哪里、会怎样处置于她。想起族中长老们说过的，那些残暴魔族的故事，精灵少女不由莫名的恐惧起来。
正心神忐忑之际，精灵少女突觉身下战马人立而起，被牢牢绑缚着的她就摔到了马下。
精灵少女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滚停了下来，仰面朝天，正好看见天空中落下一个白色小亮点，被那魔王握于掌中。从这个角度看去，精灵少女发现了魔王不同于她心中形象的另一面。
精灵少女眼中的沙隆只是一个侧影，身躯虽然坚挺，但却并不象他正面那种冷酷坚忍的样子。相反的，微微上翘的嘴角里仍带着一分少年人的稚气。只有那眼神依旧故我，在冷酷锐利的背后仍似潜藏着哀伤。
少女看见沙隆握住那光点沉思了一会后，下了马向自己走来。换到正面相对的时候，侧面时的那一点稚气又被冰冷所代替。
沙隆走到少女身前，紧紧的凝视着少女的脸庞。少女闭上了眼睛，刹那间仿似听到了一声叹息。跟着，少女感觉到一双手将自己扶了起来，然后这双手又解除了绑缚自己的绳子。
“你走吧，带上这个，回到你的森林去吧。”少女听见魔王淡淡的对自己说，话语里有着很复杂的感情流露。似是放弃与宽慰、不舍与哀伤，都同时在这短短的一句话里表露了出来。
少女睁开了眼睛，看向魔王塞入自己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张小小的三弦竖琴，琴身青绿。
少女微微有点颤抖的手指拔动了一下琴弦，琴弦震动，发出清亮的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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