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玉佩
五月初五，为江陵城端午庙会。
江陵城中屋舍楼阁均以艾草兰叶为饰，连空气中都飘散着淡淡的芬芳。
此时城东头的丹霞湖边聚满了人，锣鼓喧嚣声震天，穿着单薄春装的百姓们挥着手，为在湖中比赛的龙舟呐喊助威——相对而言，向来最为热闹的城中东盛大街上却寥无几人，连街上卖吃食、小玩意儿的摊贩此刻也挪了地，沿街铺子里的掌柜正百无聊赖地喝着茶。
所以——
当马蹄声踏破长街的宁静时，众人纷纷瞧向马上的人。
来人穿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头上戴着顶常见的风帽，脊梁挺直，看着就像是个习武的江湖人士，待他的马疾驰到眼前，风掠起他遮面的薄纱，露出一张年轻的侧脸来。
虽是匆匆一瞥……
但却让众人眼前一亮。
众人的目光随着他一直到了江陵城最气派的顺风客栈，方见他勒住缰绳从马上跳下来，将马给了侍立在门口的小二后，便独自进门去了——
她们这才遗憾地收回目光。
此时是龙舟比赛最热闹的时候，一个上午也没人进来，空荡荡的客栈里只有掌柜的和两个小二在打瞌睡，冷不丁进来一人，三人瞬间来了精神。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呢？”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我来找人，墨书。”莫知寒往里走去，一扬手中的令牌。
掌柜的一听到他提及的是墨书的名字，都不必看他手里的令牌，连忙推开旁边的伙计到他面前，态度也变得毕恭毕敬：“贵人请！”他说着，欲给他带路。
“你去忙吧！”莫知寒说完独自走到二楼。
住店的客人们也都出去赶热闹了，四下里静悄悄的，这让他的敲门声显得那么突兀。房门很快开了，里面开门的人看着他，怔了怔。
“是我。”他将头上的斗笠拉下来。
“公子！！！”墨书惊喜之余忙让开一步。
注意到莫知寒头发微微散乱，脸上没半点血色，眼下还有一片乌青，诧异道：“怎么才几天不见，公子就弄成了这样？脸色这么差，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知寒摆摆手。
他实在太过倦怠，他没有力气说话。
墨书越看他的模样越觉得心惊，心里一大堆疑惑。
莫知寒坐下后，试图倒些水来喝，可颤抖的手已经无力提起沉重的茶壶。
墨书飞快伸手过去接过茶壶给他倒了一杯，难以置信道：“公子怎会如此虚弱？”
“嗯。”
“……我受了点伤。”
“啊！！受伤！”
“谁能伤到你？”
看他额角不断渗出汗珠，墨书吓得那是手足无措。
莫知寒握着杯子的手不断收紧。
他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方支撑到现在，到了目的地后，没有那么强大的意念支撑，压抑了太久的伤势顷刻爆发，他重重将杯盏搁在桌上，按着心口呼吸急促。
“公子？”
“把药谷的……”他话都快说不出来。
“药谷的药？”墨书乍然明白，“我这就去拿！”
墨书连忙回到床边从包袱里掏出一瓶药，慌乱地倒出两粒送到他唇边，莫知寒将两粒药咽下去之后，夺过他手里的药瓶，又倒了三粒吃下去。
“啊！！！”墨书目瞪口呆。
“这药不是服用两粒吗？怎么吃这么多？”
莫知寒再次摆手示意他别问了，在休息了会儿之后，他尝试着站起身来，可身子却不可抑制地晃了晃，墨书慌忙扶住他，一直将他搀扶到床边坐下。
看他情况如此危急，墨书当机立断：“我这就去找总舵主。”
“慢着——”莫知寒叫住他。
“？”
“我受伤的事情……”他喘着气，“暂且先不要惊动……”
“都这样了还不告诉总舵主！！！”
墨书看到血从他唇边溢出，哪里能够再冷静，急切道：“前几天总舵主还来过呢，知道你不在就又走了，他吩咐说，让你回来了就去江陵分舵找他，可现在公子伤得这么重，哪里还能再走动？我还是将他再请过来吧！”
“别去！”
墨书看他被气得咯血，吓得立即闭了嘴，边给他顺着气边安抚道：“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他叹气道，“可是公子病情这么重，这该怎么办？”
“没事，我只是有点累。”
“……这能扛得住吗？”墨书还是不放心。
莫知寒解开身上的斗篷，嘘了一声：“我要休息一会，别吵我！”
墨书伸手过来帮他把他外衣脱下来，无意间碰到他的手背，被凉得大吃一惊：“怎么这么冷？”怪不得都端午了，还穿着这么厚的衣服。
莫知寒也被提醒到。
内伤被他压制到现在，反噬起来简直要命，寒毒仿佛侵入了他的每一寸肌肤，冷得让人如同置身冰窖，他吩咐他道：“让人烧些水来。”
“好。”墨书立即下去吩咐。
趁着这个时间，莫知寒则闭目调息了一阵。
药效渐渐被催发，他身体莫大的痛苦总算消减了不少。
很快，热水被送来。
墨书的手伸到他腰带欲帮他宽衣，却惊讶地看到他的腰间别着一块很特别的玉佩，这玉佩的上方居然还坠着一颗珍珠，除了材料比较廉价之外，看着还是挺优雅的，他抬起眼眸看向莫知寒瘦窄的下巴，有意道：“这玉佩好别致呀！”
“呵。”莫知寒轻笑，“算你有眼光！”
“哪儿来的？”他好奇道。
“别人送的。”
莫知寒躺入浴桶之中，手里仍紧紧捏着坠子，这下更是让墨书感觉不得了，边收拾他的衣物，边笑着打听：“哪个姑娘送的？能让公子这般在意？”
“姑娘？”他笑了一声。
金婵的模样仿佛又浮现在眼前。
他意味深长道：“哪是什么姑娘，就一个毛孩子！”
墨书一听是个“孩子”，顿时失望地扁了扁嘴，一边给他舀水一边嘀咕着：“公子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吧，掌门夫人可为您的婚事操碎了心……”
他还没说完，直接被一泼水给浇得闭了嘴。
提起金婵，他想到了一些事情，对他道：“去查一查宜都王员外的事情。”
提到王员外，早得到消息的墨书滔滔不绝道：“可邪门了，那王员外可是江陵城的大善人啊，据说有个武功极高的贼人跑进了他们家，把他的手脚都给废了，现在不止我们门派的人在搜寻那贼人的下落，就连江湖黑/道的人也都四下找寻。”
“据说赏金一万两呢！”墨书两眼冒光地说着。
莫知寒听候顿了顿，问他：“那他们可有什么线索？”
“这就是最奇怪的事情，多方势力的人都在寻找，就是没找到人，”墨书摊了摊手，“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高手，这么厉害！”
“……嗯。”
如此说来，他甩掉那些人之后，并没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他靠在木桶上闭着眼睛，温热的水包裹着他全身，令他的精神一下子就松懈下来，他握着坠子的手紧了紧，问道：“三清镇那边的堂主是谁？”
“这个……”墨书想了一阵，没有答案，遂道：“我去找人查一查。”
莫知寒点头，嘱咐他：“这两日，我有个朋友会拿着我的信物从那经过，吩咐下去，让他们的人护送她去一趟岭南。”
“好的。”
“咦！”墨书反应过来，“是谁啊？”
“你猜。”
墨书的脸往前凑了几分，若有所思道：“公子怎么笑得那么温柔，也太不正常了……哎哎哎，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他走之后。
莫知寒才细细抚摸着手里的玉佩，唇角扬起。
金婵这一路上顺风顺水。
黑/道上的人没遇到，四海会的人没认出她。
这就愈发坐实了师父给他引走杀手的猜测，同时也让她更为担忧他的身体。
但这一路走来，她并没有能够与他相遇，而四海会和黑/道的人仍在捉拿这个贼人，也就说明，师父并没有落在他们手里，他是安全的！
师父的确将一切安排妥当了。
那她来找他做什么？
浪费时间啊！
可是——
她每回看到怀里的那把匕首，心里就过意不去，也正是因为这匕首，每次她踟蹰的时候，它仿佛都在催促着她去找他。
这不，江陵城都在眼前了。
到了目的地，再回去未免可惜。
……
她立在江陵城的城门口，深吸一口气，骑着马进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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