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打听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在师父的院子里。
这段时间奔波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她的精神一下子松懈了。
因为中午没吃饱,下午她不止把他桌上的点心全都吃完,还把他的茶水喝光了,一觉起来,发现更过分的是——她把他的床都给占用了。
外面天幕沉沉,屋里头漆黑一片。
“师父?”
“师父???”
她叫了两声,但没有人回应。
她吓得赶紧跳起来,一路摸到桌边,点燃了烛台,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
看着已经被收拾过的桌子,她心里咯噔一下——
糟了糟了!
师父是不是觉得她贪吃又贪睡,气得把她丢在这里了……
她重重地一拍脑门,想着自己咋这么糊涂,他的侍从墨书是帮她去送药的,那她就应该接替他的责任,何况师父受伤还是因她而起,结果她在这里逍遥的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
“这可怎么办?”
她心慌意乱地打开门,准备找点补救的方法。
梧桐树下喂了半天蚊子的沈湖看到她出门,宛若看到了救星,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她面前:“小师叔,你可算醒了。”
“啊?小师叔?”
“别别别!”她连忙做了个阻挡架势,“这可折煞我了!”
“按辈分,是该这么叫的。”沈湖伸手一拍,打死了只胳膊上的蚊子。
“原来怎么叫现在还怎么叫好了,又没旁人,搞得我都不自在了。”她伸手一握,抓住了只瘦巴巴的蚊子,想到他在这里等了许久,有些过意不去道:“要不你先进来吧,我正好有点事情问问你。”他毕竟是四海会的人,看起来是最和善的,兴许可以求他帮忙!
沈湖没拒绝。
屋里燃着药香,因此没有一只蚊子进来。
金婵提了提水壶,里面沉甸甸的,居然是满的,她也顾不得去想是谁换了茶水过来,热情地给他倒了杯水,支支吾吾道:“小湖大哥,你知道我师父去哪儿了吗?”
“我正是因为此事。”
沈湖接过茶水,但没急着喝。
看她一脸诧异的模样,他笑着说道:“师叔祖下午在我师父那疗伤,说你睡着了,一会醒过来肯定要找他的,就让我在这里等你。”
“原来是我师父让你等我!”
她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他跑了呢!”
沈湖听得乐了,问她:“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师叔祖怎会抛下你?”
金婵不好意思说,在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的,能指望的只有一个师父了。
“你害怕?”沈湖悄悄道。
“让你给看出来了!”她不好意思地眨眨眼。
“你才刚来,习惯就好。”他笑着道,“你有什么需要的别不好意思,直接说就好。”
既然他都说了这话,金婵就没啥不好意思了,加上与他年岁差不多,也更聊得起来,就打听道:“我师父什么时候回来?他今天晚上回不回来了?”
“回来的,不过得晚点。”
“哦对了!”沈湖想起什么,在金婵错愕的目光中,他一溜烟跑了出去。
过了好一阵,他才提了个食盒回来,解释道:“这也是师叔祖让人做的,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你醒了肯定会饿,就让他们把这些菜备着了。”
“!”好贴心哦!
“有点凉了。”他探了下碗边,“需要热一下吗?”
金婵哪吃得消这种对待,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天气热了,刚好。”
沈湖将菜全都摆好在桌上,看到小姑娘定定地瞧着他,似乎在问他怎么不一起吃,他连忙解释说他吃过了。
吃过就算了!金婵看着桌上的龙井虾仁,西湖醋鱼这些,脸不禁有点发烫——这些似乎都是中午她想吃、又没好意思多吃的那些呀!
难道师父吃饭的时候在看她?
哎哟!真是太难为情了?
“怎么了?”沈湖看她不动筷子,问道:“你不喜欢这些?”
“不是不是!”她连忙道,“太喜欢了!”
她夹起来一口西湖醋鱼,甜甜的,融化在了心坎里。
沈湖在旁边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嘴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
“小湖大哥。”她忙将嘴里的鱼肉咽下去。
“我能打听点事情吗?”她望着他,雪亮的眼眸中俱是期待。
沈湖爽快地点头:“你说。”
“我有点好奇,我师父明明年纪不大,怎么就成了你们的师叔祖?还有,他怎么叫君掌门叫震泽大哥,不应该是你师父叫他师叔吗?”
沈湖一顿:“这个事情,就说来话长了。”
金婵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觉得这个说来话长可能就没有后续了。
没想到她刚端起碗准备继续吃饭,沈湖真的开始跟她讲:“就是这么回事哈,你的师父是我太/祖,嗯……就是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收的最后一个弟子。”
师父的师父的师父……
金婵掰着手指算了算。
“你师父入门的时候,太/祖都九十高龄了,据说啊,太/祖最是疼惜这个小徒弟,他临终之前特地将他托付给了他的大徒弟,也就是我师公照顾,奈何我师公他老人家年纪也大了啊,没过几年就过世了,师公过世前把他又托付给了我师父,所以打那以后,师叔祖就一直在我们这一脉。”
“啊!这样吗?”
什么师父的师父的师父,太/祖、师公、大师兄的,金婵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明白了些意思,即她的师父莫知寒是太师祖的弟子,所以辈分要高出旁人一大截,但实际上最后是跟着他师父君震泽长大的,她蓦地懂了:“所以算起来,我师父也算是你师父的徒弟?”
“哎哟哎哟,不是不是!”沈湖急得连忙解释,“你师父是我师父的师叔,是我们的师叔祖,辈分这种事情可不能乱的。”
“……哦。”这么正经的吗?
“只不过在外人面前,我师父称你师父为师叔,私底下,你师父叫我师父大哥。”看到她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才继续说道:“其实师叔祖的武功大多是跟着我师公学的,武功在我们门派早就是顶尖的了,只是他年纪那会还小,需要一个人来照顾。”
“明白了。”
意思就是他师父年少有为呗!
在他的口中听到了师父这么多的事情,她都对他这个师父有了不一样的认识,愈发觉得她师父可厉害了——她能拜了这样的师父,真是赚到了!
“那我师父有没有别的徒弟?”
“我有没有师娘?”
沈湖听到她问这样的问题,笑着否定:“以前江南分舵舵主,还有个长安分舵的舵主,想让他的儿女拜师叔祖为师,不过师叔祖大概是觉得麻烦,没答应。”
“那我岂不是得祖坟冒青烟了?”她受宠若惊。
“扑哧。”沈湖也乐了。
“嘻嘻——”
心情好胃口也好,金婵将吃完的鱼翻了个面,继续挑出了鱼肉来吃,一边将凳子往他那挪了挪,打听道:“莫知寒肯定不是我师父的真名,他真名是什么,回头我也好出去吹牛!”
“哦,师叔祖姓周。”
“商周的那个周。”
“怎么写?”
“唔,这样……”
“咳咳。”门外传来的声响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金婵一看立在门口的人,连忙将凳子往旁边挪了一下,甜腻腻地叫了声:“师父,你回来啦?”
“嗯。”莫知寒迈步进屋。
他身上罩着白日里穿过的浅青色斗篷,明明天气很热,他浑身却如冒着寒气。
沈湖起身来退到一边,恭敬作礼:“师叔祖。”
莫知寒点点头,眉梢上泛着冷色。
眼看着气氛那么微妙,沈湖连忙道:“既然师叔祖回来,那我就先回去了!”
金婵刚要说点什么,就见沈湖飞一般跑了,眼看师父面色不对劲,似乎对她私底下打听他的事情很有想法,她心虚的连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师父……”
“那个,我就是想对你多了解一点,不关沈湖的事情!”她解释。
莫知寒的手伸过去,吓得她连忙闭上眼睛,不过,他的手在她的嘴角处轻轻一抹,就又离开了,她赶忙睁开眼睛,发现他用绢帕擦着手上的酱汁。
“下次若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问我。”他说道。
“唔。”金婵吐吐舌,“知道了。”
“我姓周,单名一个‘正’字。”他起身到她的右手边,修长的手指蘸了下茶水,在桌上写下了他的名字。
金婵:“……”
莫知寒瞟了她一眼:“怎么了?”
金婵一瞧他这表情,觉得他要误会,连忙吹捧道:“好正气的名字,好记,也好写!”
莫知寒眼波微动。
他拿起她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了鱼肉放进她碗里,看到她瞪大眼睛不知所措,他语气温和了一些:“今天晚上你就睡这间房,明天早些起来,我教你千字文。”
“我睡这儿?”金婵吓得跳起来。
他还没半身不遂,用不着她整夜伺候着吧!合着他不是收徒弟,而是收了个丫鬟!!!
莫知寒看她这反应,莞尔道:“我住在你对面。”
“哦……”吓死了。
金婵这才放心地坐下来。
夜间。
外面的梧桐树发出沙沙的声响,这让感觉闷热的金婵更是睡不着了。
她起身到桌边倒了些水,余光瞥见了桌子的一角,他蘸着茶水写过的痕迹已经被擦去,周正,她也蘸了蘸水尝试着写,只能勉强写个歪歪扭扭的“正”字,看着自己的鬼画符,她乐得哈哈哈一笑。
推开窗户。
窗外月明如洗。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凉凉的气息。
她瞧着对面的那间房,没有灯火,看来人已经睡下了。
想着明天要早起,她连忙关上窗,吹灯,睡觉。
在这山庄里没别的事情干。
硬是被师父教了三天《千字文》,她总算能够识得一些字。
他还特地让人找了一些诗词典籍回来……
等到第五日,她都能认得几首诗了。
……
师父每天早上都教她识字,下午则是在总舵主君震泽那,所以下午基本上就是她最闲适的时光,与沈湖和君昊也是越混越熟。
这天上午——
师父教她教到一半,人就匆匆忙忙走了。
她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里抱着本诗集,眼睛却盯着梧桐树上的鸟儿,琢磨着怎样把它给打下来。
鸟儿叽叽喳喳叫着,似乎在挑衅。
她捡起地上一颗石头,用力朝着树梢上的鸟打去,石头还没飞过去,鸟儿就先惊吓得飞走了,旋即停在了屋檐上,冲她乱叫。
“嘿!”
她将书扔下,干脆起身来朝着鸟扔了几颗石子,但依然连它的毛都没碰到。
鸟还在树上嘲讽她,她气得直跺脚。
“干嘛跟一只鸟过不去!”沈湖与君昊走到她面前。
“是它跟我过不去!”金婵指着那鸟,“你看,它还叫!”
君昊瞧了眼被她丢在地上的《诗经》,笑了笑,足尖一点整个人就掠了出去,片刻之后,他抓着一只鸟送到她面前。
——堂堂四海会少主,居然给她抓鸟!
从前她想都不敢想这种事情,别说是抓鸟了,就是她被狗咬了,也不见得有人帮她!见到君昊将鸟送到她面前,她郑重地道了谢。
“一家人,不需要客气。”君昊微笑说道。
金婵听到他口中的“一家人”,当时心里就感慨万千——要是小雪也在就好了。
这边沈湖还没什么表示,生怕自己慢了一步,他瞧着她手中的鸟,问她:“做饭我最在行,你是想清蒸还是红烧?”
“我要把它给烤了,撒点辣椒粉!”
“简单!”他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就这么点不够吃,要不再抓几个?”沈湖提议道。
君昊刚要说行,却忽然想到了正事,对他道:“回头有机会我再给你们抓,小湖,你怕不是忘了来这儿干嘛的!”
“哦对!”沈湖想起来。
“前面有情况,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兴致勃勃地瞧向金婵。
原来这俩人是发现好玩的事情来叫她的?够仗义!
金婵当时就对手里的鸟没兴趣了,放飞了它,赶紧问他们:“什么情况,什么好玩的事情?”
“我们也不清楚。”
“师叔祖不去了吗,我们也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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