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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四八章 秦府 上


薛弼到建康后不久便被升为户部员外郎,总管五路财赋,负责前线大军的兵粮供应。

        虽然正式的任命公文还未下达,但薛弼还是在听到消息当天晚上就悄悄走秦府后门來向秦桧道谢,他和秦桧是在汴梁时就认识了的故人,交往甚深,秦桧对他也颇为看重,这时见薛弼向自己致谢,笑道:“当前兵事甚紧,前线兵粮不容有失,直老兄得此差使,一來是官家看重,二來也是直老兄确有这个本事,与桧何干!”

        薛弼含笑道:“相爷过誉了,能得陛下圣恩眷顾自是薛弼三世修來的福分,不过若不是相爷信任,从中疏通,只怕我这把老骨头此刻还在前线挨着呢?”

        秦桧右手两根手指拈了拈胡须,问道:“直老兄在前线过得辛苦!”

        “当然辛苦!”薛弼叹道:“相爷又不是不知道,这军中谁都闲得,就是参议官、参谋官闲不得,日间仗打完了,士兵们可以休息,将军们可以解甲,我和李若虚却还要思前想后,看看前方还有沒有什么漏洞,看看后方还有沒有什么缺口,元帅想到的事情我们要想到,元帅沒想到的事情我们也得帮着想,真是闭上了眼睛也睡不着,做梦也得想着军务,加上这次是北朝皇帝亲征,他岂是好惹的,有好几次马蹄声都响到我帐外了,,那段日子里,现在回想起來都后怕,那时当真性命也不是自己的了!”

        秦桧讶异道:“直老是参谋官,又不是先锋将帅,呆在后方就好了,怎么会跑到离战场那么近的地方去!”

        薛弼笑道:“仗一打起來哪里还分前方后方,北朝的胡骑着实厉害,神出鬼沒的,特别是还在汴梁未撤退时,有好几次我都以为自己完了,还好最后都躲了过來,好险,好险!”

        秦桧凑近了一些,神色凝重地问道:“大汉的兵马真这么厉害!”

        薛弼颔首道:“厉害,厉害,极为厉害!”

        秦桧又道:“直老久在前线,必知敌我虚实,依你看,岳飞挡不挡得住北军!”

        薛弼拍着额头,闭紧了眼苦苦思索,过了好一会才连声道:“玄,玄!”

        秦桧一听眉头不禁皱了起來道:“若是这样,看來得易帅之事得考虑考虑了!”

        薛弼一听大惊道:“易……易帅,什么易帅,易谁的帅!”

        秦桧道:“岳飞!”

        薛弼骇然道:“这……这是谁提议的!”

        秦桧瞄了薛弼一眼道:“怎么!”

        薛弼拍案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秦桧道:“方才直老兄不是也说岳飞挡不住北朝大军么,他既挡不住,自当换一个人去!”

        “唉!相爷啊!”薛弼右脚连连顿地,说道:“沒错,我是说岳鹏举要挡住北军,有点玄,不过就当前形势看來,他就算挡不住,至少拖还是能拖住的,但若是换了个人去,别说挡,恐怕就是拖也拖不了,要是真的易帅,嘿!不是薛弼妄下断语,我只怕新帅到达军中之日,就是前线大溃之时!”

        秦桧又皱了皱眉头道:“我也知道岳飞将才难得,但是他之前连连失利,把汴梁故都连同河南千里之地都丢了,如今不但建康士林生议,御史弹劾,就是官家也对他沒了信心,若是再拿不出一个胜仗來,就算我还肯支持他,官家也断不能再信任他,再则,北朝皇帝这次看來是志在必得,不下建康不肯罢休,一味拖延,终究不是个了局!”

        薛弼嗤的一声指着外头道:“现在是打仗的时候,那些不懂军务的御史、书生让他们先站一边去,胜仗这东西可急不來,越急越要坏事,再说,其实岳鹏举沒打出胜仗來更好,也免得日后功大难酬,河南千里之地虽然丢了,但只要他能把北军拖住,保住了长江,便是保住了南北对峙的格局,便是保住了圣上的江山……”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也保住了你我的富贵!”

        秦桧眼睛眨了眨,不点头也不摇头,说道:“怕就怕他拖着拖着,把北朝皇帝拖到建康城下來了,那时我岂非要再來一次临危受命!”

        “相爷放心!”薛弼道:“汉军最多再夺三五座城池,再跋扈三两个月,自然就会退去的!”

        “哦!”秦桧一听,又惊又喜又是不信,问道:“这是为何!”

        薛弼道:“北朝皇帝这次南侵之前,先把原來的枢密使杨开远给调去了漠北,又将原來的丞相杨应麒给罢了。虽然又委任了一个威名更大的新枢密使,但随即又把他调到陕西,这虽然也算重用,但这样一來,萧铁奴实际上仍然是一个边帅,有枢密使之名而无枢密使之实,新任的宰相陈显又是个滑头,给各方和稀泥可以,说到决大事、担乾坤却不行,可以说他名为宰相,其实也就是一个第一副宰相,所以眼下北朝的政局实际上是既沒有枢密使也沒有宰相,是皇帝亲自在掌控枢密、掌控相府,北朝皇帝听说倒也是个文武全才,若是这样,那由他在京师直接掌权,或许也能不出岔子,可他现在人在前线,后方的太子、宰相和副枢密使遇到大事无法决断时还是得去请示他,这哪里是长久之局啊!所以我知道北军迟早必疲!”

        秦桧先是连连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道:“直老兄分析得在理,朝廷之中亦不乏此论,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大势,纵然我们都知道北军迟早疲弱,但万一这疲弱之期竟在三五年之后,那恐怕……恐怕北军还沒乱,我们自己先挨不下去了!”

        薛弼笑道:“何须三五年,多则四五个月,少则两三个月,北军必有破绽露出!”

        秦桧微感讶异,问:“这却又是从哪里看出來的!”

        薛弼道:“从徐州之破看出來的!”

        秦桧道:“徐州,那可是对我们不利的事情啊!”

        “福祸相因,这本來就是千古不易之理!”薛弼说到这里似乎口渴了,施施然呷了一口茶,秦桧见他意态闲暇,反增信任,便听薛弼问自己:“相爷,你说徐州为何会失!”

        秦桧道:“徐州之失在于亳州已陷,汉军在河南的大军随时会大举而东,徐州的后路可能被截断,所以张俊不敢冒险强守孤城!”

        薛弼又问:“那成就这场大功的,又是谁呢?”

        秦桧道:“自然是北朝的二皇子折允文,啧啧,这位二皇子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建立这般功业,难得,难得……”说到这里眼睛放出异样的光芒來,压低了声音道:“直老兄,你该不会是说……北朝有夺嫡之患吧!”

        薛弼也学着秦桧的语气道:“有沒有,不知道,不过一直以來坊间都在传说北朝皇帝喜欢次子,不喜欢长子,这长子次子的贤愚良莠以及兄弟之情如何,我们也不清楚,但自古立嫡易稳,立贤易乱,北朝的太子又无过错,所以北朝那些求稳的人,特别是南派出身的人恐怕都会支持他,这次南侵北朝皇帝将次子带在身边已经惹人怀疑,又让他有机会建立大功,,这究竟是不是父亲在给心爱的儿子铺路呢?要是北军这次真能够混一宇内,而折允文的功劳又居魁首,他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杨广呢?所以我敢断言,北朝之中绝对有人不愿看到这种情况,而这些人恐怕会比我们还急,薛弼方才说三两个月,嘿!那还是极有耐性的人才等得起的呢?”

        秦桧的眼睛深得犹如一口古井,薛弼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听他连道:“有理,有理!”

        薛弼又道:“如今北朝有心腹之患,随时发作,咱们这边就不用着急了,只要君臣一体、将相和合,就算岳鹏举打不出一场胜仗來,天下的局势迟早也会朝着我们这边移,相爷,你说是么!”

        秦桧抚掌大笑,依然只是连声说道:“有理,有理!”两人言语投机,谈得甚是欢快。

        薛弼又坐了片刻,色已晚便告辞了,他离开之后堂内转出两人來,一个是沈该,一个是万俟卨,都是秦桧的党羽,万俟卨出來便道:“薛弼的话,相爷以为如何!”

        秦桧嘿了一声道:“也算有理!”

        沈该道:“若能南自南,北自北,那是最好,昨日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一句无心之言提醒了我:若真让北朝皇帝以如此强兵并了天下,咱们就算保得住性命,未必保得住身家,牛车回乡,何如富贵在朝!”

        万俟卨道:“不过岳飞那边,近年來也恁跋扈了,自太子受惊夭折,官家至今无后,岳飞身为边帅,竟连这事也敢过问,,武将干政,光是这件事情便已犯了我大宋家法,官家当时接到他的奏章差点就要当场发作,幸而天心如海,能容小过,若是不然,哼!”

        沈该道:“但薛弼刚才的话也有道理,现在能正面拖住北军的,怕就只有岳飞了,就算我大宋还有其他良才,阵前易帅也是大忌,我看我们还是得再容他一容!”

        万俟卨道:“怕只怕如李唐一般,去了胡马之忧,却养出藩镇之祸!”

        沈该道:“若是担心养成藩镇之患……嗯,正好薛弼要调到户部,我们就委派一个人去顶薛弼的缺,既是监视,也是牵制!”

        万俟卨:“这倒是个好主意!”

        秦桧也微微点头,问沈该:“你心中可有人选!”

        沈该道:“朱芾如何!”

        万俟卨道:“这人官声不好,行事和岳飞南辕北辙,只怕和岳飞走不到一块去!”

        秦桧笑道:“走不到一块去才好!”

        万俟卨一点即透,慌忙道:“不错,不错,走不到一块去才好呢?相爷英明,相爷英明!”

        沈该道:“那我们就分头去办事,官家那边……”

        秦桧道:“明天我亲自去说!”

        第二日一早秦桧才想着要进宫,可巧了,还沒起行便听赵构來宣,他已上了轿,眼看就要出门,不想心腹管家赶了过來将头伸进轿子里道:“林先生说他要走!”

        秦桧吃了一惊,低声道:“怎么赶在这会!”

        管家道:“林先生说崇明澳之事已了,他要赶回福建去,希望在乃姐入土为安之前见最后一面!”

        秦桧略一犹豫,便向來传召他的宦官称病,说自己要先回府服一剂药。

        那宦官惊道:“相爷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病了,再说现在是什么时局相爷又不是不知道,官家若不是着急,怎么会在这个时辰來宣相爷进宫!”

        秦桧道:“实在是急病,还请中使帮忙担待担待,官家那边,回头我自会谢罪!”说着使了个眼色,管家忙已派人去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來,而秦桧早提起官袍前摆,急急忙忙往东厢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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