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一章 密见 下
牢笼之中,又现光线。
“曹先生,曹先生!”
曹广弼回过头來,见一个官员哈着腰道:“曹先生,您还好吧!”
曹广弼知道这个叫张思明官员是给白时中跑腿的文官,上次他求见白时中时就是他接待的,当时张思明对曹广弼这个白丁是一脸的不耐烦,现在却是一脸的哈巴,曹广弼看到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事情起了变化。
张思民在一旁连连强调这次把他打入大牢乃是误会,请他不要见怪,曹广弼这时满心想的都是国事,哪里还來计较这个,挥手道:“我现在能见见相爷了么!”
张思明忙道:“当然,当然,相爷早在府里等着了!”
曹广弼又道:“还有我的两个朋友邓肃石康……”
张思明道:“相爷让我先來请曹先生,邓先生和石先生那边还请稍待,但我已经交代下去,让他们好生伺候着,不能对邓、石两位先生无礼!”
曹广弼也知道在大宋办事情都是需要手续的,说道:“那好,事不宜迟,我先去见见白太宰,邓肃石康若是放出來,烦你派人带个话,就让他们先找个地方安顿下來!”
张思明连声称是,这才引曹广弼來见白时中,曹广弼一路询问这几日发生的大事,才知道当今皇帝已降诏罪已,召天下勤王之师,且命皇太子为开封牧,曹广弼心道:“宋廷这样谋划,为的却是哪般!”
不久來到白府,便见堂上坐着两个雍容华贵的白面书生,张思明道:“白相,徐相,曹广弼先生到了!”又给曹广弼引见道:“曹先生,这位便是我大宋太宰兼门下白相爷,这位是观文殿大学士徐相爷,过來参见吧!”
曹广弼也不倨傲,也不卑下,以布衣见宰相之礼见过白时中和徐处仁,心中暗自叹息:“应麒外表看來也是个有文气的人,其实内里犹藏奸猾,所以能和宗翰、宗望他们周旋,若如这两位这般斯文入骨,怎么去跟宗翰、宗望斗!”
白时中和徐处仁都是见过金国使者的,那些金国使者每次來到汴梁都是嚷嚷着要打要杀,吓得道君皇帝都不敢会见,常令白时中等人代为接待,白时中等对这些金使既不敢得罪,又不敢亲近,每次和他们见面都是胆战心惊,这时要來见一个在金国地位比那些金使高得多的曹广弼,本來也都心怀惴惴,哪知道曹广弼看起來虽然武勇,但显然是个知礼节的人,心中这才放心。
赵佶和他的宰相们最怕女真、契丹这些不讲道理的蛮强盗,又最喜欢揉捏种师道、种师中这般武而有礼的真军人,这时见曹广弼显然属于后者,如何不高兴,幸亏有余通等拿完颜虎的名义给白时中通过声气,告诉他克制知礼的曹广弼后面还有一个“野蛮”的虎公主撑腰,这才让白时中沒有马上换一副脸面來对待曹广弼,只是咳嗽了两声道:“曹先生,辛苦了!”
徐处仁比白时中干练一点点,问道:“曹先生,听说你在金国手掌兵权,是不是真的!”
曹广弼纠正道:“汉部虽然依附金国,但犹如当初刘备寄寓于东吴,,如今金国虽是名义上的宗主,但我拿的是汉部的俸禄,领的是大将军折彦冲的命令,与金国其实并无太大关系,至于手掌兵权,不错,我离开汉部之前,在军中职务仅在大将军折彦冲之下!”
白时中哦了一声,徐处仁又问道:“既然你在汉部如此富贵,为何还要跑到我大宋來,是希望天子给你加官进爵么!”
“加官进爵!”曹广弼愤然道:“曹广弼虽久在关外,尚未忘记自己是华夏子孙,如今女真南侵,大宋山河有破碎之忧,中原百姓有涂炭之苦,要我一个人在辽南偷安苟且,良心如何过意得去,我此次弃官归宋,就是希望能略尽绵力,至于功名富贵,非曹某所敢求!”
徐处仁虽无甚能耐,总算还有一点仁心,闻言点头道:“原來如此,那曹先生可真是难得,难得!”
曹广弼道:“如今大事当前,个人荣辱何足一提,且问二位相爷,眼下女真打到哪里了!”
白时中愕然不知如何对答,徐处仁叹道:“眼下金人已围中山,唉!难,难,难!”
白时中试探着问道:“曹先生,既然大金与汉部不和,不知能否请先生修书,促请虎公主发兵相助!”
徐处仁也点头道:“不错,不错!”
“这个恐怕甚难!”曹广弼道:“不知两位相爷可否知道,我们汉部的大将军折彦冲已被女真人软禁!”
白时中和徐处仁对望一眼,说道:“这个听说过,不过又有个说法是汉部大将军和女真联手南下,哪个真,哪个假,我们实在难以分辨!”
曹广弼朗声道:“所谓联手,当然是假的,我们大将军之所以被女真软禁,就是因为在大定府拒绝了和女真人联手侵宋,如今宗望宗翰打着和汉部联手的旗号,不过是要壮其军心,又安抚汉部让虎公主不敢妄动罢了!”
徐处仁道:“那汉部到底是能不能借兵啊!”
曹广弼道:“借兵之事,恐非汉部所敢为,,因为汉部一旦借兵,那就是逼宗望宗翰杀害大将军,汉部上下对折彦冲无不忠心耿耿,谁敢干这等逼死主公之事!”
白时中和徐处仁听得皱眉,曹广弼道:“汉部虽然不能借兵,但有它留在大金背后,金军便不能不忌惮,所以只要大宋能挡住女真的攻势,宗望宗翰便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徐处仁叹道:“但现在看來,恐怕很难挡住啊!”
“不然!”曹广弼道:“大宋地大人广,英雄辈出,只要朝廷有决心,有勇气,便是十个女真人也打不下,燕京虽失,尚有河间、中山,就算女真破了这些北地名城,我们还有大河,还有汴京,广弼深知女真此來并无久战之志,只要大宋矢志抗战,我们一定不会输的!”
曹广弼说得慷慨激昂,到了白时中那里却如耳际春风,他心中对金兵还是极怕,一个张口吟诗,援笔作画的白面书生,听到虎狼一叫就要吓破胆,何况要他去打虎,所以对曹广弼的抗战提议毫无兴趣。
曹广弼看得着急,忽然宫中有人來宣白时中入见,白时中道:“曹先生,抗金之事非同小可,我们得先请示圣意方能决断,我这便安排你先入住都亭驿,等圣上旨意下來后再行定夺如何!”
曹广弼道:“我乃远游归來的布衣,又不是外国來的使者,怎么好去住都亭驿,还请相爷容我在城中觅地居住,若两位相爷信不过,派人监视就好,若皇上与相爷有诏命差遣,曹广弼随传随到,但这都亭驿,曹广弼实不愿去!”
白时中这时方寸颇乱,皱眉道:“那好吧!我便让人就近安排一个住处!”便命张思明好生款待曹广弼,自己和徐处仁匆匆向宫中而來。
他來到宫中,才知道有两个金国使者尾随童贯而至,赵官家此刻听到金人两字就吓得便秘,哪里还敢见他们,但人家派了使者到你都城來你不敢见,那也太不像话,于是赵佶急中生智,开创“小使”之礼,什么叫小使之礼,就是本该皇帝接见的使者,皇帝不见却由大臣去见。
白时中、李邦彦与蔡攸等战战兢兢把金国使者接到尚书省,那使者屁股才沾椅子便大声叫道:“我是來告诉你们的,我大金皇帝已命国相与二太子吊民伐罪,大军分两路而來,你们好好准备迎接吧!”
白时中、李邦彦、蔡攸等都吓得脸色大变,不敢回答,过了好久白时中才鼓起勇气,怯怯问道:“不知有沒有办法请大国之师缓一缓!”
那金国使者大声叫道:“有什么办法,不过是割地称臣罢了!”
几个宰相又都吓得不敢回答,聚在一旁商量好好久,终于定下妙计:厚贿金人,以缓其进兵之期。
蔡攸的弟弟蔡绦道:“金使这次來恐怕是來探我们的虚实,不如以其无礼而斩之,令金人莫测我虚实,或者将这金使拘禁起來,无论如何莫要让金人知道汴梁情实!”
宰相唯恐这样会刺激得金人加速南下,哪里敢听,决议集金三万两,派使者前往金军求和,这时大宋朝廷的财政状况比去年年底的津门政府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万两贵金属一时竟难以筹集,只好求皇帝出祖宗内帑,得金甕二,命书艺局销镕为金字牌子以授遣金使者。
可怜当初太祖皇帝雄心万丈,尚有武力收服燕云的野心;至太宗以下武力不足取,也还有存钱买燕的想法,结果一百多年的买燕钱存下來,到了赵佶这里却拿去屈膝求和,赵匡胤兄弟若地下有知也只能在棺材里吐血了。
而在北边,宗望在收取燕京后进军便越來越不顺利,攻保州不克,攻安顺军不拔,转而围中山,又被詹度所阻。
欧阳适坐镇塘沽,既然不出一兵助宋,也不发一矢助金,只是大开城门,收罗逃难良民,宗望屡屡受挫,正有悔意,忽然莫名其妙收到了大宋皇帝派使者屁颠屁颠送來的大笔钱财,全军上下无不欢呼,士气大振,人人盛赞赵家皇帝既有钱又会做人,咱们还是赶紧舍了中山府,到汴梁串门吧!而宗望先吞弱宋后攻强汉之心也更加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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