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九章 针锋 上
杨应麒喜欢钓鱼,折彦冲喜欢打猎。
可惜津门附近已经沒有打猎的地方了,所以折彦冲自己发明了一项新的玩意儿:猎鱼,用穿着金丝的弓箭在海上射杀浮近水面的大鱼,这种方法收获不可能很多,但折彦冲要的并不是鱼,而是猎,,他只不过是把鱼当成野兽罢了,这天他意外地射杀了一头靠近海边的鲸鱼,这头鲸鱼的块头在鲸类中算不得大,但已足以令麾下兵将惊叹不已,而随从的文人也纷纷献诗庆贺。
为了这条鲸鱼,这一天折彦冲累得够呛,但心头却充满惬意,萧铁奴在旁边道:“大哥,这头鲸鱼只怕比龙还大,你怎么射得死它!”
折彦冲哈哈笑道:“那也是凑巧!”
“不然!”萧铁奴道:“要是换了别人,就是有那样的机会也不见得能得手!”
折彦冲笑道:“六奴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拍马屁了!”
萧铁奴嘻嘻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哪里是马屁來着!”
折彦冲笑骂道:“马屁就是马屁,就算是用实话來拍,那也是马屁!”说着挽了萧铁奴的手正要回府,忽然望见前面立着一骑,折彦冲呆了呆,随即大喜道:“二弟,你來了!”
萧铁奴招呼曹广弼道:“二哥,今天大哥猎到了一条比龙还大的鱼,你要不要和我们到海边看看!”
曹广弼咳嗽了一声,说道:“我有点正事,要和大哥谈谈!”
萧铁奴道:“什么正事那么要紧,先看看那鱼再说,我敢说这么大的鱼你也从來沒见过!”
折彦冲见曹广弼脸色阴郁,止住萧铁奴道;“老六,猎鱼只是调剂身心,可不能玩物丧志,广弼有正事,你不要捣乱!”
萧铁奴笑了笑,便不再提,折彦冲向曹广弼招了招手道:“走吧!”
三人一齐回府,折彦冲和萧铁奴换下一身满是鱼腥的衣服,再出來时已是黄昏,兄弟三人坐定,曹广弼开门见山道:“大哥,你在信中说女真新主有意要我们作为侵宋的前锋,这事确切么!”
折彦冲也早已猜出他的來意,点头道:“不错!”
曹广弼道:“不知大哥如何打算!”
折彦冲道:“这等大事,我自然要等你回來商议!”
萧铁奴插口道:“二哥,你怎么看呢?”
曹广弼道:“从金侵宋,断不可行!”
萧铁奴道:“为何!”
曹广弼道:“大宋可伐,但战争的主导权不能操控在金人手里,为何,若由我汉部伐宋,则是一个朝廷替代另一个朝廷,对民众的伤害可以尽我辈所能控制到最低,但若女真尾随而來,我们可限制不了他们的作为,届时山河破碎,黎民涂炭,我们兄弟七人都得背上千古骂名,所以从金伐宋,乃是不义之战,断断不可行,此其一!”
折彦冲听得暗暗点头,曹广弼这几句话已点出了两个要点:一是把大宋政权和大宋百姓区别开來,汉部可以不理大宋政权的存灭,却不能完全不顾及中原同胞的生死,二是点明战争主导权的问題,,这一点,却是许多急功近利者所未看到的“战略之眼”。
曹广弼又道:“如今宗翰驻在云中,对两河、陕西窥伺已久,宗望天纵英才,随我入中原,则攻坚之战在我,而征服后之好处却未必归我,如此为他人做嫁衣,于我汉部何益,此其二!”
折彦冲叹了一口气,作为金人先锋伐宋,汉部未必能保有战争的成果,这也正是他一直踌躇的原因之一。
萧铁奴见折彦冲被曹广弼说得心动,暗想对策,却听曹广弼继续道:“无故伐宋,已招大宋士民嫉恨,而我部以汉人自居,却去作胡人的先锋引狼入室,则不但招人痛恨,而且招人鄙视,自古以來,叛国内奸最让人看不起,一旦从金侵宋,非但遗千古骂名,还会结宋人之怨,此其三!”
说到这里,曹广弼站了起來,挥手道:“我汉部自立部以來,行事向來堂堂正正,从金伐辽,乃是扶弱锄强,但从金侵宋,则是济恶杀亲,干了这样一件事情,我们如何向部民交代,就算能通过宣传让部民觉得这是局势所限、诚不得已,但这终究是自欺欺人,我们的部民以后走出去,面对宋人,面对倭人,面对高丽,面对还沒有纳入汉部的渤海、契丹,又如何抬起头來说我们是堂堂正正的国族,我们又再凭什么去吸引新的英雄好汉归附我们汉部,此其四,因此从金侵宋,不但伤害我汉部立部之精神,而且于我汉部长远之发展有害无利,所以我说,从金侵宋,断不可行!”
折彦冲尚未表态,萧铁奴抢着道:“但眼下他们女真人可是逼上门來了,上次国主‘南巡’时,他还找不到一个堂而皇之的借口,这次若我们为了保住那个与我们沒什么关系的大宋而自己陷身水火,嘿!只怕到时候我们帮了宋人的大忙,他们却不见得会來感激我们!”
曹广弼道:“我刚才说过,我们考虑的是大宋同胞的生死,不是大宋朝廷的存灭,而且从金侵宋于我汉部本身便有大害,宋人感激不感激我们不必考虑,至于女真,只要我们的意志够坚定,总能挺过去的!”
“挺,怎么挺,靠什么挺!”萧铁奴道:“上次国主南巡,如果他动手,那便是无故加罪,汉部上下,只要还想活命便都得使劲上,但这次不同了,他们女真人已经给我们指明了一条道路:要么叛金,要么伐宋,你认为部民会为了一个邻居而冒这天大的危险么!”
曹广弼道:“部民中目光短浅的人,总是有的,但我们既然知道此事于汉部大有妨害,便不能放任不管!”
萧铁奴道:“打住,从金伐宋对我汉部有无妨害,这事还沒说清楚呢?”
“哦!”
萧铁奴道:“刚才二哥你说伐宋有大害,我却不这么看,我觉得伐宋于我汉部实有大利,好,我就学你的口气其一其二地跟你辩个明白,我们汉部人多财广,但一直以來却总觉得施展不开,特别是遇到女真便束手束脚,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我们在大陆的腹地太浅,如果伐宋,我们便能取下一片能攻能守、可进可退的地盘來,无论是山东也好,江南也好,随便打下一片州县來都比坐困辽南好多了,二哥你别告诉我你连打大宋这种软脚虾也沒把握,这就是其一!”
曹广弼哼了一声,并不打断他。
萧铁奴又道:“虽然女真人会跟随我们入关,但他们毕竟是胡人,统治汉人的手段,老七可比他们精通百倍,一旦入关,我敢说我们一定会比他们更早站稳脚跟,所以我敢后得到大宋的将不是他们女真,而是我们汉部,这就是其二!”
曹广弼也知道萧铁奴所说也有可能,然而那也只是可能而已,至少这个理由并不能说服他曹广弼。
萧铁奴继续道:“至于那些大宋的士人,自古成者王侯败者寇,只要我们把大宋打趴下了,他们自然而然会來认新主子,而在女真与汉部之间,二哥你觉得他们会选择谁,我敢说他们一定会选择汉部,为什么?因为我们毕竟是他们的同族,沒错,如果我们打了败仗,确实会成为他们眼中的汉奸,但如果我们打赢了,那我们就会变成他们眼中的英雄,而我,从來不认为我们最后会输,这就是其三!”
曹广弼叹了一口气,只听萧铁奴道:“最后,还有什么倭人、高丽什么的怎么看我们,二哥我告诉你们,那些都是贱骨头,只要我们够强,他们自然会摇着尾巴跟在我们后面歌功颂德,但相反如果我们打败了,哪怕我们再正义,再仁义,你也别想这些贱骨头会正眼看我们,二哥,我知道你是身直影正的人,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只有成败,沒有对错!”
曹广弼道:“那大宋的百姓呢?你敢保证金兵入关后能善待中原百姓么!”
“百姓!”萧铁奴淡淡道:“战争总要死人的,反正他们现在在赵家天子手下也不好过,早死早超生……”一瞥眼见折彦冲的脸色有些难看,忙改口道:“但为了解救中原更多的百姓,牺牲一小部分人,也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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