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话别时
青红两色衣袍不断交织，小院里风声凛冽。不断传来交击之声。
鬼化后的飘碧术式的力度与速度上都有了压倒性的优势。她袍袖挥舞，斩击如同蛛网般密集。
与杏寿郎长期的格斗训练在此刻派上了用场，玉绪在密集的攻击里竭力躲避反击，一次次地躲开致命的伤害。
然而体力的不足终究让她落入下风，杏寿郎昔日的担忧言犹在耳。
“小绪的瞬间爆发能力很强，如果是全力的术式，即使是我也不敢直面其锋芒。但是体力上的缺陷依旧明显。如果陷入缠斗是相当不利的。尽可能一口气解决敌人，或者——可以配合我一起作战！我会在小绪疲惫的时候保护好你的！”
身上被风刃划出大量伤口，鲜血涌出，将羽织也浸红。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术式都十分了解。只看对方最细微的动作便知道她要如何出招。一时间战局开始僵持。
飘碧虽然因为战斗技巧的不足，被玉绪几次砍中，但鬼的身躯为她带来了极强的愈合能力。伤口迅速地恢复，逐渐开始压制了玉绪。
“多么可悲啊！执着于人类的身躯，却终究被其拖累。”飘碧冷笑这嘲讽。
玉绪在疾风中勉强开口，声音因为急促的呼吸而断续：“生而为人，□□有极限……是理所当然的……怎么能因为这样……就与恶鬼为伍？！”
说话间，又一道风刃划过大腿，鲜血喷涌。她勉强稳住身形，脸色因为大量失血泛起异样的惨白。
“哼，冥顽不灵。”飘碧皱眉，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你刚刚说什么？看见灿烂的未来？”
周遭的风声突然变大，风刃以前所未有的高速划过。
玉绪想要躲避，可体力的透支加上腿上伤口剧烈的疼痛让她的动作迟缓了半分，有利刃划过血肉的声音传来。
“呃啊！”玉绪再也无法忍耐，发出了一声短粗的痛呼。
目之所及先是被一片鲜红覆盖，随后便归于一片死寂的黑。
那风刃，竟生生毁去了她的双眼！
“现在，你看不见你想要的未来啦！”飘碧讥笑，“真是可怜，要不这样吧！如果你愿意在风神像前承认，当初是我更能胜任那个位置，我就饶你一命，如何？”
剧烈的痛楚侵蚀着神智，已经不能视物的双眼却仿佛又一次看见那个金红色头发的男人微笑的面庞。
就算自己的双眼无法看见，似乎，也没关系啊……
玉绪抬手拔出腰间短刀，火焰型的刀镡熠熠生辉，遥指飘碧声音传来的方向。
她开口，轻轻吟唱一首古谣——
若世间需生战乱
则求生于当世
吾辈当慨然赴死
以求子孙无虞
飘碧愣了一下，随后眼中浮现一抹浅浅的悲伤，只一眨眼就消失不见。
“真是遗憾啊！那么，上路吧！”
她攥手：“血鬼术——千风绞斩！”
四面八方凌乱的风声嘶鸣，组合成一张斩击的网，袭向失明的人儿。
避无可避！
玉绪执刀，听着周围的风声。
要结束了吗？就在这里？
可是不甘心！好不甘心！
明明还有未尽的职责。
明明还有要守护的东西。
明明还有……还有人在等她回去！
脑海中，一些遥远到几乎忘却的事情却在此时愈发清晰起来。
那时她刚刚休习风神术式，却始终不得要领。崩溃大哭之际，玉烬走到她背后，轻轻蒙上了她的双眼。
“听——风的声音。”少年嗓音清亮。
“你知道吗？最早的一位风神使，是一位天生目盲的人哦！”
那时的自己震惊地抬头。
“她最早创立风神十式，其实是为了更好得感知风，借助风，来让自己和正常人一样生活。而不是为了与谁厮杀。人过于依赖自己的双眼，可双眼是有极限的，你要用心去聆听，去感受。”
“世间无我，处处是我。”
飘碧惊讶地看着玉绪在凛然刀锋中缓缓摆出了一个起手式。
随后她的身影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动了起来。
明明已经目不能视，可她的动作却比刚刚还要从容。翩翩如蝴蝶穿过花树，片叶不沾其身。
宛如一位绝世的舞姬，在高天之下对月独舞。
可飘碧无法再去欣赏那美妙的舞姿了。因为她发现自己与玉绪的距离正在不断缩短。而不管如何攻击，却都不能阻止女孩的脚步逼近。
周遭的风，仿佛真正成为了她的眷属，每每在她即将被砍中时将她轻柔的托起。
这般姿态，如风神亲临。
在被近身的那一刻，飘碧还在安慰自己，反正风刃无法真正的杀死鬼，玉绪这样的状态显然也不能持久，只要拖下去，自己还是赢家。
可是她却听见了一股奇异的呼吸声！
女孩手中清亮的短刀突然仿佛被鲜血浸染，变成了明亮的赤红色！
刀身上镂刻的花叶与火焰的刀镡交相辉映，宛如活了过来。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
飘碧震惊地看着女孩短刀上蜿蜒出亮丽的火光，风刃劈开骨骼，烈焰灼烧血肉，恶鬼的头颅再也无法坚持，应声落于地面。
玉绪的身体再也无法维持，脱力地跌落于地面，大片的鲜血流出，瞬间染红了一大片石砖。
赢了啊……无法视物的眼里有泪水和着鲜血流出。
最后的最后，她使用的是从杏寿郎那里学来的呼吸法。
在炼狱府邸的训练切磋之余她向男人请教过有过呼吸法的事情。男人自然热情的倾囊相授。可是他们很快就发现，玉绪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承担呼吸法的负荷。最终只掌握了对身体负担最小的一之型。并且根本无法连续使用。一天使用一次便是极限了。
却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正是这一招，了解了一切宿怨。
飘碧滚落的头颅看向玉绪的方向，看见了她脸上交织的血泪。竟然与玉烬离去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到了这时，你居然还会为我的死而感到悲伤吗？
恍惚间似乎又看见了风神殿里那个粉嘟嘟的孩子叫自己姐姐的身影，飘碧轻轻叹息。
“你恨我吗？玉绪。”
“不，不恨。”玉绪轻轻回答。
“人的一生，那么短。爱尚且不够，何谈恨呢？”
“那你，还爱我吗？”飘碧犹豫着，轻轻问出这个问题。
许久，已经不能动弹的玉绪勉强摇头。
“抱歉，我不恨你，但我也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敬爱你了。死者已矣，如烟云散。但愿你来生安乐。”
“是吗？”飘碧突然笑起来，笑容里带着许久未见的释然，“所以你才是风神使啊……我认输了。”
她努力抬手，有风轻轻在玉绪身边拂过。不断向外涌出的鲜血稍稍缓了一点。
“虽然已经无法救你，但至少，同他话别吧。这是姐姐能最后为你做的了。”
鬼的身躯逐渐消散，突然大颗的泪水从赤红的鬼瞳中涌出。
“对不起，小绪，对不起。永别了。”
院子前小路的尽头，一道金红色的身影正焦急的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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