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谋韩

　　韩军整队之时，公大夫派人向城内喊话：“巩城若开，官民一仍其位。若不开城，玉石俱焚！”
东周公也上了城，看到了韩军整队的情形。他甚至怀疑，韩王可能与秦王达成了某种交易，重新结为同盟，共同攻打自己！自己那点力量，哪里是秦韩联军的对手。恐惧之下，东周公决定开城。
东周公开城后，公大夫当即派部队冲入巩城，占领了巩城的各要害位置。由于情况十分紧急，公大夫甚至没有对已经整好队的韩军发出任何命令——他可能也不认为需要对韩军发出任何命令，他的任务是占领巩城，韩军已经为完成这一任务作出了贡献，现在只是个累赘。不过，对于韩公子，公大夫还是保留了一点尊重，在切实占领巩城后，六名韩公子和东周公一起进入巩城。
可怜的韩军士卒，就这样被遗忘在巩城城外。随着太阳落山，还是没有人来搭理，整好队的韩军开始三三两两自发地坐下，然后则有人悄悄离开。
这时，洛阳尉带着后军来到巩城，见城下聚集了大批韩卒，担心辎重受损，就派人清理闲杂人等。有韩卒过来说，自己是受秦人招降的，现在正在城外待命。洛阳尉还有些头脑，就命令这些人进入原来驻扎的聚邑，明天得到命令再出来。韩卒虽然是来求援东周的，但也不可能在巩城驻扎，自然是分散驻扎在城外的聚邑中。在洛阳尉的命令下，这些韩卒才陆续离去。清空了城外的散卒，洛阳尉才敢把辎重运入巩城。
吕不韦带来的人中，除了宜阳一个营，还有在伊洛河口俘虏的韩卒，其中七八百人是健康的士卒，一百多带有箭伤。吕不韦让洛阳尉给这两个营安排驻地，同时寻找医生和药物，为伤员裹伤。
巩城外聚邑很多，洛阳尉没有费太大劲，就为宜阳营和俘虏营找到了营地，安排他们入住。又从城里找到了医生，带着药予伤员疗伤。
随后，吕不韦和公大夫、洛阳尉一齐进入城中，巡查了城内各处的警戒、卫戍情况。吕不韦问道：“韩卒何在？”
公大夫和洛阳尉都有些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吕不韦只得再问道：“韩公子何在？”
公大夫道：“现在城中。”
吕不韦道：“愿为请出！”
公大夫立即派人，将诸韩公子请到帐内。
由于巩城规模巨大，东周公宫殿也十分宏伟，秦军进入后，大帐并没有设在东周公的宫殿中，只在宫殿外派人守卫。大帐设在南门卫所内，是一个小小的庭院。诸韩公子则让他们回到自己原来的房舍中居住，惟派兵看守。
待诸韩公子到齐后，吕不韦让他们和自己一起，前往韩军驻扎的乡邑，看望韩军士卒。由于缺乏约束，一天之中，韩卒又逃亡了不少，现在只剩下不到一千人。吕不韦将这一千人召集到一起，当众再次宣布了自己命令：有愿意回家的，可以离开；如果出于各种顾虑不愿意回家的，可以留在秦营中，战事结束后，安排到宜阳、渑池居住。
那些愿意并可能回家的，一天中几乎都已经走光了，这近一千人属于有家难归或无家可归的，如果无人收留他们，他们今后恐怕只能去落草。
吕不韦督促韩公子整顿了韩军的行伍，任命了各级官员，将他们遣回乡邑，自己又回到巩城中；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就在公大夫的大帐中，吕不韦、公大夫和洛阳尉分别撰写了战报，连夜派军使飞报咸阳。第二天点军后，吕不韦并无其他事，便施施然来到了巩城的吕氏商铺中。
传统上，巩城也是洛阳的一部分，商人们提到洛阳，指的是包括洛邑、王城和巩城在内的大片区域。虽然人为分成了东周和西周，但两地之间的经济从来是联为一体的，商贸往来也不分彼此。吕氏在洛阳各大城池中均有自己的商铺，经营不同的业务。
身为秦相的吕不韦再度亲临吕氏商铺，自然被商铺人视为莫大荣耀。他们恭敬地将吕不韦请进铺中，还张罗着要把其他商铺的掌柜也叫来。吕不韦没有让他们大肆声张，他说自己将和往常一样，亲自下到商铺巡视。一边巡查商铺，吕不韦一边与商铺中的人缓缓交谈，了解巩城内的情况，以及从商家那里听来的消息。吕氏商铺在巩城也是比较有实力的巨商，业务网络比较广泛，可以了解到许多情况。特别是商铺的布局，兼顾上中下层的需要，从不同商铺可以了解到不同的信息，相互补充，可以形成完整的情报。
吕氏家人都希望他能与吕氏商铺聚会一次，但吕不韦坚决不允。他提醒商铺的人，千万不要因为自己成为秦相，就肆意妄为，这会给他们带来灾祸：“彼或与秦有怨，略有衅，将归怨于汝。汝其慎之，勿招祸也，救之不及！”几乎每到一处，都要这样再三叮嘱。
到了晚餐时间，吕不韦回到大帐。公大夫与洛阳尉已经分派士卒，传檄东周各乡邑，宣布东周已经尽归于秦。同时，洛阳尉让巩城内外的诸商铺正常营业，秦兵四处巡逻，纠察奸宄。战乱方息，只要商铺营业就好，还不能在巩城推行秦律，目前还是按照旧的一套执行。
由于韩军已经在东周与秦军交战，周围韩境中的军事动向最值得关注。东周的地界并不是很大，伊洛河口算起点的话，洛水入河口就是终点。这里是一片峡地，嵩山在这里几乎与黄河亲密接触。山的那一边就是韩国的成皋。要进入成皋，先要渡过一条河流汜水，而汜水关又称虎牢关，是一个著名的险要关隘。周国设立虎牢关自然是为了保卫洛阳的安全，但由于这一关隘现在控制在韩人手中，成了洛阳东出的障碍。
秦王的教令几天后就到了。他封吕不韦为文信侯，封地就是河南洛阳的十万户！所属士卒大夫，依其功另行封赏。东周公迁居阳人，像西周公一样，允许其建立宗庙。阳人距离西周公所在的惮狐不过二十里，把这对难兄难弟安排在一起，看他们还要不要相互争斗！
东周公的宗室人数同样众多，他们多年积攒的财宝不可能让他们搬走，他们只能携带必要的日常用品和粮食，在一片荒凉的山地中，重新安家。
尽管如此，这一次搬迁也是一件大事，数千男女老少带着锅碗瓢盆，也不是轻易能够出动的。吕不韦为东周公征集了上千艘船只，溯伊水而上，进入嵩山深处，出伊阙至新城下船，转陆路前往阳人。
伊阙本是一处关隘。早在昭襄王十三年，秦军就攻取了关隘之外的土地，设立新城，宣太后的娘家弟弟向寿为新城守，并封同族弟弟芈戎为新城君；而攻下新城的先锋官就是白起。第二年，白起在伊阙击杀了韩魏联军二十四万，威震诸侯。从那时起，新城就是秦国的一个重要边境城池。
送走了东周公，秦军将巩城的财宝全都水运茅津，取道函谷关运往咸阳。秦军主力则班师返回洛阳，宜阳和渑池的韩民则返回各县。公大夫为他们填写了军功名册，让各县依秦律发给土地。战败被俘的韩军，也分别交给渑池和宜阳安置。
然而，秦军撤退后，成皋的韩军开始大规模集结，似乎准备进攻巩城。
返回了咸阳的吕不韦立即任命河东守蒙骜为将军，在河东、关中、宜阳、渑池、洛阳征发大军，讨伐韩国。已经调入咸阳的韩腾和冯去疾领命前往渑池和宜阳，主持征兵事宜。而蒙骜不等河东军集结，就率领自己的亲营进驻洛阳，设立了大帐。十二月，各路士卒三万人先后集结于洛阳。伊洛河畔再次战云密布，秦韩之间的一触即发！
在秦军集结的同时，吕不韦派使者质问韩王，为何要与东周公谋秦，为何要派兵救援东周，秦军占领巩城后，韩于成皋集结大军，意欲何为？
秦使到达郑国后，韩王并没有立即召见他，将他凉在馆驿内。同时暗地里向成皋增兵。蒙骜进入洛阳后，成皋也派一支小部队抢占了并未设防的巩城。随着各路秦军进入，韩军也开始逐渐增加在巩地的兵力。
蒙骜将三万大军沿洛水依次配置。前部一万人就设在伊洛河口，兵锋直接巩城。这一万人中，有一半就是刚刚参加了讨伐东周之战的洛阳人，另一半则是新征发的洛阳人，包括一部分从巩城征发的士卒。参加了征伐东周之战的洛阳人，几乎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却立有战功，多数人都被晋升一爵，成为公士，这一战中已经充任洛阳军中的什伍长。他们按照蒙骜的安排，教授其他洛阳人使用弩箭。
与吕不韦遮遮掩掩不同，蒙骜毫不避讳地在众人面前演习弩箭。前军一万人，配置了四千架弩。对于水战的开弩法，吕不韦的设计是安排十个人，五个人俯卧射箭，五个人仰卧开弩。蒙骜则训练他们伏身射箭，翻身开弩，再翻身射击，从而节省了兵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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