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真相大白
梦魇一个接着一个，特别清晰，清晰得可怖。
到处都是血色的沉重……很重很重，让人几乎窒息……
无边无尽的沉重中总是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在血色之中，显得如此精灵跳脱，如此鲜活……
好不协调的色彩……
我始终看不到那个身影的正面，他总是在我面前一闪而过，不让我抓到，也不让我看清。每当我想去追，他就不见了，而我的脚也像是被束缚住了一般不能动弹。
突然我面前燃起了一团火焰！
火焰烧得很高，很热……
几乎烧到了我的衣服！
我哀号！可是喉咙里力竭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火焰一点点，一点点变大，就要烧到我了！
我拼命地拍打，拼命地喊叫，拼命地要跑！可是火打不灭，声音喊不出，腿也跑不起来！
好恐惧！真的好恐惧！
会被烧死吗？被烧死是什么感觉？一定很难受的！我不要不要不要！我现在很怕死……
突然火焰中冒出一团白烟……
渐渐地，白烟掩盖住了火焰……
不热了……
白烟里幽幽幻出一个人影……
晋元摇着折扇，温文尔雅地对我点头微笑……
又幻出一个人影……
凌云的眼里有似痛似悔的东西……他在对我摇头……
又幻出一个人影……
飘樱可爱地对我娇笑……她在叫我……
又幻出一个人影……
婶婶苍老的面容上满是焦急……她在找什么？……
又见到你们了……太好了！
我兴奋得要去拥抱他们。我不断地感谢上苍的仁慈……
就在我要扑向他们之时，一个身影比我先一步扑到！
他手上拿着一把鲜血淋漓的匕首，一记一记得扎进他们的身体……浓稠的鲜血溅了他一身……
为什么会这样？！
方才的喜悦被血腥冲散，我冲过去要抓住他——就是我一直看见的那个身影！
他却在我刚要抓之时再一次飘远……
我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绝望的边缘……
整个人几乎要从心里炸开来……四分五裂……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向远去的身影伸着手……
可是那个身影依旧越来越远……
突然那个身影又到了我面前……
我猛地拉住他鲜血淋漓的手——拉过他的身子……
一张稚嫩而委屈的孩子面容放大在我面前……
忆如！
我被惊得往后一仰……
但后面好像是悬崖——刚才还不是的！
总之我就一直往下掉……越来越快……
※※※
“啊——”我惊叫着坐起来——原来是梦……
帘子被掀开，浪枫在床边坐下，“做梦了？”
我扑过去紧紧抱着他的脖子，把头支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喘息。
“别怕。”他拍拍我的后背，“你身上都湿了。”
我点了点头，依然惊魂未定。好累……好可怕的梦……
忆如……
梦里那个身影是忆如吗？……
这样的梦……会不会是暗示了我什么？……
“我去给你拿衣服。”浪枫的声音就在耳边。
我摇摇头。
“天冷，会生病的。”
浪枫说什么，我没有听进去。手轻轻地抚过他背脊，点住他的后心，醍醐灌顶般，我明白了——什么都可以解释了……
我轻轻点着他的后心，“如果我这样刺进这里，你逃得掉吗？”
一阵沉默……
“逃不掉。”浪枫淡淡地说。
“是么？”我喃喃道，“那晋元就更逃不掉了……”
隔了一会儿，浪枫没有说话。我自言自语：“忆如怎么办？她杀了婶婶——她的婶婆……”
“丫头，你越来越聪明了。”浪枫轻轻抚住我的头，“别想了，睡觉。”
“你早就知道是忆如，对吗？”我放开他，对着他的脸。虽然现在房间里没有点灯，看不清，但我要看着他。
我觉得，我似乎有一点点可以理解他了。
如果是以前，我知道了是忆如杀的人，一定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但是现在却平静得连自己都不太能接受。我甚至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这就叫麻木吧？……慢慢地……变得冷漠……
“我也没有任何证据。”浪枫理着我的头发，“不过明天……应该就可以证实。”
“明天？”我紧张地抓住他帮我理头发的手，“你要——”我本来想问你要做什么，但突然发现他的手很冷，惊道，“你的手好冷！”
他顿了一下，“……只是天气冷而已。”
“那你上来吧。”我往里挪了挪，“被子里暖和点。”
他愣在那里。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拉拉他，我小声说：“没关系啊……我还有很多要问你，你会被冻坏的。”
浪枫很不自然地“哦”了一声。
我们并排躺着。
气氛有点紧张啊……呵呵呵……
“人家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浪枫，我们是修了几世啦？你是神仙应该知道的哦。”我不知道为什么问起了这种问题。但我问出之后马上就后悔的。估计他会觉得我很无聊，然后不理我。
可是他居然回答了，而且貌似回答得很认真，“这个……”浪枫沉吟了一会，“碰到你，是我修了三辈子的福分。”
三辈子啊……那你那三辈子长不长寿啊……
我伤脑筋地看着他。
他侧过头对我淡淡补了一句：“倒了八辈子的霉。”
嗯？什么呀……
连起来……
认识你，是我修了三辈子的福分……倒了八辈子的霉……
“臭浪枫！”我反应过来之后一拳捶向浪枫，但是捶到他身上的时候，我突然把所有的力都收了回来，我惊喜万分，“浪枫！你居然会开玩笑了哎！”
“……”浪枫又沉默了一下，“很重要？”
“嗯嗯嗯……”我忙不迭地点头，“我真是越来越佩服我自己了。我原来一直以为你是不会笑的，更不会开玩笑。”
浪枫好久没说话。
我挤挤他，开始怀疑自己说错话了。
“你让我睡这里，就是要说这些？”他淡淡地问。
“啊？不是啊。”我才想起来，我是要问别的问题的，“我是要问你明天打算做什么。”
“明天去看忆如。”他简单地说完了。
“然后？”
“那时候她应该还没醒。”他又停住了。
“继续？”
“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到忆如醒过来就行了。”他再次简单地说完了，不过又补了一句，“别被她杀了。”
“我去？”我指住自己，“我可没把握不被杀死啊。你知道我武功很烂的，而且灵力还没有完全恢复。”
“只有你能信得过。”浪枫帮我拉了拉被子，慢慢地说，“李逍遥他们应该还不知道，他们知道了难保不会乱了阵脚。”
对啊，忆如和他们的关系最为密切，他们爱女心切，难保不会怎么样，其他人又不一定靠得住……
“可是你呢？”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最可以信任的是自己不是吗？而且你那么厉害。
“魂心应该告诉你有人中了‘蛊惑人心’了吧。”浪枫说，“施魔法的人肯定不会在我面前让忆如醒过来。”
“这样啊……”我伤脑筋极了，“万一我被杀死了怎么办？”
“我渡灵力给你，以你的轻功可以躲开她的攻击，只要你不抱她。”浪枫顿了顿，“不过……如果你不想去就算了。”
“才不呢。好像我很胆小一样！”我怒嗔。
“难道不是？刚才是谁做梦被吓醒？”
“臭浪枫！你居然嘲笑我！小心我把你踢下去！”
……
※※※
翌日。
忆如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我从早上就开始一个人在她房间里等她醒过来。说实话，很紧张。我根本不知道会有什么状况。
但是当忆如醒来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那么长时间的紧张根本没有必要，因为忆如没有任何异样。
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帮忆如打好水，把毛巾丢进脸盆里，“忆如快来洗脸吧，要吃饭了哦。”
“嗯。”忆如很乖地下床，“梦姐姐，你怎么不早点叫我起床呢？”
“你睡得像个小猪，怎么舍得叫你？”我一边帮忆如整理被子，一边说。
忆如没有说话。突然间气氛怪异了起来……
莫非……
陡然间一股刀意袭来，速度之快甚至超过了我的想象。
我没有回头——没有时间回头！脚下一错步，向右侧斜斜滑开一步。忆如一记扑空，扑到了床上。
果真是忆如！杀人的是她！
忆如就像发狂的野兽，一记扑空，愤恨地向我甩过头。她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嗜血的红色，跳跃着鲜活的光彩！
“忆如，你的眼睛……”
我一句未说完，忆如又是一记刺到！速度丝毫不逊与刚才那一记，并且力道更强几分！
刀锋逼近，但离我尚有一尺远。
刀意！
一尺之外就已经有刀意入体！震得我的衣袂乱舞。
我倏然后退——只要再靠近一些，必定皮开肉绽甚至性命堪忧！
我提着一口气以右脚脚尖点地，飘身急退，忆如的匕首紧紧相逼！
但是这是在房间里！那么小的空间我终于无路可退撞倒了靠墙的桌子！忆如狂暴的眼睛只盯着那一点——刀尖，而刀尖直指那一点——我心口！刀意进一步侵入，震慑得我一时间无法动弹，眼看就要死在忆如的一击之下！
突然临空来了一手抓住了忆如的手腕。匕首在我身前三分处嘎然而止。
我得了空子立即闪到一边，这才有时间觉察到恐惧——刚才那一瞬，快得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
再看忆如时，她已经挣脱了浪枫的临空一抓，刀锋一转，直直刺向浪枫。浪枫面容冷峻，并不闪避。刀意震得他衣发具扬。
当刀尖距离浪枫心口堪堪只两寸半的时候，他用左手食指和中指一夹，死死地夹住了忆如的匕首。忆如见无法拔出匕首，左手一翻，居然又露出一把同样的匕首，再次直刺浪枫心口。浪枫闪电般地出手，右手在忆如左腕上“啪啪”拍了两拍，忆如匕首已落，想来是浪枫点中了她腕上麻穴。
两拍之后，浪枫很连贯地在忆如右腕重重一击，左手夹着刀锋向右一扭一掷。被掷出的匕首刚好打在还在下落的另一柄匕首的平锋。另一柄匕首被打偏了方向，两柄匕首一齐插进了墙里——只打出了一个洞！
这一系列动作只在一瞬间完成，连惊呼的时间都没有。
失了兵器的忆如更加发狂地向浪枫扑去。浪枫向门边一闪身，忆如紧紧相随。就在忆如追到门边的时候，门外突然伸进一只手，不偏不倚刚好点在忆如印堂。忆如顿时停了脚步，像是被抽去了全部的力气，开始摇摇欲坠。与此同时，门外一张“灵心符”飞至。忆如眼中的红色霎时褪去。眼睛一闭，忆如的身子开始软倒。
门外逍遥闪进来接住了忆如。
“忆如……”逍遥抱着昏迷的忆如喃喃道。
魂心也走进来，“这根银针不能保她性命，我们必须尽快解了‘蛊惑人心’，否则她会因气竭而亡。”
我望向忆如的印堂，那里赫然插着一根如发丝般的银针，应该是刚才魂心在她印堂一点的时候插进去的。我问：“怎么解呢？你说要介质的。”
“介质就是‘冥灵珠’——‘冥界三宝’之一。”魂心说。
逍遥把忆如放在了床上，灵儿和月如也到了，想必她们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并没有很震惊，只是很心痛。
“我们要去冥界吗？”我记得冥界，那里的生物很恶心。
“是的。”魂心难得严肃，“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搁，我们必须现在就走。灵儿姑娘的身子可好了？一同前去可有问题。”
“已无大碍。”灵儿说。
“为什么要灵儿也去？”我疑惑，灵儿虽然说已无大碍，但过于操劳总是不好的。
“我们要的是冥界的宝贝，搞不好是要对抗整个冥界的。女娲的能力在那种地方很有用。”魂心看浪枫一眼，再看我一眼，“所以你也要去。”
我举手道：“我没有意见。”
“我们只要一个人留下来照顾忆如就可以了。”魂心又说。
逍遥看了看月如：“月如你留下来照顾忆如吧。”
月如应了。
“无论如何也不要把那根针拔下来。”魂心嘱咐，“浪枫会在封魔谷设下结界，所以应该不会有外人来打扰。”
月如点点头。
“箫寒箫弃一起去。”浪枫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魂心一笑，“对，箫寒箫弃一起去。”
我面无表情地望向门外。
阳光有些晃眼，我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们会让我们那么轻易地拿到“冥灵珠”吗？
我仿佛看到了天的尽头……那里无爱无恨无声无气，有的只是……虚无……
和漫漫的不知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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