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
封魔谷那间水上竹楼中，浪枫半躺在床上，落影在一边仔细查看他的情况，飘樱和逐月在她身后站着。逍遥坐在椅子上，双手环胸，面容严肃，幽雪在房里不停地踱来踱去，一直拧着自己落在肩头的青丝。
落影终于走了出来，大家立即涌了上去。“怎么样了？”
落影微叹一声：“我去配个方子，配合外来的真气和五毒珠，应该可以暂时压住毒发，但是要解毒……恐怕必须要拿到解药。”
“我现在就去飞蝗山庄！”逍遥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逐月，我们一起去！落影、飘樱你们好好照顾我哥。”幽雪说着，也向门口冲去。
“幽雪！”浪枫叫住她，其实从小到大她都没让他少担心，毕竟，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
幽雪回头冲浪枫一笑：“哥，你放心。”然后去追逍遥了。
我背过身去，感觉又有两滴清泪落了下来，不想让他看见我哭的样子。他似乎挺见不得女孩子哭的，记得当年灵儿仙逝后的那几天，我总是不自觉地就掉眼泪，他每次都只是看着我不知所措。
“梦萦小姐，你陪着少主吧，我先下去弄药。”落影走过我身边小声地说，然后和飘樱一起走了出去。
“我也去。”我紧跟着追了出去，我怕一直看着他，更伤心，怎么说他也是因为我才受伤的呀！我要去给落影帮忙。
对！帮忙！
……
“梦萦小姐，我来吧。”飘樱过来抢我手中的扇子，说什么也不要我动手。
我不给她，依旧用力扇着烧得旺旺的炉子，我要帮忙嘛！我一定要亲自帮他煎一碗药，要不我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做什么。
“飘樱，你就让她弄吧。”落影拉开飘樱，她知道是怎么也拉不开我的，“我们还是去看看少主吧。”
不经意间，她们已经出了厨房。
我拿着扇子一直扇……一直扇……
落影说把两碗水煎成一碗水，应该差不多了吧？
我伸手去揭盖子，却忘了很烫，刚一触到，就触电般收了手，放在耳朵上摸了摸。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快速地揭开了盖子。
恩，一碗水，差不多了。我用布垫着手，小心倒出了药，不多不少，刚好浅浅一碗。我开心地捧着，向唯一的那间水上竹楼走去。
……
“你们怎么就任着她，这些事她哪会做？”
“少主……也许这样她比较开心。”
我走进屋子，三人都奇怪地看着我。我一直顾着手里的药碗，也不在意他们是什么眼光。
把药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自己被熏得热热的脸。笑着抬头看浪枫，笑容却僵住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因为，我看见浪枫，我看见他的笑容，他在对我笑！他的笑容，如同最绚烂的晚霞般柔和，是如此好看，比我在脑海里勾画出的任何一种都要好看，在我看来，是如此珍贵。
我不说话，怕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当梦醒时，一切都会消失……
直到……他开口，直到他略带着丝温暖的手触到了我的面庞，我才确定，这是真真实实的，他的确是在对着我笑！他说：“以后不会弄就不要自己去弄了，看你，都成小花猫了。”
我顿时笑开了，可是……小花猫？难道我脸上很脏？看看手上倒好像是的。丢脸啊！不过这次能看到他对我笑，就算了啦！
我嬉笑着说：“你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呢。”
他依旧笑着，轻抚着我的脸，大概是在帮我擦脏东西吧？他说：“哪有女孩子像你这样总是说别人好看的？”
“可是就是好看呀！不过你好过分，以前怎么让你笑你都不肯，现在又来笑话我！”
“你总是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会担心我。”他很坦白。现在的他，和以前真是判若两人。我更喜欢他现在的样子，让人觉得，轻松。
“我哪总有大呼小叫嘛？！”我反驳道。
“没有吗？”
“就算有，那也只是和你们在一起才这样，在陌生人面前我从来都是很乖的。”
“你要是在陌生人面前很乖，就不会总是吃苦头了。”
他这一说，好像倒也对。
“好嘛！我以后一定学乖了，不过……”我神秘地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是什么？”
“呃……你要先答应了我才说。”
他点点头：“我答应。”
我还是不怎么放心，伸出小拇指，“拉钩，赖皮是小狗。”
他楞了楞，也伸出小拇指钩住了我的小拇指。我笑道：“这件事就是……你以后每天都要对我笑。”
浪枫突然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只有这个？”
“恩。”
他轻拍了拍我脑袋，说：“我答应了。”
“嘿嘿，就知道你很好的。”我开心道，“对了，你该吃药了。”
我捧过小几上的药碗，递过去，“都快凉了呢。”
他不接，也不说什么，只是一直看着我。我看着他一脸狡诈的笑容，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啦？不是……要我喂你吧？！”
“你欠我的。”
欠你的？不就那么一小口嘛！这么计较！
我撇撇嘴，说：“那我欠你的那么多，怎么办呀？”
“慢慢还。”
……
“嘿嘿。从来没见少主这样过呢。”
“是呀，梦萦小姐好厉害哦。”
“恩。”
“我们还是快走吧！”
“呵呵……恩。”
……
之后的将近一个月，我们每天都按落影的方法抑制浪枫体内的毒。不过他的情况还是越来越坏，特别是最近几天，他每天昏睡的时间超过大半，只有几个时辰是醒着的。落影说，如果逍遥他们还不能拿回解药，她很难保证我们的真气和五毒珠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不过这些日子，我觉得他似乎很开心，每天都对着我笑。落影和飘樱告诉我，从小到大都没见他笑过。所以，他能对我笑，使我觉得满足。
这一天，已入夜，他醒了过来，支持着坐起身来。
“怎么了？”我扶他半躺着。
他笑着摇头：“没什么，你很累吧？我这个样子，你一定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不会呀。你睡的时候我也睡呢。”说实话，我的确没有好好休息过，看他这个样子，我又怎么睡得着？不过他这样说，我觉得很开心。
他伸手拉我进他怀里，说：“不用骗我，这几天我每天都睡很久，但是每次醒过来，你都坐在这里，怎么可能好好休息过？睡一会吧，你不是晚上一个人怕黑吗？我看着你睡。”
他居然还记得我晚上怕黑？！
我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是感动？是心酸？……我真的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只是再也忍不住抱着他的脖子，一个劲地掉眼泪，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怎么又哭了？”他问。
我哭着说：“我以为自己已经学得很坚强了，可是……可是在你面前还是忍不住。”
“你看，眼泪全往我脖子里流，待会可要你帮我洗衣服。”他笑着逗我，可是就是忍不住。
抹了抹眼泪，边哭边笑着说：“好，我一定帮你洗。”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抚着我的头发……
从未有过的一种幸福，一种平静，一种满足……我第一次幼稚但强烈地希望时间可以就此停止……
然而幸福、平静的感觉总是如此短暂。这种幸福、平静的感觉戛然而止！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如此坚强而倔强的一个人，不是极端的痛苦，怎么会禁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了？！”我立即紧张起来。
他依然笑着，说：“没事——”但我可以明显地感觉到他说出这两个字的艰难！
“落影！飘樱！”我一边大声向外喊，一边拾起他的手给他输真气。
他用自己微微发颤的手推开了我的手，启唇欲说什么，血却先流了下来，“不用了，已经压不住了。”
“不，我绝对不会放弃的！”我依旧固执地握紧他渐渐冰冷的手给他输真气，眼前已经朦胧了，但我还依然可以看见他对我笑，然后闭上了眼，笑容不改……
“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啊！我好害怕！你陪我说话好不好？……”我拼命地摇动他的身子，但他回应我的，依旧是那个笑容，没有一丝改变。
落影示意我让开些，替浪枫号脉，但当她触到浪枫的手腕时，却低下了头，眼中，折射出昏暗的烛光……好刺眼……
呵呵，我这是怎么了？烛光原本应该是很柔和的呀？为什么今天会那么刺眼？
我看向飘樱，可见到的，依旧是那种昏暗但刺眼的烛光！
不！不是这样的！他是不会被打倒的！
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种气氛，也实在再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只身冲进无边的夜色之中……
我跑，一直跑，毫无目的，也毫无结果……一直到了湖边……
机械地对着湖水跪倒，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往下流……
浪枫，你不久前才答应我，每天都会对我笑的，为什么又不理我了？
我还欠你那么多没有还，你怎么可以就这样再不管我了？……
……
好久……好久……或者还只是一个瞬间？
我不知道，但是感觉，真的好累……好累，竟连眼泪也流不出来了。
我抬头……
浪枫！是浪枫！他在对我笑！恍恍惚惚地，他的声音传来：“怎么又哭了？”然后他笑着向我伸出手……
“浪枫，我……我不哭了！只要有你在，我不哭了！”
我站起来，奋力奔向他……
但为什么？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赶不上他？
……
狂奔到实在没有力气，终于踉跄倒地。眼前一晃，哪有浪枫？
原来……
这一切都只是幻觉……都只是我自己的幻觉啊！
呵呵……
我不禁觉得自己非常可笑。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梦萦，你以前就是再糊涂，也不至于出现幻觉啊！
我转过头去又是浪枫，一晃消失了。另一个方向，还是浪枫……
整个晚上，我都在不断地看见他。时而是他对我笑的样子，时而又的他一贯冰冷的面庞……
……
一直到了天亮，我才发现自己是在牡丹丛中，边上石台上放着一把琴。这是我向幽雪学琴的地方。浪枫有时也会弹上几曲。他总喜欢用上灵力，使不远处的梨花花瓣飘过来，和牡丹丛中飞起的彩蝶一起飞舞。他们的琴声总能惊起附近鸟儿的悲鸣，而我却不能。
只是，这唯美的画面只能在梦中重温了吧？……
我坐下，开始信手抚琴……
所有的彩蝶飞了起来，远处不断有梨花花瓣飞来，和彩蝶一起飞舞。因为我已在琴声中注入了灵力。空中有鸟儿在盘旋，悲鸣……我终于知道了为什么我以前的琴声不能惊起鸟儿的悲鸣，因为在我心中，没有像他们心中那样的绝望和惨烈。
以往的一切在我脑中渐次清晰，又逐渐模糊……
我想起灵儿，想起灵儿娇柔的声音叫我“姐姐”；我想起她在锁妖塔中被锁在剑柱上的样子；想起她为了天下苍生，义无返顾……我最终还是没能留下灵儿。
我又想起了双儿，想起她看郑义时眼中复杂的神情；想起锁妖塔中她不顾一切地扑向月如时坚毅的表情……双儿最终也离开了。
自然，还有浪枫，想起初次见他时冰冷的面容了锐利的目光；想起他的单纯和细致；想起他对我笑时的样子，那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笑容……
以往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不断浮现……
……
“你总是对我大呼小叫的，我从来都不知道你也会担心我。”
……
“怎么啦？不是……要我喂你吧？！”
“你欠我的。”
……
“我怎么知道你们这个封魔谷是怎么回事！”
“不可理喻！”
“你！……哼！”
……
“为什么要帮我？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因为……罗嗦！”
……
“我不喜欢别人骗我！”
“我不喜欢你一直跟着我！”
……
“我不允许你这样想！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
“我死也不生孩子！”
“你不生孩子谁要你？”
“没人要你我娶你。”
……
“那你也不能为了灵蛇杖去娶一个你根本你爱的女人啊。”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不爱她？”
“我……你们……你们不过是刚认识。”
“没错，听过一见钟情吗？”
……
“我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
你说过的，不会让我受到任何伤害，你也说过答应了的事一定要做到！可是你居然失约了！这次是你失约了！浪枫……
这样的回忆，一遍又一遍……
锥心的痛，一次又一次……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升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
夕阳西下，整个天空被染成了深深的桃红色，雪白的梨花花瓣在夕阳的余辉下，也显得粉红……这一切在我看来，似乎变得深红，血染的红，血红色的天空，血红色的梨花花瓣，仿若囚禁了无数妖魔的锁妖塔中的化妖池水。我恍然间觉得对这个充满血腥的江湖十分厌倦……是的，我累了……很累……
我抬头远眺，看见浪枫站在那儿。风吹起他白色的风衣和长长的发带。他正缓步向我走来……
“哼！白天竟然也会有幻觉。”我暗自笑自己。
※※※
这章到目前发出的为止，可以算是我我自己最喜欢的了~~（比较喜欢悲情的~~写起来也比较顺~）
能不能用我选的这几个音乐一起看？~~~http://www.ting98.com/Music_list.Asp?Music_id=5071&Music_index=0.1.4880.5002其中第一、第二或者第十首~~虽然不是仙剑的~~但是我觉得比较有感觉~~(蝶恋感觉快了点~~我自己没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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