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丑蛤蟆
我不受控制的呕吐,眼睛看到的世界都是红色的,呕出的东西在我眼里也是红色的,但此时此刻我已经没有办法理会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不停的呕,吐出了好大一滩东西,远远超过了我胃的容量。兴许是把内脏呕出来了。
脑子沉重的厉害,我瘫在地上,昏又昏不过去,醒又醒不过来,迷迷糊糊,眼前一片殷红。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殷红的色彩渐渐褪去,四周朦朦胧胧的亮堂起来。这是……天亮了?
隐隐的谈笑声传来,由远及近,渐渐清晰,传到我的耳中却像是回声一样,看来我的蛊毒并没有消退,只怕会烙下耳鸣的后遗症。
那些人从我的身旁走过,是几个穿着对襟大褂或左衽长衫的人,都牵着牛拉着猪,有说有笑的向前走去。从我身边路过时,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没有理会。
这山谷里还有人居住?我现在的状况很糟糕,得向他们寻求帮助。我使劲的向他们伸出手,却发现身体很轻松,已经恢复了控制,没有半点不适感。我疑惑的站起身,看着自己的身体,这是什么时候恢复的?
天已经亮了,没有出太阳,景物都是朦朦胧胧的,看得不太清晰,看来我的身体虽然恢复了,但是视觉和听觉还存在问题。四周绿油油的都是树,不太像是山谷里,也许昨晚天太黑没看清,出了花海之后就出谷了。
没看到布洛,不知道跑哪去了。周围行人甚多,都往一个方向走,穿戴的衣饰不尽相同,女人的装束更为明显,有穿着大领左衽或右衽半长衣的,有衣襟前短后长的大襟衣的,还有穿着对襟无口短衣的,总之多种多样,裙子有长有短,头饰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点,无论男女老少都牵着猪拉着牛。
我走到两个老人跟前想要问话,他们回了我一句听不懂的话。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苗语,仔细看这些人的服饰,是各地的苗族便装。我琢磨着古怪,怎么各地的苗族都到这来了,难不成在举行各地苗胞交流大会?
我也跟着往前走,不知道走了多久,远远看见一座大房子,修在半山腰上,门前屋后都很陡,只有一条独路上去。人们纷纷往大房子走去,我也跟着往前走。
走到门外时就听见里头传来鼓声和芦笙的声音,十分热闹,有两个人持着木棍守在门口。门外有两个大水缸,人们走到门外时都把左手插进缸里,抬起手把手上的水抖入缸中,他们牵的猪牛也跟着伸嘴入缸中,然后一起走进大房子里。
有些不牵猪牛的,或是不伸手进水缸的,守门人就用棍子拦住他,不让进,那些人也不争不闹,转身就离开了。
我不明所以,我什么也没带,过去了也是要被请走的。我站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忽然看到三个格格不入年轻人,他们穿的竟然不是苗服,而是当代的服饰。估计会普通话,正好,去问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三个年轻人没有进大房子,而是往旁边走去,我跟在他们身后。走了挺长的一段距离,四周都是朦朦胧胧的树木,阵阵欢声笑语和芦笙声从前边传来,越往前越清晰。穿过茂密的树丛,就看见前方是芦笙塘,许多男女老少在跳芦笙、看芦笙。热闹非凡。
那三个年轻人也加入了跳芦笙,各自和芦笙塘的一些人有说有笑,就好像是来走亲戚的。看他们那样我都不好插过去问话。我站在一旁,呆呆的望着欢快的人们。
一个异样的身影进入我的视线,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背影,她的服饰有些奇怪,当然不是今人的服饰,周围没有其他人与她穿着相同,只她一人。上身是蓝色的下摆呈弧形的衣服,下身是宽脚裤,头上裹着花头巾。这裹头巾的方式和周围其他人都不像,倒有点像是壮族的。
我幡然醒悟,没差了,是壮服!这类服装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人穿了,只有在一些演出的时候会出现,这类衣服我在老家的一些节日演出上就见过。在苗族的芦笙塘里冒出这么一个穿壮服的,怎么看怎么古怪。
穿壮服的年轻女人转过头,是一张极其清秀的面孔,有一丝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女人看见我,露出微笑,冲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因为是同一民族的,多少有些亲切感,也能顺便问问她,就算她不懂汉语,那也能用壮语交流,只要她说的别是南部方言。我老家的壮语属北部方言红水河土语,北部方言内部相差不大,不同的土语也可以勉强交流。但是两个方言间就有些差别了,我的壮语本就不好,估计是听不懂的。
我走过去,走近了,就更觉得这人眼熟,又眼熟又陌生,很古怪的感觉。
“Mwngz·guh·maz·daengz·neix·daeuj·liux(你做什么到这来了)。”女人说道。是我们老家那边的口音,听这语气好像认识我。
我用壮语问她:“你认识我?”
女人笑着用壮语说:“玉白,你小时候尿床都是我给你洗的床单。”
啊?我一懵,怎么扯到我小时候去了,她的年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我还尿床那会儿她连路都没走好。可是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女人没有回答,而是说:“你跳一会儿芦笙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说完就牵着我到男方那边,我不解的说:“这都是苗族,你怎么在这?”
女人说:“来玩呀。”说完就把我半推进了男方的队伍中。
我莫名其妙,学着他们的舞步,感觉特别别扭。我看向年轻女人,她在女方的队伍中冲着我笑。我就想问这里是什么回事,怎么倒跟着跳起来了。
这里跳芦笙是往左边跳的,这种跳法不太常见,但我好像在哪见过。
之前那三个穿今人服饰的年轻人走出了芦笙塘,往某个方向走去。我得去问他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回事。我走出队伍,往那三人的方向走去。
一只手抓住了我,我扭过头,年轻女人说:“那边是游方坪,你不要去了,这里的人没什么好惦念的,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回去?回哪去?”我是来救小马的,可是这里怎么和纸条上记录的路线不一样。
女人指向一个方向:“往那边走,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现在的你也来不了这里……”
为什么来不了这里,我现在不就在这里吗?
女人又说:“就像你爷爷一样,来不了这里。”
我猛然一震,想起了什么,正要说话。女人朝我猛地一推,我向后倒去,眼前的景物瞬间消去,周围被黑暗所吞噬。我想起来了,她是……
奶奶!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一团火焰映入视线中。我脑子一片混乱,看向四周,我躺在一块巨石上,不远处是被无形界限隔开的花海。浓郁的夜来香味混合着山谷中异样的浓香。我看向身上,沾满了呕吐物和血,黏糊糊的很恶心。
刚刚那张脸是年轻时候的奶奶,我以前在照片上看过。我老家那穷村子就是到现在相片也是个稀罕事,奶奶年轻那会儿建国还没几年,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我也不晓得她为什么有那么张照片。
我活动了一下筋骨,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就是关节的位置有些疼,不知道蛊解了没有。没看见布洛,不知道跑哪去了。我张口想要叫唤两声,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我又尝试了好几次,都是老样子。我彻底哑了!
我摸着脖子,难道这是中蛊的后遗症,我一辈子就这样了?
沙沙……一阵声响传来,我扭头看去,一个东西从草丛里跳了出来,是那种奇丑无比的癞蛤蟆。
砰。砰。一阵蹦跳的闷声响起。我扭头看过去,又一只丑蛤蟆跳了出来,这一只要大得多,得有小狗那么大,背上毒囊跟小笼包那样,模样看起来更加狰狞。
它们好像没见过火,跳到火堆旁边,静静的望着火焰,看着竟然有几分虔诚。我坐在巨石上,一动不动,以免发出声响惊动它们,这东西不好对付,而且看起来毒性不浅。只能等他们自己离开。
那两只丑蛤蟆就这么看着火,没有离开的意思。火堆因为缺乏整弄,烧完了一截柴之后越来越小,火光越来越暗。我渐渐感到不妙,我没有照明的工具,要是火熄灭了,就彻底陷入黑暗中。这两只丑蛤蟆等火熄后自己离开还好,亦或者就这么待在那里也成。就怕它们趁黑偷袭。
我随手摸了点什么东西扔到旁边的草丛里,企图引开它们。东西落地传来一个声响,那些蛤蟆不作理会。可能是声响太小了。
我探下手往从地面抓起一块石头,抬起头刚要扔,就看到那只大蛤蟆转向了我这边,我心头猛地一个咯噔,拿着石头的手僵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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