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酿鬼
我顺着壁画看过去,默默对应着开天辟地篇章中的内容:修狃是个英雄汉,它从东方走过来,拿来一把弯锯子,带来一把利斧头,砍断那条耇劳岭……
蛀虫能够拔动树,蚂蟥能撬岩石落,河水漏往地洞走,汩汩水细如筷子……
养优是个好心肠,匆匆跑来自东方,伸开手掌去摩挲,去抚了呵又去摩,天上那块摩得好……
蒋沙尹是好心肠,拿把长刀去削割,天上还没有削平……
熊公嫦婆两老人,两个老人好心肠,他俩去撮石渣渣,去搓碎土细泥巴,拿来垒砌那山坡……
沿途的岔道越来越多,延伸到了一处洞穴密集的地带。墙上的壁画随之分散开。这些神人的事迹讲述完,就是一幅幅独立的神人画像,除却水汽和云雾,依次是修狃、盘古、科帝、叵爬、香妞、火亚立、西汪婆……甫方、妹榜妹留……
走到妹榜妹留画像前,却是一个大个高鼻梁的男人模样,画的相当写实,就跟活的那样。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妹榜妹留”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把我向前拽去。我这才回过神来,这哪是妹榜妹留,分明是一个老外站在山洞口!
那老外力气极大,拖着我就奋力的往里头跑,我脖子被掐住,两脚几乎没法迈步,拖在地面。脖子被勒的难受,脑袋涨得厉害,他娘的,这些人人鬼鬼怎么都和我脖子过不去!我扯着掐着脖子的手,这老外的手凉得厉害,硬是怎么都扯不动。
四周一片黑暗,越往里就见一道光从一处洞穴中照出来,他拖着我跑过一个拐角,我瞅准机会一把抱住墙面的石块,双脚使劲一踹将他踢开。我扶着墙大口喘气。那老外挨了一脚跟个没事人一样,拿出一把刀和一只篮子,朝我冲过来。我感到奇怪,刀也就算了,这篮子可不像是他们会带的东西。
老外冲到了跟前,扬起手,我一个侧身,唰!刀子从旁边挥了下来。我迅速躲到一边,那老外不依不挠,挥着刀子朝我击来。我左闪右挡,被逼到角落,贴着坑洼的墙面。刀子朝着我的脖子横挥了过来,我立即蹲下身,躲过攻击,一下窜到他的身后,朝着他的后膝狠狠踹去一脚。这一脚几乎用尽全力,那老外却没有丝毫动摇,转身抓着刀子挥过来。
我躲避不及,抬手一挡,掌心一凉。我后退几步,看向手心,被划了好大一道,鲜血汩汩往外冒。他娘的,这人怎么这么厉害,明明那只老外的队伍里只有老外头子身手了得。
那老外挥着刀子跑了过来,我往旁边躲开。那道光芒照射的范围很有限,旁边将暗将明,我抬手摸索着跑过去,两手忽然摸到一面石壁,这岔道挺大的,怎么这么快就到头了。这面墙很平整,上面还阴刻着什么图画,我猛然反应过来,这是一面石门!
老外张牙舞爪的挥着刀子走了过来,周围避无可避,只能放手一搏了!我捡起石块朝他砸过去,四周十分晦暗,看不清楚,只听噗噗的响声,应该是砸中了。那老外全然不理会,一股脑的冲过来,一下就逼到了跟前。
唰!刀子从我左脸旁挥过,我几乎能感受到一股寒气贴面飞过。这可糟了!指不定得被乱刀刺死!一个声响从前方传来,我当即两手一抓,抓住了拿刀子的手,他手劲极大,我拼尽全力也抓不住,只能猛的侧身,刀子从我的左臂划了下去。
我捂着左臂靠到石门上,心里焦急,这下该如何是好。
啾啾。一个清脆的鸟叫声响起,一只银光闪闪半透明的燕子从身后的石门飞了出来,我惊讶的看着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银燕子向老外扑过去,撞中其脑门,顿时银光四散,它连同那老外的身影消散。
我怔怔的看着这一幕,良久,确定真的没了动静,才走出去,往那道射入的光芒走去。走进狭窄的洞道中,发现那是一个手电光。走进里头,就看到一具尸骨,身上的皮肉都被割完了,地上红红的一滩血。
我捡起手电,仔细照了一下,是那些老外的人,身上的肉是被普通的刀具割掉的,除了割的比较平整老手,没其他异样。我忽然想到刚刚那个拿着刀和篮子的老外,难不成是他做的?
我本想翻翻他的背包找些有用的东西,但见它沾满了血,又贴着那具惨不忍睹的尸骨,实在下不去手,只能作罢。
我拿着手电重新回到刚刚那扇石门边,想看看是怎么回事。石门上阴刻着一只蝴蝶,旁边是一道血迹,是我摸索的时候从被划伤的掌心流下去的。这血迹的流向颇为古怪,竟勾勒出半只鸟的形状。我探出手摸索,记得之前两只手都有摸到图案,难道这之前阴刻着一只燕子,刚刚飞出去的银燕子就是它?
苗族存在燕子崇拜和蝴蝶崇拜。台江、剑河等地的苗族柳支系就认为他们是燕子的后代。广西融水一带的苗族有燕子上天找来杉籽撒播成林,使人们建造房屋的传说。在《苗族史诗·溯河西迁》中说燕子头戴白银帽来审判岩鹰。种种传说不胜枚举。
苗族的蝴蝶崇拜则起源于蝴蝶妈妈妹榜妹留。她与水泡相恋结合并生下十二个蛋,孵化出人类之祖姜央,以及龙、蛇、雷、蜈蚣等等。她既是人类之母,也是苗族之母。隆重的鼓社祭祭的第一个祖先就是妹榜妹留。苗族许多织绣品都有蝴蝶图案,苗族妇女的刺绣花衣裙,传说是模仿彩蝶制成的。
我用力推了下石门,推不开,只好作罢,走出洞穴。一个身影从旁边的洞穴走了出来,我警惕起来,用手电照过去,是布洛。我刚刚还想着回去跟上他们,他倒先找过来了。
“我刚刚被一个老外逮了过来,那边还有个被割完了皮肉的老外,这地方有些邪乎,得小心。”我说着就要往壁画通道的方向走去,布洛没有动,我看向他,他定定的看着我,面无表情。
这小子平时虽然淡漠,但是面容不会这般没有生气。直觉告诉我绝对有古怪,我缓缓后退,上下打量着他。他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模样没有丁点儿的变化,但嘴巴一片殷红,跟涂了口红一样。我注意到他的手都靠在身后,藏着什么东西。
我小心问道:“你手里拿着什么?”
他把手放了出来,拿着一把刀和一只篮子,刀上沾满了血迹,篮子里还滴着鲜血。我心头猛地一个咯噔,顿时想到了什么。是酿鬼!布洛和之前那个老外都被依附了!看这情形,刚刚那被割完皮肉的老外极有可能就是“布洛”做的!
我立即掉头向后边跑去,冲进幽深的山洞中。“布洛”提着刀和篮子从后边追来。
酿鬼和蛊是苗族信仰民俗中影响巨大的负面异俗,酿鬼是一种依附人身借用其人形去作弄别人的鬼,据说只有被酿鬼作弄的人才能看得见酿鬼,旁人看不见。每个酿鬼的手里都提着一把刀和一只篮子,用以割肉和装肉。它不要其他祭物,鬼师也不能采取祭祀的方法和它打交道,只有用枪打才能吓跑它。早知道我就该从那个被割肉的老外的身上找找有没有枪。
我一直觉得酿鬼的影响比蛊还要严重,在苗族社会中谁家被说有“酿鬼”,谁家就受到周围人们的歧视,人皆不敢也不愿与之往来,婚娶更是难上加难。清白人家一但有谁与“酿鬼”人家结亲,将被家族开除出族籍,被父母逐出家门,断绝父子关系。而且和有“酿鬼”的人家结亲后,从此之后也随之成为“酿鬼”人家,子子孙孙都受到“酿鬼”的影响。生活在人们的歧视之中。
我拼命的往山洞里跑,洞道越来越狭窄,坑洼的越发厉害,极不规则。我在心里祈祷千万别跑着跑着就没路了。
旁边出现一条更大的洞道,我想也没想就跑了进去,四周逐渐变得宽敞起来,出现钟乳石。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向下陷去,腿脚一阵冰凉。卧槽!有水!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水漫到膝盖的位置就停了,我心说好在不深。那只酿鬼已经追到身后,我淌着水继续往前跑。可惜酿鬼不是变婆,不怕水,它跟着淌到水里追来。
布洛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被酿鬼寄生。那老外被削的这么干净,说明他被酿鬼寄生已经有段时候了。
水越来越深,从膝盖的位置漫到了腰间,大有不断加深的趋势。这里的水冷得厉害,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布洛”追到我后头,一手向我抓来,我一惊,慌忙往前跑,脚下又一次踩空,整个人往水里陷去,我心道一声不妙。整个人迅速陷了下去,冰冷的水漫过头顶。
我扑腾几下,游出水面,“布洛”往我肩上抓来,我闪身躲开,他的手从后肩划过,一阵忽冷忽热极其不舒服的感觉从划过的地方传来,这酿鬼当真不一般。
我使劲的往前游,好在手电防水,没有坏……强光手电闪烁了几下,灭掉了。我在心里大骂,什么破手电!那些死老外枪都能弄来,怎么就不在手电上多花点心思!这不是要命吗!
https://www.bqvvxg.cc/wenzhang/19209/19209661/14141361.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vvxg.cc。文学馆手机版阅读网址:m.bqvvx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