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女人
半边人挥手向布洛击去，布洛敏捷的躲开。半边人膝盖一弓，跳了过来，扑向我。布洛一把将我扯起，挡在我跟前，半边人的手抓到他的后背，又是尖叫一声，迅速的跳出几步，眼中的愤恨更浓。
“爬到树上去。”我道。我就不信他单手单脚的还能爬树。
布洛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我们各自寻了一棵树爬上去，四肢冻得僵硬，还真不好爬。跳远的半边人又跳了过来，我咬紧牙，使劲抓着树枝向上爬，好不容易爬到了上面粗壮的树枝上。
半边人在树下来回跳动，看样子是真不能爬树，我坐在树枝上，低头看着他。他跳动一阵，又跑来撞树，树被他撞得一下下的震动。早料到他会有这种举动，我特地选了一棵粗壮的树，任凭他力气再大，也没那么容易撞断。
半边人见撞树不管用，停了不来，也不蹦跳，站在下边抬头看着我。这东西还真能耗。老盯着半边人也瘆得慌。我挪开视线，不时往树下看两眼，注意半边人的动向。
我把之前身上粘的树叶拍掉，看向布洛，之前耗子明的人在，那断指人又一直跟着他，一直没机会问他，我道：“你之前是不是去了海南？”
他看了我一眼，不说话，眼睛一直跟着手电光，注意树下的半边人。
我又道：“你是不是在气我叫耗子明把你找来？”
“你不该跟他们搅合在一起。”他淡淡的说。
我说：“我也不想跟他们搅合，可是我得弄明白一些事，这事在我心里堵了好几年，我不想错过任何机会，况且也不全是我自愿的，他都找到了我住的地方，我有什么办法。”
他看向我：“你不该去永胜。”
他的意思不是我不该跟耗子明走这趟，而是我一开始就不该跟雷子走那趟，这样也就不会招上耗子明和那些匈牙利人。他越是这样，越让我觉得是知道些什么。
我说：“之前在贵州的时候，你为什么说他或许害了我，只是我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随口说的。”他答。
我一愣，让我疑惑了这么久的话，就只是他随口说的？我不大相信，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安慰你。”
我一呛。难道一直以来是我把他想得太复杂了，这小子真的就是被那些老外随手捡来的翻译，是被无辜卷入的游人？仔细一想，在贵州岩洞的时候，当时布洛是站在里头，小马让我小心的也可能是在洞里没出来的那些老外。
可我还是觉得不是这样。我问：“我在海口火车站看到的是不是你？”
“是我。”
回答的这么干脆，反倒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道：“你躲我做什么。”
“去洗手间。”
我又问：“你去海南做什么。”
“旅游。”说罢，看着我。
这说的有理有据，仿佛问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的我才不对劲。照这么说，真是我想多了？就因为这些错觉就把他牵扯到这次的事来，真是太抱歉了。我说：“对不住啊，把你牵扯进来，耗子明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那段截手指的人看着不简单。”
布洛盯着我，没有回应，眼神变得极其古怪，我对他的疑虑才刚刚消去，这表情是什么意思。他的手缓缓探向身后，手电照着我这边，看不清他的举动，他倏地收回手，猛地向前一伸，把什么东西射了过来。我一惊，下意识的想躲，只听一个尖叫声从后脑勺响起。
我吓了一跳，骤然回头，一把刀刺在半个脑袋上，这半边人什么时候上来的！它居然会爬树！我一动，身子一滑，从树上掉了下去，砰砰啪啪的撞到不少树枝，紧跟着重重的砸在了地上，摔的七晕八素。
布洛从树上一跃而下，把我扶起来，那半边人一手一脚的搭在树上，插着刀的脑袋对着我们，目露凶光。我们赶紧向深林中跑去。
一个声响从身后传来，那半边人从树上跳下来了。这家伙真是难缠，不知道雷子他们怎么样了，枪声也没再响起，估计是没事了。他们又有枪又有毕摩，确实不用担心。
一口气跑出老远，半边人没再跟上来，我上气不接下气，停下来休息。布洛用手电照向后边，我也看过去，真是奇怪，那半边人跳那么快，没理由轻易被我们甩掉。总而言之，没再追来，总算是出了一口气。
我望向四周，方才跑的仓促，也没记下方向，这是跑到哪了？我又看向布洛，之前没注意到，他背着旅行包，带齐了东西。我的东西都还在岩洞里，只随身携带了手机钱包这些重要的东西。我也没有料到起床看看岩洞外的情况会碰上半边人。
我说：“回去找雷子他们吧。”
布洛道：“恐怕会碰上那东西。”
也是，半边人虽然没追上来，但保不准还候在半路上。
一阵细小的说话声传来，伴随着其他零零碎碎的声响。我疑惑的看向远处的树林。布洛用手电照过去，在有限的照射范围内没照见任何东西，更远处的地方一片黑暗。那阵声音时断时续的传来，像是有什么人在里头。
犹豫了一下，我们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总不能等雷子他们来找我们。要是什么妖魔鬼怪，那也认了。
随着渐渐前进，声音也越发清晰，是女人的声音，在哼着歌，听着很平常，没什么异样。可是出现在深林中本身就是很奇怪的事。
声音越发的清晰，远远照见前边有一栋大房子，深山老林中怎么会有人住？近了，就见是一幢雕梁画栋的豪宅，古香古色，不同于汉风，带有明显的少数民族特色。房门开着，黄色的火焰光从里头照射出来，一个穿着彝族长裙的女人从一旁走进门中，身段婀娜，五官精致，梳着辫子，十分漂亮。
深山豪宅美人，不是鬼怪还能是什么。我示意布洛赶紧离开。
女人看向我们，说道：“你们是谁？”
是普通话！我心说鬼怪都与时俱进学会普通话了？还是说是我误会了，她并不是什么鬼怪，而是货真价实的人？
她又道：“你们迷路了？”
我反应过来，说：“是，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外面冷，你们先进来吧。”女人说。
我还是有些疑虑，树林中突然出现这么一栋房子这么一个人，怎么想都很奇怪，可是她一口还算流利的普通话，和以往碰到的那些阴森森的鬼怪完全不同。
犹豫了一下，还是随着她走进了大房子中。来到堂屋中，里头有一个很大的火塘，将整个屋子烘得十分温暖。之前在苗族鬼寨的时候屋子里可是没有温度的。看来真是我误会了。
屋里点着松明火把，加上火塘中的火焰，房间还算亮堂。我们坐到火塘边，热气迎面，身上的寒气顿时消了大半。
女人也坐了过来，近一看，发现她目若秋水，嘴若含丹，更加的美丽，脸上没有半点脂粉，是真正的纯天然的美女。
屋里没有其他人，我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其他人出去了，现在只有我自己，你们从哪里来的？”她问。
只有她一人，我们两个陌生人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我说：“我们从广东那边来的，来德布洛莫旅游，遇到半边人就跑进了深林里，你怎么会住在这里？”
女人说：“这里是德布洛莫的外面，再过去就到村子了，我们家只是住的比较远而已。”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已经跑出来了。亏得刚刚还怀疑她是妖魔鬼怪。真是不好意思。
女人说：“你们不该进德布洛莫，那里是鬼居住的地方。”
“就是好奇进来看看。”我说。
她摇摇头：“近些年不少外来人进来旅游、考察，那里是一切魔鬼的聚集之地，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我笑了笑，不说话。
女人蹙起眉头，有些不悦：“你们这些外来人就是这样，总是不听劝。”
她叹了口气，说：“德布洛莫山上原本是没有鬼怪的，或者说，这个世上本来是没有鬼怪的。”
我道：“据说所有的鬼怪，都来自于吃了兹兹尼渣变成的山羊的部落的亡者。”
她点点头，带着几丝惆怅说：“兹兹尼渣真可怜啊，全家被烧死，到处流浪的时候又被射死，仅剩一缕灵魂，遇到阿维列库与他结为夫妻，她一心一意的对阿维列库，为了他寻来珍贵的药材，结果他却要杀死她，这一切，只因为她是魔鬼。”
我说：“的确很可怜，可是阿维列库的做法也可以理解，任谁知道自己美丽的妻子是魔鬼，都会感到恐惧。”
许仙看到白娘子的真身的时候不也被吓死了。
女人不赞同，激动地说：“就因为她是鬼怪，就可以这么对待她？兹兹尼渣为了他不惜去维则洛曲山上取白霜白雪，她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害人，就连世上的鬼怪，也是因为他们自己误食了兹兹尼渣变成的羊！”
我没料到她反应会这么大，连忙说道：“阿维列库的做法的确不对，他不该这么做。”
然而并没有用，女人愤声道：“所有的人都是一样，所有人都像阿维列库一样，你们都该死！”
她的神情骤然一变，抬起两手向我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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