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逐鹿 第七十六章 猛将
第七十六章猛将
一眨眼的功夫,这总共不足百人的骑兵就交上手了,果然,一上来粤军就顿显势弱,接连被砍倒了十一二个。只可惜,白尔赫图还是首次与粤军碰面,他们不知道这些骑兵各个还配有一支马枪。
粤军骑兵的cāo法强调:“马兵器械,以刀辅枪。刀便近刺,枪便远击。”
只见这些粤军略一后撤,纷纷举起了马枪,激斗双方的距离太近了,粤军根本不必瞄准,随着二十几声枪响,二十几个身经百战的清骑兵就稀里糊涂地被打下了马。白尔赫图是大将,当然是人家瞄准的首选,不过好在白尔赫图弓马娴熟,武艺超群,一见对手抬起的黑洞洞的枪口,立时就是一个蹬里藏身,将身体闪到了战马的另一侧。
随着一声悲鸣,坐骑一下扑倒在地,白尔赫图也被摔出一丈开外。一见主将落马,科尔昆吓得魂飞天外,一催坐骑,率领数十骑为先驱,带着大队骑兵杀了过去。科尔昆根本不理会迎面而来的马刀,都交给背后的亲兵来抵挡,俯身抱住马脖子,不减速地往前急冲。
而陷阵失马的白尔赫图,也不含糊,拾起马刀嗷嗷大叫着冲入敌队。清军的马刀攻防招式简单实用,不象明军传统刀术套路的虚华。只见他刺马腹、劈马股,逢人伤人,逢马伤马,以—当十,勇不可挡。
听到背后风响,白尔赫图还未来得及挥刀回砍,科尔昆就一把薅住他的脖领子,轻巧地掖上马来,左脚一磕马肚子,战马立时向右一个转身,斜刺里突围而出了。
估计大部队也跑远了,陷落敌阵的这些粤军,呼啸一声,一起向外冲杀,细数数,竟有十来骑跑了出来。不待主将下令,几千骑兵随后追了下去。白尔赫图换过一匹坐骑,长嘘了一口气,好在这样的对手人数太少了。
经过这番血战,总算打通了通往攸县的官道,白尔赫图哪里还敢耽搁,催动大军立时就跟着杀了下来。
离攸县城尚有十几里路程,就听见刚才还密集的枪炮声渐渐稀疏了下来,这回白尔赫图没敢冲在前面,只能眼巴巴地盼着科尔昆派人将前线的战况报回来,实在有些着急啊。
没想到,远远地,科尔昆带着几十个亲兵亲自跑了回来,“怎么样?没让那些蛮子跑掉吧?”
“咳!原以为会如此,郡王爷(指勒克德浑)派镶蓝旗的那彦成领着三千骑兵从背后杀到,吓得那些蛮子只得就地结成圆阵。可谁想到,攸县城里一下杀出来上万人接应,为首的骑兵不下三百人……”
见科尔昆停下来看着自己,白尔赫图感同身受地点点头,“是啊!三百骑兵!那彦成头一次遇到,怕是要吃亏了!”
“正是!”科尔昆面sè沉重地点点头,“隔着老远就看着镶蓝旗并不放箭,反而迎了上去,我急得直跺脚!可惜那彦成他们听不到啊!”
“也难怪!不是亲身经历一次,谁不是单想着一个冲锋就能将蛮子杀散?恐怕那彦成还算计着一旦冲散了这小股骑兵,就顺带着冲垮后面的步兵,说不定连攸县城都一气拿下来呢!”
“可惜啊!非但没有冲散人家,还被人家缠住了,等大队粤军上来,反倒被人家内外夹击,死伤惨重!”
“那咱们呢?”
“末将收住阵脚,忙着救援镶蓝旗的弟兄,只好放任粤军撤走了。”
白尔赫图点点头,出兵放马十几年了,他什么不明白,科尔昆哪是好心帮助友军,说白了看粤军势大,先有了怯意,但还要点上一句,好教科尔昆知道自己不是好糊弄的,便淡淡地说道:“说起来,六千骑兵围困三千不到的粤军步兵,非但让敌人逃走了,人家的死伤还未必会比咱们的多,这失利的罪过恐怕就要那彦成一个人承担了!
那彦成真的够冤的,万一被郡王爷砍了头,你可小心镶蓝旗找你的麻烦!”
科尔昆不易觉察地瞪了白尔赫图一眼,才救了尔的xìng命,这么快就翻脸不认帐了?
此时,七八骑骏马飞驰而来,为首的一员牛录瓮声瓮气地插手施礼道:“郡王爷有令,白尔赫图愈期失道,记过!现率所部改道向南,限两rì内拿下茶陵州,活捉周明磊,不得有误!”
“喳!”两个人同声答道。
见人家转身要走,科尔昆赶紧拦下,“镶蓝旗的那爷怎么样了?”
“爷还好意思问?纵敌逃脱,损兵折将,业已升天了!”
“是吗?”
“我们镶蓝旗受此大辱,当然还要感军门您的好啊!”说着,这个牛录也不理两位大员,扬鞭打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得知被记了过,一贯争强好胜的白尔赫图哪里咽得下这口气,竟下令不许休息,发了狠地一个劲往前赶路,大军直走到天亮也不许停下来吃东西,中午十分就远远看见了茶陵州的北门。
见科尔昆从前面赶过来,白尔赫图急切地问道:“有没有打探到消息?”
“回军门,几拨斥候回来都禀报,说是有人看到知府衙门的衙役护送着十几个人向东南方的炎陵方向逃跑了。”
“追!就是追到炎陵,也要给我追!传王爷的敕令,那个周明磊不论死活,捉住军功加四个半前程,赏银万两。”
科尔昆犹豫了一下,“军门,如此一来,弟兄们还不都往一个方向挤,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白尔赫图点点头,“言之有理。这样,他们玉麟家的几个不是仗着本家和王爷沾了些姻亲就在旗里耀武扬威吗?
传令,牛录玉麟容安、玉麟容安、玉麟容特各率领本部在茶陵州百里范围内围剿余寇,保证大军与攸县方向的畅通,不得有误!”
而此时,躲在攸县城的陈敬廷还不晓得,明磊三个师不回援的消息早就传到了衡阳城。
“什么!粤军没有回兵?”济度还有些不能相信,不是说周明磊胆小怕死吗?他本人就在茶陵州,不回援,他就有被俘的危险,他真的敢吗?
但事实就是事实,济尔哈朗淡然地说道:“想耍无赖,无妨!他们远来,携带弹药有限,我看就选湘潭城和他打一仗,就算失利,也要耗尽粤军的弹药。到了那时,尔等只有南下衡阳一条路,先消灭了攸县之敌,腾出手来等着粤军南下,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所以,当勒克德浑领着右翼人马杀到攸县城下时,设伏的佟图赖也带着人马赶了过来。思量着兵力充足,就算将白尔赫图所部率领的左翼人马打发走,自己手下还是兵强马壮,足足多出粤军一倍有余,勒克德浑这才传令白尔赫图兵进茶陵州的。
勒克德浑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乌黑的容颜被野外风霜打磨得棱角分明,微微上翘的嘴角都显示着坚毅和威严。他是一线带兵的王爷中最年轻的一位,可以说少年得志,和那些少不更事的堂兄弟们站在一起,越发显出他的格格不入。在勒克德浑身上,还保留着入关前女真人的那种淳朴和勇于用命,这当然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自打入关以来,先是跟着多尔衮大战一片石,后来又跟着多铎打下南京,后来就连博洛也撤回来了,单单因为他年纪最小,就生生留在富饶的江宁城(南京)了。
其实,京城的亲贵们谁不清楚,此时的江南,可不是什么富贵之乡,还算是前线重镇,它什么时候真正太平过?
用明磊的话来形容,“也就是因为勒克德浑这些年基本上都处在对敌斗争的第一线,没有功夫、也没有条件象他的同龄人那样安逸、自在,非自然地远离了花天酒地、以优戏为乐的太平rì子!
但随着军旅时间的rì益延长,习惯成了自然,即便消停些时rì,勒克德浑反倒不习惯了,索xìng也不愿意回去了,还是这军营中待着舒坦啊!
四万多人马将小小的攸县城团团围住,勒克德浑却一点都不敢大意了。陈敬廷领着一大群军官就站在勒克德浑对面的城楼上,用手指着他的帅旗,不停着指点,俨然一副实战观摩课的架势。
的确,勒克德浑排出的战阵,确实让这些没见过什么阵仗的士官生们大开了眼睛,仿佛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世上还可以这么排兵布阵啊!
勒克德浑的布阵与其他满人的不同是,他把三排弩兵做为整个军阵的前锋排列在军阵的最前面,而且军阵的最后面也有三排弩兵排成横队,其中一排面朝后,明显是为了防止敌人从背后的袭击。
在军阵的右翼,有两列士兵,一列朝前,另外一列侧立;在左翼,也有一列士兵面目向外,虎视眈眈,用以提防大军的左右两侧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
在它的前锋、后卫、两翼,和中间庞大的军阵主体之间,才是几个密集队形的骑兵。
细细数数,这个超过两万兵士,由数十路纵队组成的主力部队,弓箭手、骑兵、步兵相互交错,浩浩荡荡,气势磅礴。
陈敬廷告诉身边的学生们,“此阵乃是个囤居聚的阵势,当阵形象现在尔等所见这般没有展开的时候,坚若磐石;一旦展开,如万弧挺刃。
这是极其经典的军阵范例,它进可以攻,无坚不摧;退可以守,固若金汤。”
“这不就是说,鞑子很看得起咱们吗?”
“就是!其实鞑子远没有传说中的可怕,师座是没亲眼瞅见刚才西门外的那一战,咱们就三百骑兵啊,竟挡下了他们一千多人,而且丝毫不落下风!
那才真正叫痛快呢!”
陈敬廷严厉地看了眼那个眉飞sè舞的小子,“记住了,越痛快的事,越不可能再次发生!人家是初次见面,没有看得起咱们,否则,就凭他们的强弓劲弩,三百人还没挨上,早就被shè死了。
这,没什么好炫耀的!”
正说着话,对面的勒克德浑也发现了城楼上的这些粤军,想到自己无奈之下斩杀了爱将,年轻的王爷不禁银牙咬在了一起。回头看看,红衣大炮还没有架好,勒克德浑一催坐骑,就冲了出来。
他身边的几十员将领们刚要大声阻拦,偷眼看看帅旗旁挑着的那彦成还在滴血的头颅,顿时没有一个敢开口说话了。
怎么也还有两箭之地,勒克德浑在飞驰的马背上,拉弓如满月,嗖的一箭就shè上了城楼。
其实说来容易,马在跑动中是上下跳动的,距离又是超远,勒克德浑的箭shè偏了算是正常,shè中了,才算邪门了。
陈敬廷也瞅见一个甲胄光鲜的清将纵马而来,但距离尚远,并未在意,但就见其一抬手就掉转马头,正楞神的功夫,恶风扑面,嘣噔一声,一支镞长五寸、箭长三尺的粗杆大箭竟齐头钉进了陈敬廷身边的木柱之中,箭杆还徒自晃个不停。
众人大惊,唯有陈敬廷面不改sè地注视着那员清将远去,伸右手抽出短刀,轻巧地将这支箭起了下来。
陈敬廷将这支箭拿在手中,从箭镞捋到箭尾,感情复杂地说道:“尔等看看这支箭,这就是他们鞑子赖以成名的透甲锥!
一旦shè中,必定洞穿,近距离,洞穿两人还有余力。能这么远还能有此威力的,想必就是勒克德浑本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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