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乐在顶
“只不过，吾已在此，守候亿年，而你，却是来此，终结吾之使命！”
默念着巨兽这意味深长的话，萧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去。
守候...亿年...终结...
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巨兽始终沉默着。
不自觉间，它有些出神了。
枯坐了亿年，早忘记了人间疾苦，可如今，萧闯的举止，又勾起了它几临遗失的记忆。
那是一个冷雨夜。
稀沥沥的雨水，打在自己身上，溅起了凌乱的水花。
这一刻，除了当事人外，无人能知冷暖。
是冷的。
静静地望着身下的男子，它，等待着他的回复。
似乎已过了很久，又似乎，只是短暂的一瞬。
抬头，对上了己身的火瞳，男子的眼角，掠过一抹绿芒。
只听，他一字一句地道：
“犼，莫怪我。”
字字穿心，痛入骨髓。
原来，它叫做犼。
......
从不堪的往事中挣出，犼很快发现，更难挣脱的，却是眼前这个不满二十的幼童。
“唉...”
它轻叹了一声，欲要说些个安慰的话。可久别人世，一时间，它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闻得此声叹息，萧闯蓦地回神，期待着巨兽的后文。然而，它接下来的话，却是.....
“吾名为犼。”
莫名其妙地望着巨兽，萧闯一时哑然，竟是下意识地回道：
“呃...犼，你好，我叫萧闯。”
这一刻，他心思百转，却始终不得其意。
“吾此生如此，无可奈何。”
“然你尚属幼儿，却依稀间有吾之影，当真凄凉可悲。”
“生灵在世，怎地就不可为己而活？”
“只愿...你能挣脱束缚，觅得那分自在...”
********
“喂，小子，活得死得？别装死，快醒醒！”
犼的声音，尤然绕耳，余音未绝。
可在下秒，便是水雾那冲极了的贱嗓....
“愣啥愣？做春梦啊？”
出神间，萧闯微微闭眼，再次抬眼望去....
卧槽！还真是这臭老头儿啊！
对于水雾，萧闯可谓是又爱又恨，如今，再见到他那副气定神闲的老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猛地从地面弹起，萧闯浑身颤抖地指着他道：“你....你.....”
“你他么...我真是草了！”
“这...怎么可能...”
兀自说了半响，萧闯都断断续续的，没有一句完整。
显然，他已被场景的突转给惊住了。
明明上一秒还在墓里，下一秒，他便来到了某处光秃的洞中。
最可气的是，洞里坐个老头儿，正一脸戏谑地，盯着他看。
脸上有花吗？
草！老子又不是小丑！看你妹啊！
莫名其妙地忍受着萧闯的谩骂，水雾颇有些不耐地道：“怎么了？小子？睡一觉醒来，就不认识你老子...呃，你仙爷了吗？”
“睡了一觉？吗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正在...”
惊叫一声，萧闯猛地跃起，差些就撞到了洞顶。
微摇了摇头，水雾抚了两下胡须，不禁苦笑道：“你以为，凡人可进得了仙界吗？同你见时，仙爷便封了你六识，将你一路背来。换句话说，你小子到底做什么梦？和老子有关啊？”
“怎么可能？”
上段旅程，余温尚存。
其间种种，起伏跌宕，动魄心惊，犹自在目，记忆仍深。
可转眼间，水雾却告诉他，这是假的，不过是场梦罢了！
这..却叫他如何信得？
激动之余，萧闯一阵眩晕，猛地向地上栽去。
“扑通”
“唉哟...”
狠狠一跌，却是摔醒了他。
这一下，真叫个通透，直让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不过，萧闯可顾不得查看，便又立时问道：“你快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轻咳两声，水雾润了几下嗓子，这才不急不躁地道：
“凡人初闭六识，都会经历一个七魂回归的过程。而在此期间，往往会魔障横生，陷入自己编织的幻梦。想来，你之所以这般，定是经历了某个极不寻常的幻境，以至于，你将现实混淆了。”
“这是梦？坠落，南海，船队，三族船员，灵儿，都只是梦？”
目瞪口呆地死盯着水雾，萧闯似想从其面上，找出哪怕一丝的迟疑。
只可惜，水雾神色不变，仍是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虽说，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所谓的真相，但身上的疼痛，却十分清楚地告诉他，也许，这真只是个梦，而已。
而已？！
怎么能说而已呢？！
那在梦里，就不会疼吗？
显然不是。
一时间，萧闯却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疼痛？对了，疼痛！
萧闯自幼习武，他可不信，区区一跌，便会如此不堪。
想到此处，萧闯连忙问道：“那..我为何会觉得全身酸痛？毕竟，这只是吃了一跌...说明，现在，未必是真！”
又自轻咳了两声，待萧闯冷静后，水雾才接着道：“你可知，我是如何带你来此的吗？”
“我们是在仙界？天呐！不行！我得出去看看...就算是梦！我也是第一次来呢！”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萧闯完全忘记了当前的处境，自顾自地往“洞口”行去。
然而，他刚迈一步，便蓦然发觉，所谓“洞口”，竟也是一块石壁！
壁面的白光，颇为耀眼，令他下意识地以为，那光线，源自于外界！
“哈哈哈...”
目睹了萧闯的窘态，水雾竟乐出声来。
只听，他癫狂的笑声中，还夹带了对萧闯的嘲讽。
“没见过世面的小子...”
“以为这是凡间的破洞吗？”
“没出息！当务之急，应是摸清环境...”
默默忍受着水雾的低笑点，萧闯不由羞红了脸。
作为世家的少爷，萧闯的见识自是不差，可如今，初临仙界，他便像是新生的婴儿，一切，还得从头来过。
笑声渐歇，水雾轻咳几声，再度将方才的问题复述了一遍。
仿佛什么都未发生一般，萧闯一脸认真地回答起了水雾的问题：
“恩，我曾听说，仙灵可睹凡尘，凡灵却不见仙，便是因..某处唤作‘黑白’的屏障。因此，不论仙凡，若想跨界，须得有仙界应许，途径方寸。”
所谓“仙灵可睹凡尘”，便是身处仙界，可观得硕大安乐，隐在日月之后，可望，却不可及。
至于安乐凡灵，基于“黑白”的特性，乃是不得从天上，觅到仙界的身影的。这也是后句“凡灵却不见仙”的由来了。
这等异象，也端是奇妙。
“嗯，正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水雾进一步解释道，“方寸浓缩日月精华，纳无限于寸长，岂是你等凡人，能擅自通过的？你之所以会觉酸痛，却是过道之时，便是有我看护，也难免会受挤压...而封闭六识，也是其内的魑魅魍魉，会侵染魄体，李代桃僵...因此，仙爷也是无奈为之...”
听罢水雾的论述，萧闯长出了口气，生出丝恍如隔世之感。
难道说，这一切的一切，真就只是场梦？
如果只是幻梦，那么灵儿，这个令自己痴狂的女子，也只算得上某种...单方的臆想？
这一点，他死也不愿接受。但......
“如此说来，醉仙楼相见之时，我便被你昏迷了吗？而你我不曾去过南海，更未曾有过争执？呃...”
“哦，你小子可真行，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在梦里损过仙爷？”
“呃，是我记错了。”
......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实幻梦，论之无用。
“不管真假，活在当下，还是好的。至少...”
抬头，望着穹顶的安乐，萧闯咧嘴一笑，喃喃自说着：“至少...家...就在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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