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资社”大战
“插播一条广告，凤凰集团现向全社会招聘各类人才，各类技术工人、专家，营销、管理方面有经验的人才，学有专长的大学生、研究生，我们需要……等方面的人才，只要您觉得自己是一个人才，请寄信到XXX，或电话XXXXXX，如果直接到厂，请自备生活用品。”
“这个凤凰集团怎么又招人？”郑南郊区自行车厂副厂长王国庆放下碗，不满地嘟囔着，调了一个频道。
“死老头子！”副厂长的领导厂长夫人不干了，“电视马上要开始了！那个王亚茹太过分了，她不知道小芳是她女儿啊，真是的，那么刻薄！换回来，慧芳就要去找罗刚呢！”
王国庆一边嘟囔着“刻薄你还看，看得人堵得慌还看”，一边老老实实地把频道调了回去。
厂长夫人突然一拍腿：“咱儿子不是快毕业了？干脆让他去凤凰集团吧，听说那儿工资特别高，一个月抵别的地方三年，要是儿子进了这样的公司，你就没必要这样累死累活了。”
相似的一幕在华夏大地各处演绎着。陈培成功地让包括中央台在内的各电视台都插播了凤凰集团的招聘广告，不但两集之间插播，一集也分为两段，中间插一段广告然后继续播放。
这是一次成功的广告投放，来自全国各地的信件每天都要装几麻袋，更有无数青年不远万里赶到凤凰集团总部，毛遂自荐。这么多人，一下子安排不了，怎么办呢，全部安排去学习，管吃住，布置学习任务，作为人才储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粤省省会的边郊地区成了华夏的人才大本营，汇集了全国各地数万名大学毕业生和技术工人。
事情总是有两面，这种扫荡式的广告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这个时期，人们的思想颇有些混乱。改革的路通向哪里？不少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尽管由于王小平等人的干涉，没有发生那起亲者痛仇者快的悲剧，国内还是有很多或大或小的各种冲突事件。甚至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凤凰集团，各种上纲上线的帽子铺天盖地飞了过来，让人觉得眼前猛然一黑。
区强心有余悸地对王小平说：“幸亏搬到南边了，不然这次非要被勒令停产整顿不可！”
王小平递给他一份内参的手抄本：“你看看我标注的那段话。”
区强双手取过，整了整领带，低声地读了出来：
我们必须从理论上搞懂，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区分不在于是计划还是市场这样的问题。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资本主义就没有控制，就那么自由？最惠国待遇也是控制嘛！不要以为搞点市场经济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没有那么回事。计划和市场都得要。不搞市场，连世界上的信息都不知道，是自甘落后。不要怕冒一点风险。我们已经有了一种能力，承担风险的能力。为什么这次治理通货膨胀能够见效这么快，而且市场没有受多大影响，货币也没有受多大影响？原因就是有这十一二年改革开放的基础。改革开放越前进，我们承担和抵抗风险的能力就越强。
区强抬头看向王小平，用手指了指天：“是那位说的？”
王小平笑着点头：“现在你放心了吧。”
区强点头：“我相信你的判断。”
摊子铺的大了，面临的非议就多了，王小平常常觉得自己已经很难保持那种世外来客的冷静。
他是一个缺乏性格的人，换句话说，他是一个让人难以看透的人。他周围聚集的这些人，少数是个性明显的，如大牛，如苗凤，如柳林，其他人也都和他一样难以捉摸，总是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很好。这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每个人都很独立，坏在总有人可以背叛。他接触最早的是区强，考察、试探最多的也是区强。迄今为止，区强还没有任何的背叛行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区强起身告辞道。
王小平略微点了点头。
被回家的区强吵醒的司徒倩打开灯，揉着眼问：“你们又聊了些什么，至于这样每天都去汇报情况吗，以前也没见你那么忠诚过。”
区强道：“你懂什么，这叫士为知己者死，以前，以前那一样吗？”
司徒倩不满地说：“是，他的确比我们所有人想象的都厉害，但你毕竟是和他父亲一辈的人，这样做，我总觉得有些低三下四。”
区强脱衣服的手顿了顿，怒道:“你又和那些长舌妇去什么沙龙了？我看你就是闲的！当初你说要做服装，现在呢，你做出什么品牌了？”
司徒倩白他一眼：“你个土老帽，就知道工作。做服装哪里有做时装好，我要做就要走高端路线，去巴黎，去米兰，那种几十块钱一身的衣服，扔到大街上我都不会去捡。”
区强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你现在高贵了，是吧？你忘了十年前我们过的苦日子了，是吧？你觉得有资格享受这一切，是吧？”
司徒倩见他又扣上了衣服扣子，抓住他的胳膊道：“你要干什么，不睡觉你要到哪去？你给我说清楚，我凭什么没资格享受？是谁把我从家里拐带出来的？是谁让我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你说！”
区强垂下了头，他父母早亡，司徒倩的父母却是在她离家出走后亡故，至今司徒倩的哥哥、姐姐都不肯认她这个妹妹，而跟他闯世界的司徒倩以前吃了多少苦他都不愿去想，这方面他的确是心存愧疚的。
司徒倩见他悔过，松开手：“睡觉，这么晚了，困死我了。”
区强嘴唇蠕动，想要再说些什么，司徒倩却已不给他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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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春节，皇甫平在《解放日报》上一连发表了四篇文章，《做改革开放的“带头羊”》、《改革开放要有新思路》、《扩大开放的意识要更强些》、《改革开放需要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触动了国内舆论的敏感神经，使得各路神仙各施神通，利用各自的阵地发起了冲锋。国外媒体也全都把聚光灯照到了这件事情的发展上，密切关注相关的动态。
在这一切发生的时候，京城流行一句顺口溜：京都老翁，坐看风起云涌。有一位老人静静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他在等待出手的机会。
凤凰集团大规模招聘，吸引全国人才汇聚羊城，许多人根本没有职位安排，但全都被集中起来，组织他们学习、训练，每天有专人进行讲课，最初是一万人，后来发展到五万，粤省的部分领导也有些坐不住了。五万人啊，仅仅是解决吃住问题一个月都需要投入三千多万，可是，广告还在播放！
王小平的努力没有白费。老人终于比原本历史提前一年多开始了他的南巡，他先到几个经济开发区看了看，随后就到了凤凰集团总部。
得知老人要来，王小平事先通过借调的方式从武警队雇来了五千人的便衣，他实在是怕出现差错，要是出了事，所有的努力就全都完了。
老人的特征那样明显，聚居区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所有人都显得异常兴奋，但也都表现得非常克制。老人对此极为满意，他在这里找到了几十年前那种焕然一新朝气蓬勃的感觉，这里汇聚着全国的未来精英！
老人上前同几位读书的年青人亲切交谈，问他们来这里学到了什么。
一个个头不高而特别瘦小，因而头显得特别大的年轻人兴奋地说：“我在这里发现了未来，未来的世界是网络的世界！”
老人十分感兴趣地问：“老了，跟不上形势了，什么是网络？”
大头青年习惯性地要挥舞拳头，却被保镖给按住了，他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明白自己面前这个老人不是一般人，他被强烈的幸福感笼罩了，浑身战栗着，用有些颤抖的声音回答道：“网络就是通过通讯技术将个人终端计算机联系起来构成的一个虚拟化的社会，在那里，所有人都可以分享来自世界各地的信息，整个世界都可以通过网络联系起来！”
老人笑呵呵地说：“咱们个头都不高，你大胆地去做，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呢，不要怕。”
大头青年幸福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等老人过去，拍拍地扇了自己两个响亮的大耳光，喃喃道：“原来不是做梦，我云马真的见到小平！”
凤凰集团新竣工的办公大楼十层会议室，老人认真地观看着眼前的各种现代化设备，不时地询问几句。
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上，老人笑道：“你长得可够快的，记得六年前的时候，你才这么高，现在都赶上我了。”
王小平笑着说：“经济形势越好，我长得就越快。”
老人哈哈大笑：“照你这样说，再过几十年，你不要长到月球上去。”
王小平翻着眼睛想了想：“那样也挺好，咱们直接登月了。”
老人又是一阵大笑，身边一位明显是私人医生，连忙低头劝戒，起身时还瞪了王小平一眼，王小平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有意的。
“你招来这么多人，真的就打算这样养着他们？”
王小平摇头：“当然不能那样做。我这里搜集了很多世界各地的信息，我把这些信息免费地分享给他们，他们回去以后，就能够带动地方的发展。”
老人问：“会不会太超前？”
王小平想了想说：“或许会，或许不会。总要试一试的。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老人笑道：“我一直很好奇，你怎么就能够一直走在时代的前头，又不触网，实在太让我好奇了。”
王小平心头一紧，笑着说：“我想大概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从小就特别谨慎，二是我幸运地找到了很多值得信赖的人帮我做事。”
老人微笑着，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王小平对“凤凰城”的规划，王小平认真地就主要的几点设想做了介绍，老人始终微笑着，不时点头，直到他说完之后，才轻轻鼓掌道：“你是个做实事的。放开手脚大胆地做吧，我会在后面看着的。”
王小平突然流出了眼泪。当然，这是他调动演戏天赋制造的效果，作为一个冷静理智的大商人，他是不会因为这点“葫芦话”就感动的一塌糊涂痛哭流涕的，但在外人看来，他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本来叫喊着要和人拼命，突然看见大人就哭了起来。粤省的几个领导都是心头一紧，这小子不会趁机告状吧？
幸好，王小平并不想得罪“地主”们，他擦了擦眼泪，笑着说：“不知怎么搞得突然特别感动，特别想哭。”
老人笑着摇头，这点伎俩他见得多了，只觉得这孩子十足狡猾，却也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孩子而已，狡猾是正常的，不这样反而才叫不正常，成熟的过分，像妖怪一样了。
第二天的各大官方报纸都刊登了老人讲话：
判断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
社会主义本质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从这个角度看问题，“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
“对于我们这样发展中的大国来说，经济要发展得快一点，不可能总是那么平平静静、稳稳当当。要注意经济稳定、协调地发展，但稳定和协调也是相对的，不是绝对的。”
——谈话没有提及凤凰集团。如果提及，就等于将其提到了政治高度，将来出问题时就会束手束脚。王小平多少有些失望，这说明老人对自己这样的“妖孽”还是有所顾忌的，不愿意将“尚方宝剑”赐给他。不过，没关系，来这里坐一坐聊聊天，这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一种政治上的表示，这样的支持已经足够了。
大形势已经确定了，接下来就可以大展拳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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