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打开心结
——新的一天，四更！
王小平和张华一起去银行转账，然后一起去了医院。
在路上他才知道，住院的年轻人名叫苏华，原本是去美国跟随芒得博罗特教授研究分形理论，因为芒得博罗特教授原籍波兰，所以接受邀请到这里做一段时间的访问学者，他也跟着来了。谁知道他竟然被查出患了肠癌！听医生说这是治愈率高达80%的一种癌症，他也就决心治好病，可是，没有钱！芒得博罗特教授虽然十分欣赏他，却也不可能违背原则动用公款为他治病，他向耶鲁大学和自己曾经工作过的IBM发出援助申请，但都被拒绝了，他们认为没有必要为一个外国人破费。芒得博罗特仍不愿放弃，一面自掏腰包让医院先进行治疗，一面让苏华尽快想办法借些钱治病。这样，他才想起了张华，没料到张华却出国来到了波兰，辗转一圈，张华收到电报时距离他动手术的截止日期已经所剩不多，他现在怕是已经绝望了。
刚到病房门口，他们就听到一个男人用夹杂着法语的美式英语吼叫着，懦夫、叛徒、可怜虫之类的词语不断迸发，让听到的人忍不住浑身发抖。房门没关，张华伸手推开走了进去。王小平跟在他的后面进了病房，随即就笑了起来。不是他不懂礼貌，实在是因为这个芒得博罗特教授太个性了，圆圆的脑壳上长着稀疏的白发，根根直立，犹如标枪，胖脸蛋，小眼睛，配上十分显眼的招风耳，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衰老的精灵，乍一看十分滑稽。
病床上的苏华看到张华，艰难地笑了笑，说：“张老师，后天就要手术了，我们放弃吧。”
张华激动地握住他的手：“不！你有救了！有人愿意出这笔手术费！”
苏华也来了精神：“真的吗？太好了！希望我将来能见到他。”
张华笑着说：“不用将来，你现在就能看到他。”
苏华一愣，疑惑地看了看张华，随即又看了看王小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在他想来，张华一定是在国内找到了愿意这笔手术费的人，毕竟这边他无亲无故无朋无友，唯一有关系的自己还是需要钱的那个，谁知道他竟然说是眼前这个小孩子出钱，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
芒得博罗特很不高兴地说：“这是你的亲人还是朋友？他们懂不懂礼貌，不知道病人需要休息吗？”
王小平忍不住用英语回道：“方才是谁在这里大叫大跳疯狂咆哮来着？你这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只看到别人黑。用我们华夏话说，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也好意思说我们？”
芒得博罗特没料到这孩子英语如此流利，道歉道：“对，方才是我失态了。我向你们道歉。”
王小平对他大生好感，这样承认错误的勇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他连忙摆手说：“没关系，我们也有错，我们不该不打招呼直接闯进来。”
苏华虽然仍感到不可思议，还是郑重地向王小平表示感谢，王小平大方地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和张华去付钱了，也就是把转账单交给医院。
王小平对张华说：“张老师，你再去开导开导他，我先回去吧。”
张华拉住他：“一起回去，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走。”
芒得博罗特见他们进来，微微点头示意，继续对苏华说着自己的打算，说完之后停顿片刻，语气凶狠地说：“听到没有，我不准你死！你如果死了，我们的研究怎么办？”
脸色苍白的苏华微微动了动，哽咽着说：“谢谢你们！”
张华说道：“小苏，我们明天一早就要走了，我就不在这里陪你了，你要记住我的话，你的命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要是敢轻易放弃，我张华就算是瞎了眼了！记住没有？！”
苏华挣扎着起身，说道：“我一定尽全力坚持下去。”
王小平说：“你要相信自己能活下去，你要让自己充满活下去的渴望，这样你才能激发内在的潜能，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安慰剂效应吧？很多患了病的人，因为相信自己可以被治愈，只吃伪装成新药的营养品也能康复，而那些悲观地认为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人，大都把自己害死了。你现在的心态分明还没有调整好，你应该让自己充满必胜的信念。”
苏华第一次见到这样小的孩子说出这样深刻的道理，傻愣愣地点头，也不知道心思跑到哪里去了。
张华走过去在他耳旁嘀咕了一阵。苏华看向王小平的眼神立刻变得炙热，让他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张华不知道给他许什么愿呢，管他呢，只要激起他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就好。
芒得博罗特跟着张华、王小平出了病房，问：“你们是来这里参加奥数比赛的华夏人吗？”见张华点头，又问道：“那么，这个就是那个神童喽？”
王小平摸了摸脑袋，傻笑。这孩子，已经把演戏当做了生活的一部分。
芒得博罗特说：“奥数是只有5%的人有资格参与的智力游戏，能够参加国际大赛的自然更是优中选优，不知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如今在耶鲁大学，如果你想来这里留学，可以给我写信。这是我的地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名片递给了王小平，显然，他不把他当普通小孩子对待了。
王小平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点点头说：“谢谢，我会考虑的。我们还要收拾行李，就先行告辞了。”
此时，病房内的苏华正在回想张华对他说的话，尽管张华说那只是传说，但他还是感到振奋。张华说，据说华老在去世之前曾经专程派人找到王小平，把一本研究笔记送给了他，上面记载了数学未来发展需要解决的一些问题以及一些研究思路。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言，一是王小平曾经多次见到华老，二是王小平在去年年底的时候在《数学学报》和《应用数学学报》各发表了一篇论文，所以，人们很自然地把两者联系了起来。
这样的猜想当然有些异想天开，搞数学的人讲究逻辑，原本不该这样轻信毫无根据的猜测，但是，任何领域都有一些神话一样的存在，这些人总是会成为人们的精神寄托，使得一切理性都退位给感情的依赖。
华老是谁？华夏解析数论、矩阵几何学、典型群、自守函数论与多元复变函数论等多方面研究的创始人和开拓者，华夏在世界上最有影响的数学家之一，被列为芝加哥科学技术博物馆中当今世界88位数学伟人之一，美国著名数学史家贝特曼称：“华罗庚是中国的爱因斯坦，足够成为全世界所有著名科学院的院士”。在这样多的学科做出成绩，又是在那样艰苦的年代，不是神话又是什么呢？在华夏的中等教育阶段，教师们常会感叹国际上的数学定理全都是外国人名字命名，然而，那只是我们起步晚了，到了高等数学领域，国际上以华氏命名的数学科研成果就有“华氏定理”、“怀依—华不等式”、“华氏不等式”、“普劳威尔—加当华定理”、“华氏算子”、“华—王方法”等。华老可以说是华夏数学界的一个象征，华夏数学家的精神偶像！
为了见到那本研究笔记也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苏华如是想到，拼命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当然，芒得博罗特教授所说的话也在激励着苏华。出生在波兰的犹太家庭，在法国成长，受著名大数学家冯?诺依曼支助在美国发展的芒得博罗特教授，是一个以奇思妙想闻名的数学家，他总能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提出问题，总能在别人想不到的地方找到问题，他的未来研究计划对苏华同样有致命吸引！
回到大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彭涛一脸兴奋地对王小平说：“好了，你该告诉我答案了！”
王小平奇怪地看他：“什么答案？”
彭涛叫道：“你不会忘了吧？饺子！”
王小平“哦”了一声，有些好笑，说：“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事。说起来挺有趣的，波兰人也有饺子，不同于我们的是，他们有奶酪馅的饺子，饺子的个头也和他们的人一样人高马大，比我们通常吃的饺子大得多，包饺子的手法也不太一样。如果你和他们争饺子的发明权，他们一定和你急眼。”
彭涛恍然：“杜参赞说请我们吃饺子，我还以为是大使馆的人包的呢，当时那真是老感动了，没料到竟然是买波兰人的！怪不得他不说为什么做奶酪馅饼。”
王小平哈哈一笑：“怎么，因为不是大使馆亲自包的，你就不感动了？而且，速冻水饺是咱们国家的发明创造，才开始流行不到一年，这里应该没有进入市场，商店也买不到，所以，这至少是杜参赞亲自向波兰人求来的，实在没必要隐瞒，非那样矫情干什么。”
彭涛说：“原来是这样，有意思。你真狡猾！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这次真是亏大了。”
王小平问：“这么说你和他们三个成好朋友了？”
彭涛摇头：“哪里就到好朋友的程度，不过是大家一起聊了聊过去，谈了谈现在，畅想了一下未来，亲密了不少，互相留了联系方式，承诺回去以后经常通信交流学习心得。”
王小平抓住了关键词：“什么学习心得？”
彭涛嘿嘿一笑：“我有一本剪报，上面全是你的专栏文章，我拿给他们三个读了，他们都很受启发，决心改变自己的性格，于是我趁虚而入，趁热打铁，趁火打劫，成功地让他们向我俯首称臣了。”
这家伙就跟醉侠孔和尚一样喜欢乱用成语，俯首称臣云云，不知所谓啊。不过，少波、方民、林强都是高智商少年，而且刻苦努力，适当改造之后，将来都是好帮手。通过彭涛继续跟进吧。
好不容易出国一次，又是到49年就建交的友好国家，采购一番是少不了的。原本没有多少行李，最后还是不得不去寄运。因为就要回国了，孩子们兴奋得睡不着觉，聊了大半夜，只睡了几个小时，就又被叫了起来，匆匆地赶去机场。只有王小平到了自己设定的时间就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去机场。
终于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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