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零章 对影遥相问,今朝是何人
“玄空师伯到了。”
李明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激动和欣喜,大声的说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随着李明的话语落下,在座众人反应各自不同。
玄震和凌子虚先是一震,随即大喜,笑道:“太好了,玄空师兄也到了,我玉霄宫的力量又得以壮大。”
“不错,此行不止要面对正道同门,更会与魔教妖人交锋,玄空师兄及时赶到,我倒要看看魔教妖人如何与我等争锋。”
凌月寒脸上依旧笑吟吟的,嫣然笑道:“这下好了,这一行可要热闹了。”说罢,微笑着转头看向萧天玄二人。
萧天玄心头一跳,脑海中倏然想起玄空苍老悲悯的面容,想起了栖云峰上的谆谆教导,想起了他郑重对自己说过的正魔不两立。
此时此刻,他已不再是初入山门一心只想修仙问道,除妖伏妖的懵懂之人了,而今的他和云水心彼此倾心,亲密无间,早已违背了玉霄宫上的戒律清规,若是按玉霄宫门规论处,他早已是罪不可赦的千古罪人。
玄空在他的眼中,总有几分神秘,虽然一贯慈祥温和,萧天玄却总能感觉到他言语中的几分欲言又止,像是始终有什么不可对人言的事情深埋的心中,从不愿对他人提起。
这样的感觉,从他自寒荒回转之后越发的明显。
寒荒一行后,他与玄空相见不过匆匆一面,却也能隐约的感觉到,这位玉霄宫上仅次于掌门玄真的长辈,位高权重的玉霄宫大长老,似乎有些不同了。
现在的他,总觉得有些愧对了玄空的谆谆教导,期待师徒重聚的同时心里隐约又有几分不想与他相见的念头。
慕容晴雪转头看了萧天玄一眼,明眸中似有波动,却又像往常一样毫无波澜。
平和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走上楼来,推开门,依旧一身玄衣道袍,鹤发童颜,神采奕奕的玄空大步走了进来。
他的目光,扫过屋中众人,与凌子虚和玄震轻轻的点头致意,当他的目光移向萧天玄二人时,轻轻一怔,清朗有神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奇之色。
萧天玄拉着慕容晴雪站起身来,恭敬行礼,高声说道:“弟子萧天玄,拜见师尊。”
慕容晴雪随他一起朝玄空施礼,神色淡淡,未曾开口。
玄空毕竟是玉霄宫中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不过稍稍一愣便回过神来,满是欣慰的看向萧天玄,点点头抚须笑道:“不必多礼,几日不见你修为又有精进,为师心头颇感欣慰。”
“全赖师尊教导有方。”萧天玄面上虽然微笑,心头却有些不自然,虽和玄空相别不过区区数月,再相见时,却好像隔了三生三世一般恍然。
“学海无涯,徒儿还需谨遵门中教导,勤加修行,不可荒废才是。”玄空微笑,眼中尽是欣慰喜悦。
萧天玄心头却是一黯,无声叹息,如今的他,早已破了门中万万不可逾越的正魔界限,再看玉霄宫,再看自己的授业恩师时,心情比之以往迥然两异,心潮起伏,再难平静。
慕容晴雪似是明了他的心境一般,朝他轻轻一笑,无声之中,尽是彼此理解的温柔知心。
玄空看着和萧天玄并肩而立的慕容晴雪,如一对璧人,彼此般配,相得益彰,眼神似是有几分恍然,有几分黯淡,但转瞬又恢复了往日间云淡风轻的神色。
玄空落座,凌子虚微笑的看了他一眼,笑容中,有几分神秘莫测,笑道:“师兄来得正好,望仙崖一行,我等又多了几分把握。”
玄空亦是笑道:“仙隐峰上大事已了,玄真师兄很快也将动身,魔教妖人若敢兴风作浪,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几人对视一眼,俱是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胜券在握的激昂和欣喜。
萧天玄听着他们畅快的大笑,心头却是隐约有几分不安,总觉得望仙崖一行,或许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但是每当他静下心来想要细细深究让他不安的源头时,却总是隔着一层虽然轻薄却望之不穿的迷雾,始终无迹可寻。
既然参悟不透他也唯有暂且放下心来,走一步看一步,等到一切都水落石出的时候。
在李明的催促下,玉霄宫一众弟子也已匆忙起床,略带几分尚未苏醒的睡意,简单的梳洗了一番鱼贯走进了昨日饮宴的房间中,看到正襟危坐的玉霄宫三位长老时,脸上都是恭谨敬畏的神色,不敢高声谈笑,默默的落座。
在这期间,也有闻讯而来的别派弟子前来拜谒名震天下的玉霄宫长老前辈,神色俱是恭敬谦卑,紧张之中又有难以言喻的兴奋感觉。
也有正道之中素有名望的前辈散修前来,如昨夜就已见过的飞云道长,一心散人等,朝着玉霄宫长老相互见礼后便落座席间,谈笑风生,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萧天玄默默的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欢声笑语,舒抑胸怀,脸上虽然带着微笑,却总有几分不自然。
他是一个遗忘了自己过去的人,也许眼前的这群人中,就有自己早就熟识的存在,但而今却再也记不得了。
他不知道萧天玄之前他是谁,认识过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
虽然在时光无声流逝中他渐渐的无奈释怀,心中却总有无法抹灭的疼痛。
夜阑人静,孤身一人望向自己的影子时,他偶尔也会暗自联想,萧天玄之前,自己到底是默默无名的渔夫,还是匆匆碌碌的谯子,亦或是其他什么人。
如今的萧天玄,和被遗忘的过去相比,想必走在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了吧。
世事流转,白云苍狗,檐前的风铃随着晨风发出清脆的回响,流云疏忽而过,瞬息万变,每一刻,都是截然不同的全新样子。
他曾孤身茫然无措的行走在这世间,一心寻仙问道,苦苦求索,也不过是为了掩盖住心头的惶恐和不安。
遗忘一切的落寞,即便是和他形影相依,最亲密无间的慕容晴雪,也不能完全理解。
他默默的端起了杯中美酒,看着摇晃的涟漪中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倒影,心头茫然。
慕容晴雪忽然举起酒杯和他轻轻碰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听过飞来峰望仙崖的传说么。”
萧天玄摇摇头,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自然知晓慕容晴雪的用意,笑了笑道:“什么传说,还有劳师姐与我讲讲。”
慕容晴雪嘴角轻轻扬起,亦是放下了酒杯,轻声说道:“传说当年天上的神仙下凡修行,遇到了一个凡人女子,两人相互倾慕,私定终身,可是仙凡遥远,神仙又岂能动凡心,仙凡相恋,违背天条,天帝震怒,扔下了桌上的玉砚,落到凡间,化作一座巨山将那仙人永世镇封,故此此山被人唤作飞来峰,又因此山酷似巨大的砚台故又有别名叫做玉砚峰。”
“而那与仙人倾心相连的凡人女子终日孤立在山崖上,遥望山脚,想要再看到意中人一眼,蹉跎了岁月,老去了年华,最后在山崖上化作了一块青石,她倾尽一生驻足遥望的地方,便是如今的望仙崖了。”
萧天玄轻轻一笑,道:“你从何处听来这野史传说。”
慕容晴雪朝他眨了眨眼睛,明眸中有明亮美丽的光泽,轻声说道:“也许这些都是真的呢?”
萧天玄笑着揉了揉她的长发,轻声道:“我倒希望一切都只是传说,如果是真的,就太过残酷了。”
“天帝飞来玉砚山,痴儿凝眸望仙崖。这便是飞来峰望仙崖了。”慕容晴雪轻叹,神色有些怅惋,道:“无论是真是假,世上总有那么多痴情人,一生一世,都在执着,不愿放手。”
萧天玄微笑的看着他,悄悄的握住了他白皙纤秀的玉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不愿放手,那就不要放手。”
慕容晴雪深深的看着他,美丽明亮的大眼睛中尽是温柔羞涩,隐约还有几分欢喜和怅然,柔声说道:“不要放手,不管你是萧天玄还是其他什么人。”
萧天玄郑重的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那夜在潜龙渊上,凭虚凝立,与龙神的对话。
“明白自己是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是萧天玄。”
“萧天玄又是谁?”
“我便是我。”
“希望日后,你依旧如此坚定。”
他不禁暗笑自己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他不知道自己过去是谁,但明白自己此刻是谁,也不算是糊涂一生了罢。
龙神曾言,明悟己心,自可洞悉世尘。
认清自己是谁,认清自己该走的路,也许便是明悟了己心。
萧天玄的目光再望向依旧谈笑风生,推杯翻盏的众人,轻轻一笑,坐在席间安静的看着,既不远离,也不亲近。
也许再过段时间,他就不再是这苦苦求索的仙路之人了。
他本就是因为惶惑不安而寻仙,等到他躁动不安的心彻底的安静下来,也就再没有必要去寻那虚无缥缈的仙。
萧天玄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檐角轻轻摇曳的风铃,看到风铃之上倏忽而过的流云,碧空如洗,澄澈透亮,有一行匆忙飞过的鸟儿,欢鸣着,追赶着,远远飞去,一直消失在天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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