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六章 旧梦谁无意,一心念云川
“我这一生，有什么愿望么？”
慕容晴雪低下头去，不敢看向萧天玄，只是一颗芳心，却忍不住微微颤抖。
这个问题，她想明白了很久，却也犹豫了很久，只是直到如今，她依然不知道该对眼前的人从何说起。
她的记忆，随着逆流而上的时光，重新又回到了那一年的栖云峰上。
“师父师父，你看这里的花开得好美。”小女孩欢呼着，在满地绿意盎然的草地间欢呼跳跃，稍显稚嫩的俏脸，掩映在遍地如繁星盛开的空谷幽兰之间，欢笑着，绽开成其中最灿烂的一朵。
倾斜的阳光，透过稀疏的竹林绿叶，斑驳的落在空地前一个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之上，山风徐来，满山的翠竹如同海浪一般摇曳起来，他微笑的注视着无忧无虑的女孩，没有说话。
“师父，你总告诉我，山上的树摇晃起来，从天上望下去，就像大海的波浪一样，那么大海，究竟什么样子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走过去，拉着玄天的衣袖，明亮的大眼睛中，满是好奇。
“大海么……”玄天微笑着，抚摸着慕容晴雪小小的脑袋，眼神飘渺而深邃，他抬头望着天空，却是迟迟没有说话。
“是什么？”慕容晴雪用力的晃了晃他的衣袖，追问道。
“就像这天空一样深，一样蓝，所有的事，都可以被大海包容，所有的烦恼，都可以被大海淹没，却不会这片天空一样锁住一个人。”
慕容晴雪似懂非懂的望着玄天，小小的心里，忽然闪过一丝不知所以的担忧，更多的，却是茫然不解。
“为什么会不自由，天上飞的鸟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也要勤练道法，等到有一天，可以像鸟儿一样自由的飞，一直飞到天的尽头。”慕容晴雪望着仰望苍穹的玄天，稚嫩的脸上，却是无比认真的神采。
“那些鸟儿，飞得再高再远，终究还是要落到地上的，没有谁可以超越束缚，这一生，终究要被种种牵绊束缚住的。”玄天低下头，笑着拉起了慕容晴雪的小手，低声说道。
“不会的，我相信一定会有不被束缚的东西。”慕容晴雪望着玄天，认真的说道。
“我寻求半生，依旧没有找到，又为什么要相信。”
“没有找到，不代表没有，我一定会找的。”慕容晴雪大声的说道。
玄天没有再说话，转过身去，松开慕容晴雪的小手，独自一人朝着后山飘然行去。
慕容晴雪望着玄天渐渐远去的背影，忽然大声喊道：“师父你从来都不相信，所以才会找不到，但是我相信，所以我一定会找到的。”
玄天的身影忽然顿了一顿，却终究没有回过头来，继续朝前走去，慢慢的消失在了满山的苍翠树影里。
……
“小雪。”
慕容晴雪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的呼唤自己，飘渺的心绪猛然回转，心神一晃，瞬间回归现实。
却见萧天玄半是疑惑半是担忧的望着自己，慕容晴雪不知为何，忽然感到心头有些酸涩，摇了摇头，想要微笑回应，却没有笑出来。
“你怎么哭了？”萧天玄柔声问道，伸手轻轻的将悬在她脸上的泪珠拭去。
慕容晴雪怔怔的望着满脸温柔神色的萧天玄，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
望着萧天玄，犹豫了片刻，慕容晴雪才用力的抿了抿樱唇，低声问道：“你相信这个世上，真的可以自由么？”
萧天玄有些不明所以的望着慕容晴雪，又转头望了一眼同样迷惑不解的云水心，迟疑了半晌，方才说道：“也许，会有的吧。”
慕容晴雪闻言，只觉得心头更加郁结，压在心头的沉重枷锁，再也承担不住，忽然伸出手用力的抓紧萧天玄，急切的说道：“天玄，我要告诉你……”
正在这时，轻轻掩住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慕容晴雪说到一半的话随着开门声响戛然而止。
抬起头去，正见云裳盛装打扮，一身红衣长裙，恰似娇艳盛开的三月桃花，伫立在门外，朝着屋内的三人盈盈一拜。
“恩公见谅，此刻时辰不早，还请恕云裳冒昧。”云裳脸上微微有些担忧，有些紧张，不住的望着萧天玄，尽量平静的声音掩不住丝丝的颤抖。
萧天玄下意识的转头向窗外看去，却见夕阳高悬，云霞织锦，将整片天际，映成一片耀眼的金黄。
“也该出发了。”萧天玄轻轻的点点头，望着云裳，脑中忽然闪过一丝疑问，便开口问道：“若是我们就这般前去，不知该如何向掌柜说明。”
“恩公无需担忧，云裳方才已略施小法让相公睡去，若是此事顺利，不到天明，便可回转。我与相公，又能重新坐回普通人。”云裳笑了笑说道。
萧天玄点了点头，住了这几日，萧天玄已经知道虽然云裳夫妻恩爱，但是掌柜却是不知道云裳的另一层身份，让他睡去，倒也是最好的办法。
“潜龙渊距离此地路途遥远，此刻出发，路上不耽搁的话，三更之前，必定可以到达。”萧天玄伸手握紧了手中尘封已久的神剑，朗声说道。
慕容晴雪似是松了口气，只是眼中却忍不住一闪而过一丝失望之色，一言不发的跟在萧天玄身后，朝着房门外走去。
神思不属的慕容晴雪刚想起身走去，忽觉手上忽然一紧，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被萧天玄紧紧的握住了玉手，脸上瞬间爬满了一层艳丽的红云。
“小雪，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萧天玄伸手抓紧了慕容晴雪的小手，望着她的眼睛轻声笑道。
“没有，没什么。”慕容晴雪有些慌乱的低下头去，心脏砰砰乱跳，原本鼓足勇气想要说的话被一番打断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萧天玄轻轻的捏了捏她的玉手，柔声说道：“待会可要专心点，许久不御剑飞行，可不要从天上摔下去。”
“你才会摔下去呢。”慕容晴雪白了萧天玄一眼，忽然又想起栖云峰上，萧天玄初习御剑飞行之术时的情境，忍不住心头一暖，只是本就红晕满面的脸上，更觉得一阵阵的烧烫。
萧天玄微笑的望着他，似是想到了一起，嘴角的笑意，更加的浓郁。
慕容晴雪忽然凑近他的耳边，低声呓语道：“我的理想，就是你。”
说完，急忙抽出被萧天玄握住的小手，如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忙跑出了房间。
云水心望着一脸笑意的萧天玄，嘟着嘴狠狠的瞪了萧天玄一眼，娇嗔道：“你偏心。”
萧天玄长笑一声，却是趁着云水心不被，在她的一声惊呼中将她拦腰抱起，在空中转了一圈，才轻笑道：“我怎么偏心了？”
“我不管，你就是偏心。”云水心伸手环住萧天玄的脖子，不依不饶的娇嗔道。
萧天玄却是轻叹一声，说道：“我总觉得小雪有很多的心事，想要说出来却迟迟不说，我有些担心。”
云水心闻言却是笑了笑说道：“她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萧天玄讶异的问道。
“因为……”云水心故意拖长了声调，忽然凑近了萧天玄的耳边。
萧天玄正在凝神倾听，冷不防云水心忽然跳起来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下，挣脱他的怀抱跑出门去，笑道：“你真的是个呆子。”
萧天玄微微一愣，失声一笑，摇了摇头，跟着云水心走出了房间。
夕阳下的街道上，他们的一举一动，正落到两个有心之人的眼中。
萧天玄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不远处的一件空荡无人的民宅里，有人正在注视着他们。
等到几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房间里，驻足而立的两人才收回了视线，当先一人，和云水心有七八分相像，正是云水心的生母，魅影一门的门主——云纤羽，而另外一人，则正是一路暗中跟随着云水心过来的魅魂使冰蓝。
“看来这次，水心是对他动了真心。”冰蓝转头望着云纤羽，低声一叹说道。
云纤羽冷冷的哼了一声，面色有几分冰冷，指尖闪过一道冰冷的锋芒，庭院中，几株开得正好的花草猛然随风扬起，在空中无声的炸碎成无数的碎屑。
“正魔两立，水心绝不能钟情于玉霄宫之人。”云纤羽冷冷的说道。
“你决意如此么，你可要想好，若是杀了他，水心只怕要恨你一辈子。”冰蓝有些担忧的望着云纤羽说道。
云纤羽眼中闪过几分痛苦的神色，忽然咬牙冷声说道：“她已经恨我了，不在乎再多恨一点，她恨我一辈子总比爱错了人痛苦一辈子要好。”
冰蓝长叹一声，轻声说道：“这又是何苦。”
“他们不会有结果，我不在乎水心怎么看我，我定要在水心还陷得不深之前，彻底断了这段孽缘。”云纤羽冷冷一笑，掩没身形，朝着院门快步走去。
“谁说陷得不深，水心就和你一样，一旦动情就不能再忘，你却不愿意承认自己。”冰蓝无声一叹，抬起头，望着坠落西山之下前，天际最后一丝云霞。
“这世间痴情之人，又有谁真能斩断情丝。”冰蓝苦涩一笑，飘摇的思绪又想起了那一年，寒荒大地，那一场绵延了百年的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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