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六章 千山尽白首,痴愿几时休
五色奇花,在玄冰柱顶端,在冰魄雪女痴痴的凝望中,渐渐的盛放,无数的萤光霓虹,围绕着那朵骤然出现的梦幻空花缭绕飞舞,流丽万端,绮丽无双。
那一朵花,那一生的夙愿,终于在今天,徐徐绽放。
冰魄女妖眼中神色似悲似喜,眼中再也没有了周围的一切人和事,只有那一朵绽放在虚空中无依无靠的花,那一朵承载了她一生希望的花。
“相公。”她痴痴的自语道,泪落如雨下,但脸上却终于悄悄地绽开了一丝微笑。
“相信我,我们马上又可以在一起了,没有人能把我们分开,没有人……”她微笑着喃喃自语道,雪白的瞳孔中,绽放出了明亮的光辉,如朝阳,如烈火,满是炽热的深情,浑然不似她应有的冰冷。
楚青阳再也不看萧天玄一眼,转头凝视着虚空中的五色花,眼中风云变幻,手中仙剑不断的亮起道道清光,又不断的悄然幻灭。
他的心潮,也是起伏不定。
他很想立刻就出手斩灭冰魄女妖和魔教妖孽,但他知道现在不可以,异宝即将现世,夺到异宝,才是此行的目的,再不济,也要将之毁灭,绝不能落入魔教妖孽手中。
其实有这种想法的,又何止楚青阳一人,场中人人皆凝神观望着空中突然出现的奇景,静静的等待着奇花背后,那神秘的异宝降临。
等到那一刻,便是寒荒之行最后的争夺,最激烈的争斗,方才刚刚揭幕。
呼啸的狂风愈发的清冷,一声一声,回荡在空旷的深渊峡谷,带着无尽的肃杀之意。
只是在这般草木皆兵的时候,总有一个例外的人,在众人都看向头顶那流光溢彩的奇花的时候,云水心却没有抬头,她怔怔的凝视着前方,眼中倒映着萧天玄的身影,她的身边,始终有一个美丽的女子紧紧依偎。
“他们真幸福。”她在心里暗暗想着,眼神也变得有些朦胧,似乎藏着无数的心事,却没有办法说给别人听。
凛冽的狂风呼啸着吹过她的身侧,她忽然感觉到阵阵莫名的寒意,从她的心底,悄然的升起,迅速的占据全身,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也一起冻僵。
狂风卷起她的衣衫如同流云一般铺开,青丝飞散如雪,在风中飘摇不定,一如她的灵魂,始终找不到安定的归宿。
慕容晴雪像是冥冥中的感应一般,收回了望向空中五色花的目光,一低头正迎上了云水心朦胧的目光,似悲似喜,似怨似慕。
她清晰的感觉到,她眼中那一缕明亮的光芒。眼前的少女和自己很像,同样的缺乏安全感,同样的落寞孤单,只是她比自己幸运,至少在她生活的地方,不用像自己一样处处设防,时时留心,至少她可以任性妄为,却总有人保护。
却不知此刻,云水心也正羡慕着她,有一人足以托付,足以依靠,可以放下自己的心防,安心的沉睡,那是要几世轮回的苦修才能有的幸运。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的接触,然后又迅速地转移开去。
她们都很像,可是又完全不一样。
正魔不两立,道本不同,注定要成为敌人。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纷纷扬扬的雪花已经停止了,只是遥远的天空,始终笼罩着一层缭绕不散的阴霾,阴沉的天地,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原本横贯天际的光芒,渐渐的收敛,流光溢彩的天空,瞬间黯淡下去,重又回到亘古如一的深邃。
漂浮在玄冰柱顶端的花,渐渐的凝实,继而重转虚淡,在虚空中轰然破碎,化作无数流离的萤光,四下飞舞,瞬间消散。
冥冥之中,阴沉的苍天仿佛睁开了一双紧闭的眼睛,冷漠的注视着这世上,如同蝼蚁般的芸芸众生。
呼啸的北风化作肆意猖狂的笑声,在无穷的虚空中回荡不息。
冰魄女妖怔怔的注视着轰然破碎的五色花,原本喜不自胜的心里,忽然感到阵阵莫名的心慌。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只是这一切,又能否尽如所愿?
她从未有一刻,如同此时一般惊慌失措。
萧天玄无声的凝视着瞬间盛放又瞬间颓靡的美丽花朵,望着那点点流萤无声的被冰冷的虚空吞噬,心下忽然感到一阵莫名的怅然,隐约间,又似乎悟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一朵花纵然精美绝伦,可惜她的寿命却只有短短的一瞬间,稍不注意,便凋零破碎。
如果世上的一切,都能如时间一般永恒,那该有多好。
世上无数的凡人,不停的寻求天道,希图长生,所求的,不正是如此吗?
没有人知道死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是莫名的恐惧那种无穷无尽的黑暗,再也见不到丝毫的光明。
死了,就再也感受不到世上的美好,再也不能喜怒哀乐,再也看不到阳光雨露,那样无穷无尽的寂灭,只是想一想,就让人莫名的心生恐惧。
自己,毕竟也只是芸芸众生中普通的一员,又怎能超然物外。
求得仙道,求得长生,毕竟是自己一生夙愿所在。
萧天玄思绪起伏,心里感到一阵阵莫名的慌乱,转头望了一眼身边默默陪伴的俪影,寒风吹过她单薄的身体,她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她是在怕冷吗?她始终没有得到她想要的温暖么?
我希望这一生,能够一直这样守着她,让她不再感到寒冷,让她眼中的世界,永远如同阳光灿烂的明媚三月。
我希望这样的陪伴能永恒,随着时间一直一直下去。
萧天玄用力的握紧慕容晴雪有些冰冷的手。
我想让我的温度,温暖你冰冷的手心,温暖你冰冷的心,就这样,牵着手,一直一直走下去。
他忽然无声的微笑。
慕容晴雪讶异的望了一眼无声微笑的他,似是感觉到了他的心境一般,欢喜中,却又暗藏着尖锐的刺痛悲伤。
你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
可是,她不能忘,也无法忘。
只是她依旧贪恋这般如梦似幻的温暖,即使他如风云一般飘渺不定。
她的目光,又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茫茫冰雪世界中,落寞伫立的云水心身上。
眼中却没了敌意,只有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似怜惜,似慨然,似悲伤……
如果不是门户之间的天渊之别,如果不是身前的人,她们也许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吧。
无声的寂静,笼罩着这片不大的空间,压抑的气氛,沉沉的笼罩在众人的周围,如有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仿佛都在期待着什么。
风声终于停息,四壁折射的光芒,如受招引一般渐渐的朝着玄冰柱顶端,冰魄女妖立足的地方聚拢。
一声清脆的破裂声自玄冰柱顶端悄悄响起,声音微小不可闻,却如惊雷一般,让所有的心跳,猛然加速。
一道微小的五色光华,从玄冰柱顶端小小的缝隙中亮起,没有以往的恢弘壮美,却更加的深邃凝实,仿佛孕育着无穷的生机。
周围的天地灵气,呼啸着朝着那里不断的聚拢,形成一道无形的飓风,却没有惊动那道微光一丝一毫。
一株小小的植物,从微弱的光明里,缓缓地生长出来,细小的枝干上,长着几片小小的叶子,在周围冰雪的映衬下,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时光仿佛在这里加快了无数倍,破土而出的枝干上,迅速的开出了一朵五彩缤纷的小花,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下,一瓣一瓣的盛开。
“回魂仙草,回魂仙草,终于长成了。”冰魄女妖似哭似笑的盯着那株生长在无尽肃杀里的仙草,低声的自语道。
“相公,很快,很快,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这一次,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她温柔的对着那株努力生长的小草说道,雪白晶莹的瞳孔中绽放着明亮的光泽,如同初升的旭日一般,充满了温暖的希望。
“谁说妖类无情,这般痴情的妖,更胜过无数无情的凡人。”冰蓝远远地凝望着忽而蹙眉,忽然微笑的冰魄女妖,心下微有些恻然,不由得轻声感叹道。
云水心注视着那株摇摇晃晃的仙草,轻声的说道:“世上真的有回魂仙草,真的可以逆天改命,让逝者重生么?”
她不由得又回想起那个血光连天的夜晚,她的父亲,从小最疼爱她的那个人,就在她的眼前,被那一道划破天际的雪亮剑芒吞噬,锐利的剑气,不止粉碎了一个生命,更是粉碎了一个小小少女所有美好的希冀。
当无数的血雨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她却没有哭泣,表情冷漠而木然。
从此生命里唯一的阳光终于被黑暗吞没,她在黑暗中一个人跌跌撞撞的前行,只到那个风雨凄惶的夜里,一个一心求仙的少年,一个小小的关心。
在他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却是她黑暗的生命里,惊喜的光明。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随波沉浮的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松开手一样,被黑暗淹没的太久的她,再也不愿意失去那道曾经温暖过她的光明。
摇摇晃晃的仙草,最后一片花瓣终于完全绽开,五朵花瓣,是完全不同的五种色彩,一如先前在虚空中的投影,只是这一次,它是真实的。
冰魄女妖颤抖的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她生命里最后的希望,只是她的手还未触摸到那株五色花,一阵凛冽的劲风,忽然迫面而至。
桀桀的怪笑声突兀的划破寂静,千魇老祖身形如风,第一个掠上了玄冰柱,无数的阴森鬼气朝着冰魄女妖猛然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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