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有心莫虚席,纵意尽杯觞
星移斗转，转眼又是深沉黑夜。
仙隐峰上，寂静的夜色里，玄真真人孤身一人来到了供奉着玉霄宫历代先贤的先贤祠中。
这个素来人迹罕至的地方，除了每年祭祖的日子，从来不曾出现在谁的脑海之中。
苍松翠柏掩映下的古老祠堂，显得如此的空旷孤寂，即便生前如何叱咤风云，死后不过也是一抔黄土，永恒孤寂，最多偶尔，被后人短暂记起。
自从上次无意间打翻了那无字灵牌之后，玄真脑海中被深深埋藏刻意遗忘的往事便如潮水般汹涌而至，经常到这里走走，看看故人，也成了他的习惯之一。
昔日的绝世天骄，玉霄宫最杰出的弟子，却只落得个客死他乡，尸骨无存的下场，连名字也成为禁忌被后人渐渐遗忘，甚至在这祠堂之中，连一个名字都不敢留下，当年，谁又能想到，风光无限的玄虚真人最后竟然是这般下场。
玄真目光紧紧的凝视着身前满是时光沧桑刻痕的无字灵牌，无声长叹。
“师兄啊师兄，当年的你，也不会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罢。”玄真在那灵位前上过三柱细香，望着那袅袅升起的烟雾，慨然叹道。
“我玉霄宫大计若成，你我相见之期，只怕也遥遥无踪了。”
“如果世上真有幽冥鬼界，我相信你一定不甘心就这般轮回转世，你一定在等着看我们如何收场吧。”玄真的声音猛然提高，多了几分凌厉之色，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那无字灵牌，淡淡的说道。
“玄虚师兄，你等着看吧，我玉霄宫两百多年的准备，不久之后，一定震惊整个修真界，到时候幻星宫也罢，魔教也罢，不过是小道尔，不足为虑。”
“玉霄宫，将在我手中走向最巅峰。”玄真凝视着那无字灵牌，一字一顿，高声的说道。
那一缕笔直向上的轻烟，随着玄真的话语落下，猛然一颤，似乎也为之心惊，许久，才重又恢复平静，祠堂之中，那安静端坐的玄真真人，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离去，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这荒凉孤寂的先贤祠，重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
寒荒大地，暴风雪连绵不绝，众人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山洞安身，围坐着跳动不息的篝火，受伤的几人都盘膝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运功调息。
而实力保存得最为完整的萧天玄几人则负责起了护法的任务，以防那雪原中不知隐藏在哪里的妖兽突然袭击，更为了防止那阴魂不散的魔教妖人。
萧天玄安静的站立在洞口，迎着凛冽的北风，心中不断的回想先前经历的一场苦战。
这一次遭遇的妖兽，比之上次他在落雁峰上遇到的虎妖强了太多，若不是他早就受了伤，今天那突然爆发的千万道冰箭，恐怕就将他重创了，后怕之余，萧天玄也不由得暗呼侥幸。
“在想什么？”萧天玄正自沉思，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娇柔的声音，正是凌月寒。
“我在想下午那一战，这成了精的妖孽，当真难对付。”萧天玄淡淡一笑，转身望向了身后一声红衣如火的凌月寒。
“倒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的修为也还不差。”凌月寒嘻嘻一笑，上下打量了萧天玄一眼，说道。
“凌师姐过誉了，我这些微末道行怎么比得上众位师兄师姐呢？”萧天玄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你又何必谦虚呢，我们可是从小就修炼才有今天的成就，我可从来没见过谁能半路出家，短短数年就修到炼神还虚的境界。”凌月寒微笑着摇摇头说道。
“也难怪这般，连那冷冷冰冰的冰块脸也对你另眼相看啊。”凌月寒顿了一顿，随即嘻嘻一笑，促狭的望着萧天玄说道。
“冰块脸，说谁啊？”萧天玄有些疑惑的问道。
“还能说谁，除了你那师姐还有谁，整天冷着一张脸，我还从来没见她笑过呢，偏偏门中上下，迷恋她的人还不少。”凌月寒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娇声说道。
“冰块脸，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师姐。”萧天玄无奈的苦笑，听着凌月寒的抱怨，心里却不由自主的升起了一丝淡淡的骄傲，玉霄宫中万人仰慕的仙子，竟然与自己朝夕相处，亲密无间，这般细细想来，上天果然是公平的，让他失去记忆万分痛苦迷茫之际，却给了他一个绝艳无双的绝代佳人。
萧天玄的目光，越过凌月寒，望向洞中安静端坐的慕容晴雪，忽然会心一笑。
一直到子时的时候，慕容晴雪才结束调息，走到依旧安静站在洞口的萧天玄身边，望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身上落满了晶莹的六角冰花。
“他一直这样守着吗？”慕容晴雪暗暗想着，心中蓦然涌起一丝淡淡的温暖柔情，一丝一缕，牵动着她柔弱的内心。
她伸出手去，轻轻地拂掉了他身上的雪花，嘴角，不知何时带着隐约的笑意，明亮的眼眸，在寂静的黑夜中如同璀璨的星辰。
“师姐，你没事了。”正在发呆的萧天玄猛然惊醒，望着身前温柔的伊人，惊喜的说道。
“我没事，只是你吹了一夜的风，也不知道爱惜自己。”慕容晴雪似嗔似喜的望着萧天玄，不经意的温柔，那萧天玄的心跳呼吸，也猛然一窒。
他轻笑出声，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伸手握住慕容晴雪有些冰冷的纤纤柔荑，目光柔和的望着略有些惊慌的伊人。
这样的女子，表面刚强，内心却是脆弱敏感，如何不让人怜惜。
慕容晴雪被他突然握住双手，感受着他的手心那滚烫的温度，心下温暖，这冰天雪地的茫茫寒荒，似乎也一下子变成了栖云峰上的春天，盛开了连天的花朵。
她忽然勇敢的抬起头来，直视着萧天玄清澈如水的眼眸，肆意微笑。
如同在寒夜里绽放的百合，只为一人盛开。
风雪茫茫，千山万水，她不愿再独孤前行。
一个人的人生，太苦太累，总需要有另一个人相互扶持。
安静的凝视着，任凭时光如狂舞的风息一般呼啸而过，只求这一眼，便是永恒。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安静的依偎在了一起，无声的望着头顶不断落下的雪花，不言不语，却有着奇异的感觉，仿佛血脉相连，不分彼此。
头顶的夜空中，忽然亮起一道五彩的炫光，瞬间遍布整片天空，沿着群山，开始缓缓的游走。
两人微笑着望着头顶，那突然出现的奇异美景，在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瞬间绽放的美丽画卷。
她忽然微笑着望向萧天玄的侧脸，在夜色中，仿佛带着奇异的魔力，让她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附住一般，再也不愿离开片刻。
“我是在做梦么。”她忽然梦呓般的说道。
萧天玄低头望向她朦胧的目光，她的眼中，有淡淡的柔弱与哀伤，让他的心，也不由得一颤，他伸出手，将她抱得更紧，柔声说道：“不是梦，就算是梦，我们也永远不要醒来。”
“能够一直这样多好，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慕容晴雪又靠近了几分，汲取着他身上，那久违的温度。
“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我们永远都不要分离。”萧天玄轻声的，对着慕容晴雪，对着自己，坚定的说道。
她微笑着点点头，明亮的眼眸中，却忍不住泛起阵阵水雾，轻轻地闭上双眼，安静的依偎，只求瞬间，定格在永恒。
凛冽的北风，呼啸的雪花，仿佛也温柔了起来，一片一片，如同连天盛开的纯白花朵。
正是：
天苍茫，雪苍茫，片片凄凉断愁肠，迟暮北风寒。
梦无常，命无常，有心何须苦思量，纵情尽杯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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