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猛将 下
刘琦躺在地上，哼哼叽叽了半天，才在张辽的搀扶下，慢慢爬了起来，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就对扶他起身的恩人抱怨道：“文远，你这么一扶，我可就算是输啦！”
张辽知道上司的性子，只是笑笑，不计较他的忘恩负义。
来到徐晃跟前，刘琦突然有些后悔，怎么会答应这么个赌约，自己还是太年轻气盛，头脑一热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苦笑道：“徐兄，在下服输。”
可还不等徐晃回话，刘琦又语气一变，傲然道：“可在下并不服气，日后再比，定要赢回这一局！”
徐晃揉着肚子，声音都有些变了调，道：“不，是末将输了。末将比大人还年长五岁，竟只打个惨胜，说出去丢脸。”
“好，好……这可是你自己认输的，”刘琦不禁有些得意，小孩子气又露了出来，“那……你倒底服不服我？”
徐晃深深地喘了口气，似乎要将腹中巨痛尽数呼出，稳稳地抱拳行礼道：“末将服了。末将徐晃参见骑都尉。”
见徐晃如此，余人更没话说，齐齐跪下道：“参见大人。”
刘琦志得意满，笑道：“既然如此，本将就要下第一道命令了。”
“大人请下令！”
“即日起，撤徐晃都骑之职，升任别部司马。都骑之位，由张辽接任。哦，就是本将身边这位。”
“好！刘兄弟果然年轻有为，当真令我刮目相看。”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这时才发话，杨奉的脸上红都不红。
张绣佩服道：“刘兄弟，想不到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身功夫却如此了得。”
刘琦被赞得脸红，连连摆手，谦虚不已。
“大人。”远处疾速跑来一兵卒，“杨大人，打……打起来了！”
“到底什么事？想清楚了再说！”杨奉被打断兴致，有点不悦。
“是。杨大人，丁原带领兵马在城外叫骂，说董大人是国贼，要诛杀董大人。董大人已亲自率兵出战，双方已交上手了。”
“什么？”众人大惊，虽然都知道双方不和，但没想到会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一时间手足无措。
“我等领兵立刻出城！”张绣第一个反应过来。
张辽轻声问刘琦道：“大人，我们该怎么办？”眼睛却看着身后将士。
刘琦明白张辽的意思，自己麾下有不少并州旧部，若带上战场，多少有些不方便。想了想，大声道：“徐晃、张辽，你们二人带卫戍守卫皇宫，不得我的命令，不准擅离职守。”
两人应命，立刻前去安排。
杨奉等还以为他不忘职责，均暗自钦佩，哪知刘琦是为了不让部队出战而想的对策。
众人又商议了几句，还是决定先去看看情况，再想办法。
几人走在路上，刘琦故意拉着贾诩落在最后，问道：“先生考虑好了吗？”
贾诩笑了笑，赞道：“刘大人随机应变，果然是智计百出。”他这话，是针对刘琦先前卫戍军的举动。
刘琦有些着急，狠狠扯住贾诩，道：“先生不要卖关子了，小子只是要你一个答覆。”
贾诩又笑了会儿，才摇摇头，认真道：“不行。”
“为什么？”刘琦差点吼了出来。
“贾某暂时是无明主赏识，这不代表非要投效令尊不可啊！你听我说完！”贾诩阻止住刘琦的插嘴，继续道，“我虽未见过令尊，但也知其为人。有胆识，有抱负，也有才能，但是……请恕在下直言，他缺乏野心。既然没什么大的野心，那令尊目前的职位已足够了，要我有何用处？整日饱食无事，可不是贾某想要的生活。”
看了看刘琦失望的面孔，贾诩还是打算一次把话说清：“其实，刘将军你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文武之姿，皆属上乘。只是太像令尊，也没什么大心思，只求做好眼前事。故你家不是良木，至少不是贾某的良木。”
刘琦难掩失落，道：“小子愚钝。但确实不明白，先生所说的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贾诩劝导道：“贾某虽不能扶助将军，但想送将军几句话，算不上什么良言，就算是……只能算是贾某做人的些许心得吧。”
刘琦恭声道：“请先生赐教。”
贾诩静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将军为人真诚，本是好事，但防人之心万不可失。为了利益，亲人之间互相残杀的也大有人在，更遑论他人。还有，也是最重要的，有时候心狠手辣并非坏事，过度沉迷于所谓的道义伦礼中，反倒是容易自取灭亡。在亲近的人之间，尤是如此！”
刘琦对这番话并不陌生，来洛阳之前，程昱曾对他说过类似的言论，只是他从未彻底地理解过。
贾诩为他的话做了总结：“等将军真正为自己打拼时，贾诩自会侍奉跟前。”
等诸人到了城外，两军已战作一团，刀剑交锋，血肉飞散，一个并州兵刚砍倒一个凉州兵，转眼自己就躺在了地上；一名伍长连续放倒三四个对手，却冷不防被人从背后戳穿。数千人的混战中，个人的性命如此微不足道；骑兵放下弓箭，用长枪相互击刺，冲击着对手的步阵；步兵高举着环首大刀，每每落下，必会有人血水四溅，惨呼声不绝于耳。
刘琦虽杀过人，却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修罗地狱般的情景，虽是站在城头安全处，仍忍不住双股颤栗，只得用手撑在墙砖上，稳住身体，才不致软倒下。闻着城下传上来的阵阵血腥味，胃里不停翻腾，热流延着胸腔直扑喉咙，还是吐了出来。
感到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头，刘琦的神思却仍想着城下的杀戮，一时心下大惊，猛地转身拔剑，来人似乎早有准备，及时出手按住刘琦双臂，出声道：“刘兄弟，你没事吧？”正是张绣的声音。
刘琦放下心来，全身靠在墙上，喘气道：“没事，没事。”
张绣双眼看着城下，问道：“刘兄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吧？”
刘琦有些脸红，低声道：“是，小弟惭愧。”
张绣摆摆手，道：“没什么，第一次都这样。我第一次随叔父出战，只比你好一点。看多杀多了，也就习惯了。”
“小弟原来对此也不放在心上，只觉两军撕杀，天经地意。如今，只想大家停手，坐下来好好讲道理。”
张绣笑出声来，道：“刘兄弟毕竟还小啊！既然已刀兵相见，那就是没道理可讲了。等你打赢了，那随你怎么讲道理，都是对的。”
刘琦问道：“张大哥从军几年了？”
张绣道：“我在你这年纪的时候从军，至今刚满十年。”顿了顿，语气转沉，“当初，第一次上战场，就是打羌人。还记得那时，一冲锋，我就浑身发热，举枪便上。等和羌兵相遇了，才感觉到害怕，看着周围的兄弟一个个倒下去，我根本使不出劲，一身武艺，发挥出来的不到三成。”
张绣整个人沉浸在回忆中：“那时，我和一个敌将在马上只过了一招，就被他扫到地上，我拔刀将他刺死，血溅了我一脸，当时就吓得呆住了。”
刘琦在一旁静静听着，似乎也体会到那惨烈的氛围。
“就么傻站着，有敌人朝我冲了过来，都没发现。等兵刃快砍到我时，我身边的一个伍长救了我，可惜他却死了。我像疯了一般，拿着刀就乱砍，只为替那个救我的伍长报仇，我只知道是我连累了他。”
“大哥，这其实也怪不得你。”刘琦不知该如何劝慰。
“自然怪不得我。可要发生在你身上，你可不容易想明白。”张绣叹口气，“刘兄弟，战阵交锋，和单打独斗完全不同。别看你今天和徐公明能过四十多招，那时因为你们都没拼上命，还能有攻有守；在战场上，片刻间就得决胜负，若能用你一条胳膊，去换敌人一条命，你也会毫不犹豫去换的。”
一时间，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战场上，随着一队骑兵的加入，并州军的声势突然高涨起来。那队骑兵中，一将当先，手中一柄长戟，硬生生地劈开了凉州军的阵势，左挑右刺，尽无人是他一合之将，可谓所向披靡。
“此将何人？”张绣在城头厉呼道。
刘琦细思了一会儿，道：“我曾听文远提起过，丁原帐下有一猛将，姓吕名布，字奉先，使柄一方天画戟，在并州无人能敌，据传还是丁原的义子。看来就是此人了。”
鸣金声起，凉州军在战势不利的的情况下，收兵回城。两军交锋，并州军首战大捷，吕布的勇名也在洛阳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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