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清斋节
话说,小民警陈风言穿越案宗,来到古时的竹溪镇已一月有余。
白天,她随白艳霞、王大脚二人闻鸡而起,在四方客栈开门做生意,晚上,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收拾收拾,日落而息。赶上客流稀少的日子,她会应莫漓之约,抽空到竹林书院上一两堂课,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自在。
只是,风言作为一个现代人,古文水平实在有限,识字断句尚且过得去,书写背诵却一塌糊涂,便被莫莫漓分在了基础稍弱的“幼儿班”,日日与一群乡野孩童一起背诵经典,外加提笔练字。
与她同期入学的另一位大龄学子江倩儿,却因为读过几本《女戒》、《女论语》,稍有基础,于是众望所归地进了“高级班”,还当了“班长”,负责管理课堂秩序,分发学习资料等事宜。
不仅如此,倩儿时间多,精力足,可以全天出勤,便近水楼台先得月地成了莫漓的私人助理,不仅帮着照看课堂,还打理起了莫漓的饮食起居,每日一大早赶到竹舍,做早饭、叠衣服,俨然半个当家人了。
有几次,风言看见莫漓、倩儿、小胖三人立于书院门口有说有笑,一幅举案齐眉、母慈子孝之景,竟觉得这三人像是一家子。
所谓的喜欢,原来不过如此啊——刚有些春心萌动的风言,不禁对爱情这东西生出了几分轻蔑之意。前几日,还觉得他就是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一举一动皆踩在我的心跳上,可转头就发现,原来他对谁都很好,遇着比自己更漂亮、更贤惠的姑娘了,我便也不重要了。
更残忍的是,风言发现,人们所谓的喜欢,常常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某个人的具体品质,而是因为对方恰好喜欢你,而你又喜欢那种被关注的感觉。
就如同她自己,一旦发现莫漓看她的眼神没有那么爱慕了,一旦发现原来他对倩儿也是同等的关切,便自尊心作祟,觉得这个人也没有那么特别了——归根结底,人们喜欢的还是倾慕者眼中的自己。
如果所谓的爱情真相,是这样的浅薄无聊,那谈不谈恋爱也无所谓了。自此,风言遇着莫漓便多有闪躲。
这一日,七月十五,正巧是竹溪镇一年一度的清斋节。
辰时过半,风言起身下楼,大惊,见一向萧条的四方客栈今日竟人满为患,水泄不通。
原来的四五套方桌,一桌配四椅,摆放在大堂内已不算宽敞,此刻为了让多出来的客人安坐,竟不知额外加塞了多少张板凳进来。
风言定睛细数,一张桌子上满满当当围着的,竟十人有多。
客人与客人之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手肘挨着手肘,后背贴着后背,脸上却仍是一片喜悦期盼之情。
小白穿梭其中,忙得大汗淋漓,花容失色,见大救星终于下楼帮忙了,于是原地松了一口气,给她甩了块抹布过去。
整个上午,两人既要忙着从后厨接菜上菜,又要忙着倒茶添酒擦桌子,恨不能长出四条腿,八只手来。
但这并不影响风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
只见几路行货商人,等了许久终于占到一方空桌,匆匆卸下肩头包袱,拼桌而座,开始闲聊起来:
“哟,老兄,这是又赶上竹溪镇的清斋节了。”
“可不是嘛,每年七月十五,附近的春归寺都会免费提供斋食,听说吃过的人啊,来年必能消灾解祸。”
“真的假的,有这么神乎?”
“你可别不信。前年我家宅不宁,生意不顺,可巧赶上春归寺放斋,我不过是领了碗小米粥,来年就一帆风顺,商运兴隆,你说神不神?”
见众人有几分心动,这商人又拍拍胸脯,一脸故弄玄虚,道:“这几日拉你们日夜赶路,不就是怕错过了这大好日子嘛。还好赶上了,老兄啊,你就等着明年行大运吧。”
话毕,几人举起酒碗,你推我让一番后,鲸吸牛饮起来。
又见隔壁一桌妙龄女眷,各个朱唇粉面,穿红着绿,一看就是平时大门不出的深闺小姐,上赶着今天出来争奇斗艳的。
一女子落座前,先用手中丝帕扫了扫椅面,嫌弃道:“要不是安平主街上的食肆都满了,谁要来这小街小巷的四方客栈。”
话音刚落,便被一个欣喜的声音盖过:“可算是熬到今日了,要不是赶上过节,我娘才不会放我出来。”
众姐妹感同身受,纷纷应和。
七嘴八舌间,一位对镜臭美的女子道出了大多数人的心思:“春归寺放斋我就不去了,我今天呀,准备先去桃林那边的诗会看看,入夜了,再逛逛主街上的夜市。听我家女使说,今年的夜市上不仅有上好的钗钏衣裙卖,还有花灯看。”
“姐姐今日打扮得如此艳丽,可是和那王公子有约了……?”
对镜女子被戳中心事,煞的脸红起来,几人的声音便渐渐淡下去,变成了耳畔低语的私房话。
风言举着木盘,穿梭其中,边听边“啧啧啧”。
上完几碟小菜后,她又来到一张书生聚集的桌子旁,端茶递酒,不在话下。
“听说了吗?京城那位大名鼎鼎的赵王爷,近日又让王妃给轰出府邸了。”
一年轻书生懵懂不知,连探头询问。
几个老成油腻的解释道:“赵王爷你都不知道啊,天下第一俱内之人——赵璟明,王妃说东,他不敢往西,王妃让打狗,他绝不敢撵鸡。可怜一代亲王,世袭的荣耀,父辈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怎么到了他这一辈,如此不争气。”
“还有更不争气的呢……”
“请讲,请讲。”
“赵璟明有一独子,先天不足,长期患病,寻医问诊了好些年都不见好,每日养在家中,四书五经不知,骑马射箭不晓,废人一个。能长到及冠之年,已是上天保佑了。”
懵懂书生又问:“那怎么不再生一个?古来皇室亲族,三妻四妾岂不正常?”
“这就是那王爷的可悲之处了。王妃生完一子后,再无所出,王爷迫于正室淫威,又不敢另作它娶,这不就搞得自己断后了吗。”
说到此处,众人皆啧啧称奇,摇头叹息。
此间,又有几人频发感叹,道:“此王爷真乃天下男人之耻也,你我今日诗会相看,可别看上像王妃这样的霸道女子才好。”
一旁听得正起劲的风言,手一歪,把木盘中的热汤洒在了这书生的长衫上。
“哎,我说你这姑娘,咋回事呀?!”一书生于哄堂大笑中突然破口怒骂起来。
风言连连道歉,那书生却揪住不放,愈发不肯饶人,骂道:“你个端菜的臭丫头,我这可是今儿特地换上的新衣裳,你赔得起吗?”
风言左右为难,本是又忙又累,焦头烂额,如今赶上了难缠的客人,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挨着门口的一桌上,一位身着绸缎的富态婆婆将手中的酒碗重重一摔,气势之足,如拔山举鼎,竟将旁边起哄的书生给镇住了。
风言回头一看,是江婆婆带着倩儿姑娘吃酒来了。
“呸,有啥好赔不起的,一看就是最低等的麻布料子,给我家洗碗的老妈子穿都嫌破,还特地赶着清斋节出来显摆,也不嫌寒碜。”
江婆婆一边骂,一边给风言使眼色,让她忙去,旁边的倩儿也对她微笑点头,似是在说,不用担心,这里就交给婆婆处理了。
“哪家姑娘要是看中了你们这群穷酸货,那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还不速速滚出去,别扰了老娘的酒兴。”
江婆婆也不转身看书生们,只定定地为自己满上一碗酒,独自对着眼前的空气骂人。
书生们本就满口的“之乎者也”,对市井骂人之话不大通晓,又认出这是镇上做绸缎生意的富户人家,碍于两方财势地位的差距,只好忍气憋屁,灰溜溜地逃了。
过会儿,等风言又忙完一圈,江婆婆招手把她叫到近侧,问道:“风丫头,晚上的夜市可有人作陪了?”
风言憨傻摇头。
“那感情好,晚上和我家倩儿一起逛去吧。我白日里要带她上春归寺吃斋,还要听大师开堂讲经,晚上实在没力气了。”
江婆婆对着牛鬼蛇神,一向是劈山斩地般的泼辣剽悍——她巧言善辩,骂起人来不打腹稿,最雄辩的师爷在她面前都要吃瘪——遇见后辈了,却立马是一脸的慈爱和关切,像极了风言老家的那位古道热肠的老祖母。
本是好意邀请,她却不知怄的哪门子气,脱口而出道:“怎么不找莫先生陪啊,郎才女貌,正好合适。”
江婆婆全然没听出此中的醋意,又继续劝说:“问了,莫先生人忙事多,也不喜欢赶热闹。你和倩儿平日里一同上学,正好同行呗。”
风言倒是有些心动,毕竟来到古代后,也没有正经地逛街玩耍过,可一看客栈这人挤人的场面,她又担心自己一走,王白二人更是分身乏术,力不能支。
可巧这会,王大脚见跑堂的迟迟不进来传菜,便端着几盘小炒,一步一闷雷地走到了大堂。
见风言正扭扭捏捏,左右为难,王大脚不做多言,拍板撂下一句“你只管去”的话,便端着空盘子,又转身进去炒菜。
江婆婆见她这架势,忍不住要讥讽两句:“呸,老骨头,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儿。”
待江婆婆和倩儿结账走人,风言瞥见她摆在桌上的那几锭远远超出菜钱的银子,方才明白这老太婆的底气是哪儿来的——果然,有钱是万能的,此话放之四海而皆准,在古代也不例外。
忙忙碌碌的,又到了午饭时间,几个留宿的外地商贩嚷嚷着要退房。
小白放下手中的算盘,忙躬身迎上去,为客人引路:“哎呦~几位大爷怎么走得这么急,也不趁着今日过节,好好游玩游玩。”
商贩神色匆匆,摇手回复:“命都没了,还玩什么玩。”
小白眉间一惊:“哟,这是哪儿的话。”
商贩:“哼,这竹溪镇,表面太平,实则凶险,听说每年都有几个外地人在此失踪,今年眼看上半年已经过完了,你怎么知道这次不会轮到咱们?”
王大脚传菜出来,前脚轻轻一伸,便将这贼眉鼠目、满口胡言的小贩绊倒在地。
对方站稳脚跟后,眼看就要发作,一瞅王大脚的魁梧身形,当即不敢出声,只得灰头土脸地往外走。
走至门外,其中一名小贩扫了眼四方客栈的招牌,拍拍身上的尘土,低声道:“是真的,就说这四方客栈吧,前掌柜我见过,一个面容和善的老爹爹,这不,听说数月之前也失踪了。”
“对对对,”另一知情人也道:“还有西边一对卖竹器的老夫妇,听说雨天失足滑下了山坡,尸骨都找不到了,你说邪不邪乎。”
“这竹溪镇啊,必有猫腻!”
商贩神色复杂,牵马远去,正好迎面遇上一儒雅男子和一小童。原来是莫漓和宋小胖,正朝四方客栈走来。
遇上清斋日,学堂的孩童们有些要回家帮衬生意,有些要告假出去玩耍,莫漓索性让所有人放假一天,自己也落得一日清闲。又因小胖记挂着爷爷开在牌坊口的牛肉面摊,吵着要回家帮忙,莫漓放心不下他一人下山,便亲自将小胖送了出来。
刚巧途径四方客栈,莫漓牵了小胖,正准备进来买两坛桃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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