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里梅香》
（注：本篇与正文仅是人名相同，内容并无牵连。）
一
在将厚厚的试卷郑重地交给还在教导处闲聊着的英文老师后，我顾不上有些酸痛的胳膊，快速跑回了教室。
离上课铃响还有一些时间，我本可以慢慢地走，不过，在上课前，班主任老师会将一个新来的转校生介绍给全班同学。当然，如果只是一般的转校生，那也不关我什么事。
但是这个转校生有些不同。
几乎是冲着进入了教室……还好，班主任还没到。
喘着气坐回自己的位置，我拿起本书扇了扇，顺便用眼睛斜了斜此时正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女生：“裘老师还没来？”
“来了一下，又走了。”这个女生正很没形象地趴在课桌上，用书本遮在上额处阻挡光线，像一只散漫的小猫般打着磕睡。
哦。我挥了挥绷紧了的手，只觉得虽然有些累，但全身都充满了干劲……嗯，还有些紧张。
因为庭庭要来了。
庭庭是我从孩童时就玩在一起的女孩，其实，我更喜欢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来形容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只是这样说，挺让人有些不好意思的。
刚进幼儿园时我就认识她了，虽然那已是小时候的事，不过我现在都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情景，当时，她拿着一根快化了的雪糕安静地坐在角落上，看着其他快乐地打闹在一起的小孩的眼神里，藏着一种想要加入而又害怕被拒绝的胆怯。要知道，我一向是个喜欢帮助人的优秀男孩子，怎能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因为没人陪她玩而寂寞着？于是我就挺起胸膛，大迈步地走上前去……抢了她的雪糕。天啊，幼儿园时的我怎就那么无耻呢？
从小到大，她都是一个文静、可爱、温柔而体贴人的水一样的女孩儿。为了保护她而跟别的男孩打架，几乎是我从幼儿园起就一直为之自豪的事，而受了伤后，她一边用稚嫩的小手替我包扎，一边流着珍珠般的泪问我痛不痛时的可爱模样……我不痛，我一点都不痛，我暖和着呢。
咳，这样说也许有些坏心眼，然而事实上，我有时连做梦都在期待着第二天再有谁去欺负她呢。
只可惜，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三年前她离开了这个小城市，听说，她离开的那天，因为没看到我去送她，整个人都哭着跟水娃娃似的。
说句实在话，我一直都在抱怨着老天，为啥离开了的会是庭庭呢？为啥就不是此时正坐在我身边打着磕睡的、散漫懒惰成绩低下还爱使唤人的不可爱女生？
我再次拿眼睛斜了斜旁边的女生，只是，她不知何时已停止了磕睡，也在拿眼睛斜我，眼神里带着饶有兴致的意味，而且似乎正因为某种恶毒的猜测而眯成了一条缝。
“是不是在想，如果三年前离开的是我会有多好？”怀疑是白雪公主的后母变成的不可爱女生用右手撑住下巴，看着我的表情像是在研究即将用来做成毒药的青蛙或是蛤蟆什么的……果然是除庭庭外另一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女生，她猜得还真是准啊。
这个女生叫做张莲。
我和庭庭之间的关系无法用“青梅竹马”来定位，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存在。必竟，要说认识的早晚，张莲无疑比庭庭早认识我……一分钟。而要说时间的长度，她也和我多相处了庭庭离开的这三年。
因此，如果我和庭庭的关系要用“青梅竹马”来形容的话，那和张莲显然也不得不如此，而她说，和我这样的伪君子被人说成是青梅竹马，会让她起鸡皮疙瘩，我也认为，要真那样的话，很可能会让人质疑我的眼光有问题。
不过……
“喂，你为什么会坐在这里？”我一边问着张莲，一边向后看了看，只见昨天还是我的同桌的另一个女生正一脸委屈地坐到了最后一排。
“哦，班长大人，刚才你去教导处时，班主任进来调换了一下我们两人的座位。”张莲的右手臂从来都无法支撑她那颗像是永远睡不够的脑袋太长时间，只是一会，她便又整个上身搭拉在了课桌上，乌黑但不柔顺的短发蓬松在了一边。
“这种事，为什么我事先没听她说？”
“我怎么知道？”她的语气像是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不过，我怀疑其实她在偷笑，“如果你不服的话，自己去找她说好了。”
找了也没用吧？班主任是你的二姨，又是不我的二姨……这句话我没说出来。
这时，有人轻轻敲了下教室那大开着的门，毫无疑问，会做出这种看上去白痴，却传递着“安静”这个命令的人，便只有同时身具高一（二）班班主任、数字课授课老师、以及张莲她二姨这三重身份的某个方入中年的女性了。
不过，班主任裘老师的威信是不容置疑的，立时间，吵闹的教室安静了下来，同学们一个个都坐回了座位……当然，这不是我所关心的。事实上，此时的我，目光已被静然地跟在裘老师身后的那个娇巧的女生所吸引。
女生穿着一件几乎完全就是为她设计的校服，简单的衣领与秀气的长发刚好衬着她那带着些许孩子相的可爱脸蛋，不见折痕的衣衫自然地与她的身材相契合，看上去纤纤挺挺，像是冬雪中初绽的梅花。说实在的，我从来不知道我们学校这种老土的女生校服，居然也能在一个少女身上搭配得如此绝妙。
不会错的，她就是庭庭，而且是三年不见后，越发漂亮了的庭庭。
庭庭文静地跟着班主任一起走上讲台，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全班同学的目光一定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难得的是，她的表情居然看不出一丝的难为情或是害羞什么的，如果是在三年前，她只怕早就低着头扯着衣角了吧？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用她那总想让人觉得抑扬顿挫却又偏偏生硬无比的语调说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新来的同学，她的名字叫谢庭庭，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转到这个学校，大家今后记得要互相帮助，照顾一下新生。”
“没问题。”“裘老师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帮助她。”……
起哄的自然是班上几个外向的男生，这些家伙，就不知道什么叫注意形象么？
“庭庭，你坐到第三排的那个空位上吧。”班主任亲切地对庭庭说。
所谓的“第三排空位”，也就是我身后的桌位……的再身后一个桌位。是的，我是坐在第一排，也就是距离讲桌最近的位置，而空出来留给庭庭的桌位上原本坐的家伙，昨天就已被我以“你的个子太高，影响了后面同学的学习”为理由，踢到了最后一排去了。当然，真正遗憾的是……为啥坐我身后的两个家伙都是矮个子呢？他们的父母怎就不把他们生得高些？
乱想间，庭庭已走下了讲台，我连忙向她露出个微笑，而她也将视线在我的脸上做了一下停留……庭庭，是我啊，我是云诺，认出我了吧？能够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放心吧，这里有我……
正当我努力地用眼神去向她表达最大的欣喜与关怀时，却见她突然瞪了我一眼，接着便挺起胸抬着头从我身边经过，并且从鼻子里发出了虽然不大但却清晰的“哼”的一声……她这是什么态度？
“喂，你什么时候得罪她了？”张莲歪着头窃笑着向我问道。
得罪庭庭？不不，这三年来我连看到她的机会都没有，怎么得罪她？就算是小时候，我除了抢抢她的零食吃，偷偷她的小玩具，骗骗她的零花钱，为了有人陪我写作业而把她早就写完的作业撕了……别的也就没做什么了，真的！
啊，也许她瞪的不是我，而是……对了，是张莲，不会错，庭庭一定是在瞪张莲，必竟张莲以前最喜欢的就是捉弄她，总是把她弄哭，还一天到晚装鬼吓她……对对，一定是这样，她瞪的一定是张莲。
我用袖口擦着自己额角上的汗。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起来，英文老师已抱着一叠厚厚的东西站在了门口。在和走出教室的班主任互相打了声招呼后，便神采飞扬地走了进来。紧接着，便听到“啪”的一声，她将那一叠东西重重地压在了讲桌上，震出的回响像是魔音一样明显憾住了所有人：“为了测试一下大家前段时间的学习成果，今天我给大家来个突击考试，不及格的从下周开始放学后留堂补习。”
立时间，惊吓的、哀叹的、抱怨的……各种声音起伏了起来。
“喂，”张莲用手肘碰了碰我，不需要竖起耳朵，我就能听到她那紧咬着牙传来的咯咯声，“你早就知道今天会考试吧？”即便在她如此怨气的询问声中，咬牙切齿的响音仍然存在，我真的很想看看她到底是怎么发动她的嘴和牙的。
“咳，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别装傻，这几天你明明天天在翻英语辅导材料，还动不动拿着书去教导处。”
“啊那个……你误会了，我只不过是这段时间的英文课有些听不懂，所以多作些复习而已，真的……呵呵！”
我不但早知道今天要考试，根本连题目都是我帮忙出的，你想怎样？你不是喜欢换座位么？换吧换吧，现在你就坐在老师的眼皮底下，我看你还怎么像以前一样把这张卷子抄及格——我阴险地笑着。
*****
二
就算考试的题目不是我出的，这种程度的测试对我来说也是很轻松的一件事，三分之一的时间都没到，我就已全部做完了。
没有心情去检查一遍，我用手撑着下巴，做出思考的样子，脑海里却全是庭庭刚才瞪过来的一眼。虽然很想把她瞪的对象转移成张莲，不过很显然，那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她瞪的是我，“哼”的那声也是给我听的……我想不承认都不行啊。
可是为什么呢？
嗯，不管怎么说，对一个三年不见的儿时玩伴竟是如此的态度，她真是太没有礼貌了，我可从来不记得她以前曾有这么不礼貌的行为，看来，这三年时间，没有我的照顾，她学坏了啊。
不不，庭庭不可能学坏的，她一定是误会了什么，是什么呢？
我的脑中一闪……是了，一定是因为她离开的那天没看到我去送她，所以一直伤心到现在，才不能原谅对她失信的我吧？对了，一定是这样，唉，小女孩就是小女孩啊，就算是温柔可爱的庭庭，也有小心眼的时候，你看吧，这点小事就伤心记恨了三年，当然，这也说明了我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
决定了，一下课我就主动地去向她打招呼，顺便也为那天没赶上去送她陪陪罪，庭庭可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啊，她一定会高兴起来的，不管怎么说，一个像她一样好性格的人，通常都是比较容易哄的，不像张莲……
我拿眼睛瞄了瞄身旁，只见此时的张莲正盯着试卷一脸茫然地抓着脑袋，间或抬头偷看着在讲桌上盯着大家的英文老师，然后又是快速地向我的试卷扫上一眼，一副想偷抄却又害怕被抓住的样子。
嘿嘿，做不出吧？不好抄吧？
活该！
不过这节课的时间还真是过得慢啊，怎么还不下课？我无聊地转着笔，恨不得转一圈时间就自动过去一分钟，不过很明显周围那些笔尖与放在桌上的纸卷碰触所传出的“答答”声，在强烈地抗议着我的这一想法。
拜托啊同学们，你们以为用你们的意志拖慢时间的运作就能让你们做出的成绩更好么？
不过，虽然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是下课的铃声终于还是以不可抗拒的架式轰了过来。当英文老师得意地或者说是有些恶毒地笑着收好所有的卷子，走出教室时，室内可想而知地传荡着一片的叹息声、松气声、紧张的询问声……
转头看去，张莲又整个上身塌在了课桌上，一副八年抗战后累垮了的模样。不过我可没工夫去理会她，检查了一下衣领，清了清嗓音，再先行露个笑容试试看，确定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后，我站了起来，尽可能以看上去稳重踏实的模样转身向庭庭走去。
啊，她也正瞧着我呢。那带着光采的眼神……不用怀疑，肯定是在期待着我主动去和她说话，要知道，庭庭一向都是内向而有些害羞的，以她的性格，是不好意思自己先来找我这青梅竹马的儿时玩伴说话的。
走前几步，来到她的面前，我用刚才回忆起的小时候向她打招呼时常用的笑容（就是当哥哥的想要骗妹妹糖吃时露出的那种）向她说道：“庭庭……”
“干什么？！”她却突然用力拍着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盯着我，大声问道。
这个教室安静了。
她那怒瞪着我的大眼睛闪着火花，再配上半倾过来的身子，看上去就像是只被惹毛的小雌虎。一时间，我只觉得被她看得心底发毛，再加上可想而知的全班同学都因为这一声清脆的拍桌子娇喝而看了过来……
“啊……那个……没事，打个招呼而已。”我傻笑了一下后，立即灰溜溜地逃出了教室，身后响起来的是那些好事者的轰笑声。
什么和什么嘛。
……
到底我是什么地方得罪了庭庭？或者说，我有什么地方让她讨厌了吗？
逃到阶梯拐弯处的路口，我倚着栏杆丧气地想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也许，小时候我确实常骗她的零食或是玩具，但我所认识的庭庭，绝不是会为了这种事记恨的人。而且，从小到大，我保护她的心情一直都是认真的，担心善良的她受人欺负，不想看到可爱的她伤心难过，每次看到她的笑，就觉得特别开心，每次她哭的时候，我就忍着因为她的眼泪而揪痛的心说着笑话逗她开心……
三年前那一天没有送成庭庭，我比谁都难过，可是，那也是有原因的。
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我才在第二节课的老师讶异的叫唤下回过神来，在接下来的课程里，我都失去了听课的心情，而庭庭也比我事先想像的活跃得多，在课间的体息时间很快就和班上那些女生打成了一片，真的不像是以前那看上去怯怯然的她。
在第三节课下课时，我叹了口气，也像张莲一样趴在了课桌上，于是，两人的视线在一个平面上交织了一下。这时，心里一动，我向她轻轻叫了声：
“喂。”
她的嘴动了动，像是要问“干么”，这种能不发出声音便让人明白她的意思的做法，完全符合她那慵懒的习惯。
“后面那一伙女生聊得那么开心，你不加入进去么？”
她的嘴唇又动了动，我想应该是问“为什么？”
“庭庭好歹也是和你一起玩到大的，你多少应当去和她打个招呼吧？”
她还是动了动嘴唇，不过这一次我没猜出她的意思。
“咳，顺便……在不惹人注意的情况下，帮我探探口风，看她是不是讨厌我了？”没办法，我不得不直接说出有求于她的事。
她仍是动了动嘴，很明显，这一次她的意思是“有什么好处？”
“做为交换，”我咬了咬牙，“我会让你今天的考试及格。”英文老师是个贪玩的家伙，她发出的卷子不但基本都是我帮她出的题目，而且经常还偷偷交给我来批。
她的嘴巴张成了“O”型，我想，应当是ok的意思。然后，她就站了起来，微笑地走过去加入了身后的麻雀聚会。
张莲是一个只要她愿意，便可以和任何同学相处愉快的人，几乎是不惹人注意地，她便融进了那一伙叽哩呱啦的女生中，甚至和庭庭聊起了小时候的一些趣事。我装作闭目养神，其实耳朵恨不得拉得老长，好将她们说的话一丝不漏地听进去。
然而，或许是其她女生也在的缘故，又或者是张莲根本没放在心上，总之，直到最后一节课上课铃响，也没听到我所关心的东西。
第四节的老师已站在了门口，那些女生才意犹未尽地一个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张莲也走回了座位旁，正当我有些失望地看向她时，她却“呀”的叫了一声，声音大得把准备走上讲桌的授课老师都吓得差点摔个跟斗。
“庭庭，我差点忘了一件事。”她回头看向庭庭的桌位。
不好，我的心里一个咯噔，却已来不及阻止。
“云诺让我问下你，你是不是在讨厌他？”嗯，她问的声音不算大……不过也不需要大，所有人都在听她一个人说话。
张莲，你直接杀了我吧，我不会怪你的。
正当我将头埋在桌面下找着有可能出现的地洞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庭庭那像是独个儿嘀咕般的回答声：“哼，我干嘛要去讨厌他这种人！”
喂，什么叫做我“这种人”？
……
“你是故意的！”
我努力装出凶恶的表情狠狠地盯着正收拾课本的张莲。
此时，第四节课已经下课，而庭庭在授课老师刚离开后，便抱着书本从我身边跑出了教室，看都不看我一眼。
“没错，你想干么？”恶毒的女生拿眼角斜了我一眼，并用摆整齐了的书本在桌面上敲了敲。
我想干么？这还用问？我当然是什么也不能干。
失败的我只好叹着气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却听“啪”的一声，张莲已将她的课本叠了过来：“我还有事，你帮我带回家。”
“绝不！”我强硬地拒绝。先别提她刚才是如何“帮助”我的，就算我和她住的很近，只是一幢楼的两个不同楼道，然而她住的是六楼，我住的是五楼，为什么我就非得先爬上她家把她的东西送回去，再下楼重新爬回我自己的家？
不过我的拒绝很明显没有传进她的耳朵中，或者是传进去后被直接无视了，总之，她在把课本交给我后，便哼着歌离开了。
“哟，我们的班长大人被漂亮女同学讨厌了啊？”
“不不，那是不可能的，我们的班长‘这种人’怎么可能会让人讨厌呢？”
从我身后分别搭上我左右肩的是李辉和王文志这两个自称是我死党的家伙，随着他们阴阳怪气的声音结束，几个还没有离开的女同学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来吧，嘲笑我吧，践踏我吧，我等了好久了……
“听说，”李辉把他那五官的协调性有所欠缺的脸探在我面前，“谢庭庭跟你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是不是真的？”
“警告你啊，云诺，谢庭庭现在可是我们班的班花，你这家伙可不要对她动什么歪主意呦。”王文志嘿笑着威胁我。
受不了，把一个今天刚转来我们班的女生就这么不经涮选地定为班花……咳，你们还算是有点眼光的。
“不过，像她这么好看的女生，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开始追了吧？”又一个家伙掺了进来，“嗯，如果云诺这么快就出局的话，少了个竞争对手，我们这些还是单身的王老五机会就大得多了，如果能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女朋友的话……”
喂，你用得着这么早就流口水么？还有王文志，你花痴个什么劲？你可是有女朋友的啊。
“你们这些男生啊，”一个女生愠愠地加入了谈话圈，“一天到晚尽是这些不干净的念头，真差劲。”
“嘿，风魂，你是不是怕云诺被别的女生抢去了？”李辉取笑着说道，“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喜欢云诺的事。”
“胡说，”女生的脸立即红了起来，“我才没有喜欢……班长这种人呢。”她刚说完，便不好意思地跑开了。
喂，怎么又是我“这种人”？
就在这时，一个前面已离开了的女同学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向我叫道：“云诺，刚才我见到谢庭庭被三个女同学带到体育馆后面去了。”
那又怎样？我疑惑地看着她。
“其中一个是高二的杨秀。”
“什么？”我大吃一惊，连课本都来不及收，赶紧站起来冲出教室。
****
三
基本上，每个高中都会有一些不爱学习，喜欢欺负弱小学生的校园无赖或是太妹，我们学校也有，而以杨秀为首的几个高年级女生正是这样的一个小团伙。她们一天到晚想的，就是如何从那些胆小怕事的新生手中敲诈些零花钱来供她们玩乐。许多低年级女生在她们的威胁下，就算被打了也不敢告诉老师或是学校的保卫处，只敢说是自己摔倒或是别的什么，而这种忍让的做法更加助长了她们的气焰。
毫无疑问，这次她们盯上了刚刚转进来、一眼看去柔柔弱弱的庭庭。
我急切地冲到楼梯处，向下跑着，沿途差点撞翻好几个人。
庭庭是一个胆小的女孩子，也因此，从幼儿园起，就经常有人故意欺负她，在我替她教训了好几次那些敢欺负她的同学后，这种事才少了下来，然而，仍有一些人会趁我不在时偷偷找她麻烦。
记得还在读小学一年级时，有一次轮到她值日，我先回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去学校的路上遇见她时，她的脸上有几块青青紫紫的，问她是谁打的，她又不肯说，问急了，只会通红着眼抓着我的胳膊说什么“不会疼啊，没关系啊”之类的傻话。
这怎么行？于是我在放学时守在了校门口，把前一天我走后还没离开的那几个同学，男生全都痛打一顿，女生全用剪子剪了她们的头发。
结果当然是我的父母被叫到了学校，怎都不肯认错的我被罚站了一整天。
不过，用张莲的话来说，正是因为我的胡作非为，使得那些打不过我又记恨我的同学把气出在了庭庭身上，才形成了在背后欺负庭庭的同学和我为她打的架以同比例增长的趋势……这是造谣，真的。
冲下了教学楼，我向校体育馆快速地跑去，由于是放学时间，而这一带处在校园的最角落处，周围已没有几个人。还没绕到体育馆后方，几串因为痛楚而引发的呻吟声已传到了我的耳中，我的心立时紧张了起来。一想到庭庭才第一天转进来，没用的我居然就未能保护好她，我不由在心里埋怨起了自己。
“庭庭！”大声地叫了一声，我加快脚步跑过了转角处，用眼睛急切地寻找着……耶？
映入我眼中的，是蜷缩在墙脚的三个女生，两个捂着肚子叫疼，一个掩着脸啜泣……没有庭庭。
“喂，你们这是在……干么？”我知道我这个问题很傻，只是，我的脑袋明显已转不过来了。
掩脸哭泣的女生被我的询问吓了一跳，松手看向我，露出了她那两只不知怎的变得乌黑了的眼睛。她在扮熊猫么？
不过庭庭在哪里？我四处搜寻着，接着便从与体育馆并排的十来根稀松的竹子的缝隙间，看到了她的背影。
“庭庭！”我连忙穿过竹林向她跑去。
她似乎没听到我的叫唤，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着，不知怎的，此时，她的背影给我一种落寞的感觉。
她挨揍了么？她受伤了么？或者，有谁在关键时刻出现帮了她？
我在她身后又叫了一声，她却仍是充耳不闻。这让我更加地担心了，跑上前去，我从她的身后搭上她的肩，关心地叫道：“庭庭……”
就在这时，我的手腕一紧，竟被她用手牢牢地扣住，整个身子被扯向前，失去了平衡，接下来她的身子一弯。
扑。
立时间，我整个人被带着从她的肩头掼了出去，正正地摔在地上，顺便吃了点尘土、手脚磨破了点、腰扭伤了点、脑袋晕了点……
好身手！
“怎么是你？”张眼看天，只见庭庭已探过头来，讶异地看着我。
“啊，那个……我听说你被那三个人带到这来，怕你被欺负，所以……”
“就那三个没本事的家伙也能欺负得了我？”只见她不屑地甩了一下头。嗯，这个样子有点熟悉，就像是……动漫《犬夜叉》里的那个暴力女弋薇在向犬夜叉喊“坐下”后，绷着脸离去时的招牌动作。
她真的是学坏了。
“难道说……”
“哼，我这三年里苦练的空手道可不是拿来好看的，”她双手插腰，一副高手模样，“她们几个人，三两下就收拾了。”
空……手……道？敢情那三个女生是被她打哭的？她真的是我从小就认识的那个庭庭吗？
“不跟你说了，我走了，还有，下次你要再从我背后偷袭我，我会让你比现在还惨。哼。”她昂起高傲的头，有如街斗中战胜所有对手的大姐大般就这么走了。
什么叫“偷袭”你？我是关心你啊。喂，等等，别走，就算你不肯像小时候一样替我查看伤口，揉揉痛处，好歹也先要扶我起来吧？我被你摔成伤患了耶！
没奈何，我只好自己忍痛爬了起来，心中叹息着这个世道真的是世风日下了，居然能把如此可爱的女孩变成个暴力女。
等等，空手道？虽然我对什么功夫啊，武术啊之类的东西不了解，不过，她扣住我手借肩力把我摔倒的这招，真的是空手道里的么？这应该是柔道里的“过肩摔”吧？
*****
四
她被妖魔附身了？还是被什么神秘的蚊子咬了一口，结果基因改变？或者是走在路上被雷劈了，不但不死，还学会奇异魔法并且性情大变？
好吧，我承认我动漫和玄幻小说看多了些，只是，现在这个和印象中明显有差别的庭庭让我很是郁闷和不解。
接下来的几天里，情况也一直没有好转，只要经过我身边，就必定能听到她“哼”的一声，我偷偷看她被她发现，她就一定会狠狠地瞪我一眼。倒是对其他同学，她却表现得很友好，这让班上的那些男同学对她的评价越来越高了。
而且，和小时的庭庭不同，现在的她，不但成绩不错，便连体育课也出奇的好，这种带着青春活力的漂亮女生，就算不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也不可能忽略她的存在吧？
这天上午，我刚走进校园，便看见学校里的同学三三两两地集中在一起，似是在谈论着什么，那些女生一个个看上去有些惊怕的样子。
等我进入教室，发现自己的班上也是如此。
“喂，发生什么事了？”顺手逮住站在一边看热闹的李辉，我向他问道。
“你还不知道么？”李辉小声地说道，“继前天的那名隔壁班的女生被扎伤后，昨天放学的时候又出现了两起同样的事，现在全校都在谈论着，女生们一个个怕得不得了。”
我吃了一惊。前天傍晚，隔壁班的那名女生走在路上时被人用不知名的锐器扎伤，这事昨天虽然也传得沸沸扬扬，然而大家都以为只是一个孤立的事件，现在看来，竟是连续性的恶意行为了。
“其实这倒也是一个机会，”李辉神秘地一笑，“男生们现在完全可以借保护为理由去接近喜欢的女生，并且天天去送她们放学，然后……”
“喂，趁火打劫的事你也想得出来？”
“开玩笑的啦，”他却出我意料的叹了口气，“不过仔细想想，做出这种事的人真的是垃圾。你想，如果是你喜欢的人被这种垃圾刺伤了，虽然伤得不重，但你的心里也不好受吧？至少，我是真的不希望再有哪个女生被吓着了。”
嗯，这样想还差不多……等等，你说这话时，干么一直拿眼睛瞟向庭庭的座位？你认识她才几天啊，再说，她现在可是会空手道的暴力女，不用你来保护的。
坐到座位上后，我将夹在书中的一本较厚的东西塞进了夹层，并有点心虚地四处看了看。此时，张莲理所当然的还没到，其他人也没空来关注我。
该找个什么样的机会把这东西送给庭庭呢？
正想着，只见庭庭刚好走了进来，虽然明知道会被她瞪回来，我还是先向她笑了笑，并且已做好了准备去听她那其实也挺清脆悦耳的“哼”的一声。
然而这一次，她却只是顿了一顿，张张口，似是要和我说些什么，然后脸蓦地一红，又转过头去，文文静静地走过我的身边。大约是这几天被她瞪的次数多了，现在她这个样子，反使我有些不太适应，这让我很怀疑自己是否有受虐倾向。
难道她的心里也在害怕那个不知是谁的混蛋么？想想李辉刚才说的话，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一紧。是啊，虽然庭庭现在学了些空手道（或者是柔道？），不过她终究只是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生，要是真的遇上那种事，就算没受伤，也会吓到吧？
我是否应该在放学后护送她回家呢？她会让我护送吗?
头疼。
就在这时，只听得“啪”的一声，让我从沉思中惊觉，只见庭庭不知何时已怒气冲冲地站在了我的桌前，把一叠似乎是书信的东西压在了我的桌上。
“班长，”她恶狠狠地责问着我，“这些算什么？”
我愕了一愕，低头看去，只见那些信封看起来都很精致，有的写有庭庭的名字，有的只是一片空白，而且无一例外的都没有落款人，其中一封还贴了个心形图案。
情书？
虽然早知道，像庭庭这样的女生收到情书是早晚的事，不过这也太快了吧？还有，这个心形图案是哪个家伙贴的？好恶心！
不过她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地看着庭庭。
“真不知道你这班长是怎么当的，”只见她不满地冲着我说道，“这种无聊的事，你就不管管么？”
她没问题吧？
不过，身为班长，良好的态度是必须的。
“啊，抱歉，庭……啊，谢庭庭同学，发生这种事，是我的失职，今后我一定努力管束班上的无聊男生（他们确实是无聊），不让这种使得整个班级蒙羞的事继续发生。”我诚恳地说道。当然，想来经历了这件事，那些家伙应当不敢再给庭庭写情书了吧？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长得好看些的女生没有收到过一两封情书？她用得着这个样子么？
我说完后，便用那种像是推销产品一样的服务式笑容看着她。她却怔了怔，脸上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像是为我的好态度感到不解，又像是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后悔，最后却哼的一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呼出一口气，我看着眼前的信，不知拿它们如何是好，丢了吧，未免太糟蹋那些家伙的一片“爱心”了，让他们来认领？想来也没人丢得起这人。
这时，我的眼睛一亮，抽出了其中一封，嘿嘿，信封上的字迹我认得。
转头看向左下角正失神地擦着额角上的冷汗的李辉，我冲他咧嘴一笑。他看着我的表情立时变得绝望。
我想，我的笑容应当已很明显地在告诉他：今天中午请我吃顿好的，否则，现在我就把这封信念出来。
******
五
早上还是好好的天气，傍晚放学时却突然下起了毛毛雨，连带着天色都有些发灰。
此时，我守在校门左侧的路线上的弯口处，耐心地等待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我便已在张莲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把自己的书本压在了她的桌面，然后拿起夹层间藏着的那本东西直接跑出了教室，来到了这里。
这里可是庭庭回家的必经路线。
我双手插在口袋里，尽力表现得像是因为无聊站在那儿打发时间，免是那些刚好也是走这条路线的熟人察觉到我是在等庭庭。
只是……
“呀，云诺，你在这等谢庭庭么？”
“啊？不不，我只是没带伞，虽然这雨很小，不过淋雨容易感冒。”我有这么容易被看穿么？
“班长，你在这里干么？啊，我知道了，你是在等……”
“没有没有，我绝对不是在等谢庭庭，真的不是……”总之你快滚。
“啊，云诺同学，啊，那个，啊，我刚好带了伞……啊，我先走了……”
“……”风魂同学，你脸红个什么啊？
……
奇怪的是，一向都直接放学回家的庭庭，今天却出奇的慢，路过的同学渐渐地减少，直到变得稀稀落落，这条三叉路口上已看不到几个人了，她仍没有现身。
真慢啊。
我叹了口气，活动一下有些发酸的脖子，无聊地四处看了看。路旁的几个小店清清冷冷，一个还挺秀气的售货员小妹太概因为没什么生意了，正拿着一本书坐在她的店门前翻动着。在我的街对面，IC电话亭旁站着一个身穿黑色雨衣，带着变色镜的家伙，东张西望的，也不知在干么……等等，好像我刚到这里时，他就在了吧？
正想去试着猜测一下他的身份，眼角却忽地一亮，我连忙转头看向校门口。
不会错，是庭庭，她终于出来了。
对着旁边小店窗面的玻璃用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清咳两声，用力跳了跳，想让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更笔直些，我在弯口处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拿着那本东西的手小心放在身后，眼睛看向别处。
啊，心里有些发慌——这种感觉真好。
终于，她接近了，来了……又从我的面前走过了。
居然连眼角都没扫向我一眼。
“庭庭……”我连忙叫了一声，如果这样就让她走了，我岂不白等了这么久？
“别理我，烦着呢。”她头也不回地应了声。
我立时僵在了那儿。
却见她默然地向前走着，不知怎的，看上去竟有些孤单，走了好几步，突然地又“呀”的叫了一声，快速地回过身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你怎么会在这里？”
默。
敢情她现在才反应过来是我？
“我……那个……我本来……啊，没事，我在这等几个朋友，真的……”我在说什么啊？
“就这样？”她似乎有些失望。
“啊，对，就这样。”
“哦。”她轻轻地扭过头去，又默不哼声地向前走着，虽然只是毛毛细雨，不知怎的，此时此刻笼在她的身周，竟让我有些心痛。
直到她已走远，我才回过神来，气愤地狠狠揪了下自己的手臂。
原先想好的一大堆好话，为啥面对她的时候，居然一句也说不出来呢？明明想送她回家，为啥又不敢和她说呢？云诺啊云诺，你真是个没出息的人啊。
垂头丧气地低着头，漫无目的地走着，也不知该再做些什么才好。一时间，我只觉得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这时，几个结伴同行的女生经过我的身边，叽哩呱啦地说个不行。
“幸好你们等我，要是我一个人回家，吓都吓死了。”一个个子较小的女生向她的同伴说道。
“我才怕呢，昨天那个被刺伤的女同学当时就在我前面不远，我亲眼看到那个穿雨衣的变态用东西刺她一下后，转身就跑。早上我还去派出所做了口供呢。”
“也不知道是哪个……”
……
等等，穿雨衣的变态？
我的心里一个咯噔，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就向庭庭回家的方向跑去，大概是我的动作太突然了，耳边响起了那几个女生被我吓到发出的惊叫声。
重新跑到刚才的那条街，那个穿黑色雨衣的家伙果然已不在了。一时间，我只觉得脊梁间冒出了冷汗，心脏因为担心而快速跳动着。
雨莫名其妙地大了起来，洒在我身上，清清凉凉的很不好受。我急切地跑着，并且不由得痛恨自己为什么竟如此的大意？万一庭庭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怎能原谅我自己？
连续跑过了几道街，终于，庭庭的背影出现在我的眼前，而不缓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的，却正是那个穿着黑色雨衣的人。
我不敢放声叫她，生怕引起那变态的紧张，使得他提前伤害庭庭。
脚步放得轻些，速度却没有放慢，我迅速地接近着他们，一颗心几乎都要提到了嗓门。
近了，近了。
突然地，那人转头看向了我，双眼竟透过他的变色镜发出森冷的目光，一只手插进了口袋……
不能让他拿出凶器。
没有思考的余地，我整个人冲上前去，一拳击在他的下巴处。
“云大哥？！”被声响惊动的庭庭回过头来，惊讶之下，终于叫出了她小时候对我一向的称呼，只是，我现在却没空回应。
在连续两拳击中对手下巴后，这个变态却比我想像的要灵活和硬朗，还没等我击出第三拳，他已一脚踹在我的腿关节，顺手抓住我的衣领，向前一摔……
……
派出所里，我认真地回答了坐在我对面的公安同志的所有提问。
在反复问了几遍，确认我没有说谎后，认真负责的公安同志点了点头：“没事了，你们可以走了。”
“真的对不起，实在是太抱歉了。”我笑容可掬地站起身来，不住地道歉。
“没关系，只是个误会，下次注意点就好了。”他客气地说道。
“对不起了。”原本坐我身边的庭庭也站了起来。
“没事没事，啊，对了，”他看着庭庭，“你学过空手道是吧？”
“是啊！”庭庭张大眼睛说道。
“这就对了，”公安同志抚了抚贴了好几张创可贴的脸，“我就说呢，你男朋友打了我两拳我都没啥感觉，怎么挨了你一下就差点晕倒了。”
我：“……”
临出门时，他又好心地提醒我道：“同学，以后注意点，别再这么冲动了。”
嗯，知道了，凡是看上去鬼鬼祟祟人模鼠样外加东张西望的家伙，除了可能是歹徒以外，还有可能是便衣，下次我一定会注意的。
离开派出所时，雨已经停了，时间也不早了。
我和庭庭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虽然如此，不知怎的，给我的感觉，却有着一种自然与温馨，就如同儿时一起牵着手放学时一般。
此时的她，安安静静的，只是默默地走在我身边，然而，自她转到这个学校以来，直到这一刻，我才能将她与自己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云大哥，”她忽地停下了脚步，低着头说，“你来了，真好。”
我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说道：“本来还以为自己是在保护你，结果又给你找了麻烦，小时候我就是这样，结果现在还是。你不会怪我吧？”
“不，”她却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我，眼睛里带着些许的晶莹，“从小，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觉得自己很安全，其实，今天放学时，我真的很害怕一个人回家会遇到坏人。我心里其实很希望你能送我回去，却又不敢说，结果你一下课就跑不见了……”
我愕然地看着她，一时间只觉得脑筋有些转不过弯来：“可是，从你转到班上来那天起，就一直对我好像很讨厌的样子，我还以为……”
“那是因为，”她有些落寞地转过头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以前的性格，这三年来，我努力想使自己变得活泼些，能干些，我想在我们重新见面时，让你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可是，真的好累……没有你在身边的我，真的好累。”
我呆了呆，不解地说道：“我不喜欢你以前的性格？没这样的事啊！我……啊，这个给你。”
我把藏在身后的那本东西递给她。
“这个是……”她讶异地接了过来，把它翻开，然后，就呆在了那。
这是一个相册，却又不是普通的相册。每一页都是用画有精致图案的硬纸板裁成，再在边角镶上金色花边，页面上，贴的是各种形态的精心修剪后的相片，有庭庭的，也有我和张莲的，每一张都尽可能地协调成精美的画面。相片之间的空隙，还粘有一些诸如枫叶、花瓣之类的小巧的东西。
“这是三年前你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自己一个人做成的，”我小声地说，“我本想在你上车前把它交给你，结果，笨手笨脚的我做到天快亮了才做好，然后就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庭庭，对不起。”
她张大眼睛看着我，怔了好一会儿，忽地激动地问道：“这么说，你不是因为讨厌我才不去送我的？”
我愕了愕：“当然不是。”
“可是张莲说……”
“她说什么？”
“啊……没事了，”她跑前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欣喜地把相册抱在怀中向我说道，“真的没事了，我先回去了……太好了……”
她兴奋地跑开了，只留下一头雾水傻站在那的我。
张莲说什么了？
*****
六
“喂，那天你到底和庭庭说了什么？”
一回去，我马上就来到张莲的家中，恶狠狠地盯着她。她父亲一直在外地工作，而她母亲看起来今天又加班了，此时，只剩了她一个人在家。
“什么说什么？”只见她没形象地坐在沙发与茶几之间的空处，伏在茶几上看着电视。
“就是三年前庭庭离开的那天，我睡过头没送成她，那时候你向她说了什么？”
“这个啊，我想想……啊，想起来了。”
我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会错的，”她坐直身子，很肯定地说，“我一定是忘了吃晚饭。怪不得现在感觉这么饿，想东西都没力气想，唉，家里没别人真的很麻烦，连吃饭都……”
我倒。
“你到底说了什么？”忍无可忍了，我怒瞪着她。
“为什么就这么饿呢？唉，受不了了，饿啊……”她又趴回了茶几上。
于是——
炸鸡，小可，汉堡。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唉，还是饿。”
“……你真能吃。”
牛排，炒粉。
“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怪了，还是不很饱，啊，想起来了，原来我连中午饭都没吃。”
“……懒死你。”
米粉肉，千花糕。
“现在你可以减肥了吧……啊，不对，是现在你可以说了吧？”
“唉，这个地方好吵啊！”
“……你狠！”
咖啡。
“好，说吧。”
“嗯，不过在这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觉得……我像是会记得自己哪怕是十天前说过的话的人么？”
“……不像。”
“哇，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你……”
如果要选全校“最不可爱女生”，那我一定会把我的票投向张莲。只可惜，虽然心里抱怨着，我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直到晚上十点多，我垂头丧气地和她一起从饮食街走回来，看着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除了哀叹个几声，其它我也就无能为力了。
一起走到她家楼下，我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准备继续向前走去。
她却突然叫了声：“等等！”
“怎么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见她两只手放在身后，抬头看天，“那天早上，车都快开了，可是庭庭怎都不肯上车，说你一定会去送她的，我看她父母很是着急，于是就对她说……”
“说什么？”我紧张地看着她。
“我说：别等了，他不会来的，他叫我告诉你，他其实最讨厌你这种胆小没用的女孩子了，只是看你可怜，才天天陪你玩的，他巴不得你早点离开呢。”
“……”我无语。
“本来只是想和她开开玩笑而已。”张莲打了个阿欠，“看来她居然当真了，真不好玩。”
这个就是原因了么？庭庭以为我讨厌原来的她，于是，这三年来，她试图让自已活泼些，甚至去学空手道，而这次重新见到她时，她故意表现出的对我的敌意，其实也只是想让我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她？
突然间，我想起了她傍晚从派出所出来时说的一句话。
“……可是，真的好累……没有你在身边，真的好累。”
我蓦地有些心痛了。
“所以……”张莲看向了我，脸上竟现出难得的认真，“好好地珍惜她吧。”
*
事情的缘由就这样一清二楚的摆在了我的眼前，只是，不知怎的，我却无法开心起来，总觉得自己应当再做些什么。
第二天，我很早就出门了，特地绕了个大弯，等在庭庭家的路口处。我有些话想要和她说，我想和她一起去上学，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也许，我们都在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地被现实所磨砺，许多记忆将被新的历程所侵蚀、掩没，然而，总有一些心中所珍惜的事物，永远会是那么的清晰与美好。
未来的一切遥不可知，但我想抓住一些此时的我所能抓住的东西。
庭庭出来了，她轻轻地向我的方向走来，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此时的她看上去文静与乖巧，一如小时候一样。清晨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衬着她有如清丽的梅花一般嫣然。
“庭庭……”
当她经过我的身旁时，我轻声叫了一下她，顺手抓住她的肩，然后……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却见她狡黠地抬头扫了我一眼，接着便以极快的速度扣住我的手腕，向前一扯，再借肩力把失去平衡的我往地上一摔……
过肩摔？！
“她真的是学坏了啊！”这是我在昏过去前，脑中唯一的念头。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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