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押在他身上
“这样说来，我的就是坏东西。”罗小白自嘲道。
“师弟你就别说笑了。如果控水旗都不算是好东西，那这世上可称得上好东西的可不多了。”藤老四说道。
罗小白无奈一笑，道：“控水旗再好，还不是被你的阴阳镜比下去了。”
“怎么会，阴阳镜虽有定生死之能，但控水旗万法不侵，乃是防御至宝，比之也是不遑多让。”藤老四解释道。
“罢了罢了，师兄你还是不要说了，看看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兄送张小师侄什么吧。”罗小白知道自己在送入门礼上落了下乘，也就不愿再比较了。
他其实更想知道苏靖、袁采菱、赫仁三人会送什么给张语。
他知道大师兄苏靖的为人，也知道他的脾性。因为苏靖一直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冷漠的人，所以他不怎么说话，凡是说话的时候几乎都是因为他要提出不同的意见或者要反驳什么意见。
苏靖很讨厌不遵守规矩的人，所以苏铃很害怕他的父亲；他也不擅长与人交往，因为他不喜欢和人说话，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说闲话上，他更喜欢修行，喜欢长生；他的实力是个谜，其余四个师兄妹从来不知道他的道境到底到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的修为究竟有多高，他像个谜。
罗小白很不喜欢大师兄，他觉得今天大师兄可能不会送入门礼给张语。
……
“语儿，控水旗和阴阳镜这两件物品都是无价之宝，随便丢失了其中一件你的两位师叔都会很难过，所以你要收好它们不要丢了。”苏鹤吩咐道。
“是，弟子遵命。”
“还有，你要记得这两件物品都是需要一定的修为才能使用，如果你随便用的话可能会引来反噬。你要小心保管，平时不要拿出来。”藤老四补充道。
“弟子明白，谢师尊提醒。”张语点头答应。
“好了，既然藤四罗五都送出了他们给语儿的入门礼，你们也该表示表示了。”
苏鹤瞧着苏靖和赫仁两人，大家都知道这话明显是对他们说的。
……
“嘿，你猜大师伯会送什么东西给小师弟？”须河一脸好奇地问忘川。
“你是师兄你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忘川道。
“小川，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你虽然是师弟但是你比较聪明，当然是你会知道啊。”须河一本正经地说道。
忘川哼了一声，心说好歹算你识相。
“师兄你都这么说了，我就告诉你吧。大师伯他为人的准则在那里摆着，他不可能送入门礼给小师弟；就算是碍着师祖的脸面，大师伯也可能只送一些小玩意儿。”
“不会吧，大师伯怎么会如此小气？”须河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
“就是这么小气。像苏铃小师姐她用的法宝赤火仙剑和魂焰铃铛就都是她母亲留下来的，而不是大师伯给的。悄悄告诉你，大师伯他根本没有赐予小师姐一件法宝过。”
“为什么？”须河还是难以相信苏铃的话，他一直苦于修行仙法，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忘川神秘兮兮地到处看了一眼，看到苏铃在袁采菱身后，然后悄声对须河说道：“好像是….是因为大师伯不喜欢小师姐…”
“这又是为何。”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偶尔听说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又不像你整天只知道埋头读仙书练仙术，我一直和小师姐玩耍，我当然知道。”
须
河叹了一声说道：“没想到大师伯会不喜欢小师姐，真是怪事，要知道小师姐可是大师伯的亲生骨肉！”
“只能说小师姐很可怜，从小就失去了母亲。”忘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唉…没想到小川你还有这样的良心…”
“…”
“三师兄，你要送什么？”罗小白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一场，于是问赫仁。
但这不是罗小白的真正目的，因为他知道赫仁还没想好要送什么，他问赫仁其实只是不敢问大师兄苏靖而已；而且，如果赫仁还没想好送什么的话，那么就轮到大师兄了。
他的阴阳镜一定要胜过大师兄送的东西才行！
罗小白是一个极为争强好胜的人，这一点和张语有点像。
“俺还未曾想好送师侄什么，让俺再想想。”赫仁说道，他丑陋的脸上神情很认真。
“三师兄，你送的宝物可不能太差，至少要胜过阴阳镜吧。”罗小白说道，他的话中好像还有些别的含义。
“可我没有太多好的宝物。”赫仁憨厚地挠了挠头说道，这模样有些傻。但他在师父和师兄弟面前，总是这样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
不过他不傻，他是一个极为‘聪明’的人，因为他只凭直觉做的事就能比很多人用智慧做出的选择要好。
他是一个外粗内细的人，他的话留有余地：“我没有太多好的宝物”这句话像是在说自己没有什么好的宝物，但实际上是在说他虽然没有很多好宝物，但还是有那么几件的，如果非要送张语小师侄的话，他也是拿得出来的，只是没想好选择哪件罢了。
至于阴阳镜，怎么也要胜过它才行。
罗小白也是个精明人，他不可能不明白赫仁说的话。
“看来三师兄还需要再想想才能决定了。”罗小白道，他的眼神飘向了大师兄苏靖，希望他不要让他失望，因为这是他唯一获胜的机会。
大师兄苏靖虽然察觉到了罗小白甚至藤老四等人的眼神，但还是没说话。
几人有些焦急，尤其是罗小白，恨不得直接开口问苏靖你到底要送什么！
但他不敢开口，因为他知道大师兄的恐怖之处，惹毛了大师兄，只会死得很难看。
“师兄，我的徒儿今日入门拜师青萍，还请师兄见证！”
场上很安静，都在期待苏靖的回答，因为这句话里的逼迫之意很明显，“见证”，就是让苏靖送入门礼而已。
这句话是袁采菱说的，因为别人根本不敢这么说。
“很好。”苏靖这样回答。
大家不知道苏靖是说张语入门很好，还是说袁采菱的话说得很好，但大家知道的是，苏靖好像要送入门礼给张语了。
因为他开始动作了。
他端正的脸上开始露出毫不在意的神情，他先将他的右手抬了起来，一直抬高到了他胸前的位置，然后他又将左手一样抬高，像右手靠去。
众人这才随着他左手的动作看到他右手手指上的一件事物。
那是一个碧绿色的玉指环。
苏靖将它从指上取了下来，捏在了手中。
苏铃很惊讶，须河忘川很惊讶，袁采菱很惊讶，包括赫仁藤四罗五也都很惊讶。他们根本不相信苏靖会将这个指环送给张语，因为这个玉指环是苏靖亡妻，苏铃母亲的！
“父亲…”苏铃微弱的声音，苏靖根本听不到。
但袁采菱听到了苏铃的声音，她苦笑一声，也是没办法，只好问道：
“师兄，你果真要将这枚玉指环送给语儿？你可要三思。”
袁采菱的声音虽然清冷，但苏靖还是能听出其中的疑惑。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捏了捏这枚指环，然后过了片刻才说道：
“它是琳琅生前佩戴的宝物。”
琳琅是苏铃的母亲，也是苏靖的夫人。
“不过她死了，所以我留着它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琳琅死了，一直以来指环都是苏靖保管的，他甚至没有将它交给苏铃。
“逝者已矣，我该忘掉琳琅，所以这枚指环我要送人。”
因为他觉得苏铃不适合这枚指环，所以他一直没给她，现在他却要给张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张师侄我很喜欢，所以我想把这枚指环赠给他，当作他的入门礼物。”
没有人相信苏靖的说词，不是因为这句话听起来假，而是因为它本来就假。
“师兄，你当真要将这枚指环送给张小师侄？”
问话的人是罗小白，他的不甘心早已没了，他在乎的是大师兄为什么要将指环送给张语。
“当真。”苏靖的话很淡定，也很自然。
“明白了。师兄，这次我服了你了，连这枚指环都能送出去。”罗小白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已经变得一副气馁的样子。
他又输了。
苏靖没有理他，而是站起身子，走下去走到张语面前对他说道：“这枚戒指很厉害，但是对我已经是多余，所以我将它送给你，希望你可以好好保管它，以后它会对你有所帮助。”
苏靖很少说这么长的一句话。
张语虽然是刚见苏靖不久，但却也知道苏靖是一个沉默寡言、性格冷淡的人，所以他对苏靖话语中表现出来的关心有些受宠若惊。
看来大家都很重视我。
“弟子明白，谢师伯关心。”张语点点头，接过了苏靖递来的指环。
苏靖阴沉的脸渐渐缓和，他的神情也不再冷漠，他摆摆手，坐回了位置。
他能将这枚玉指环送给张语就已经表达了他的心意和立场，无须其它的话语再来画蛇添足。
他看好张语，才会这么做。
或者说，他认为青萍宗的未来，有一半是由张语决定的。
他将玉指环送给张语是一种赌博，而玉指环就是其中的押注。如果押对了，就是赢了一个青萍宗的未来；如果押失败了，则丢失了一枚玉指环。
他是一个守旧甚至死板的人，但他今天却一反常态地选择了一条不一样的路。他将这看作是一条捷径，因为不管是用什么赌法，赌博都是一种捷径。
捷径，无非是输得精光或者赢得盘满钵满而已。
让他决心下注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将玉指环和青萍宗的未来相比较的话，一枚玉指环显得太渺小。甚至,有时候他会觉得玉指环和青萍宗的未来根本没有可比性，因为他认为如果能够使青萍不再没落下去的话，更大的代价也能接受。
其他人再不明白，也已经没法阻止他，因为张语已经将玉指环收了起来。
而罗小白之所以失败的原因，不是因为控水旗输给了玉指环，而是他的眼光输给了苏靖。他是为了忘川的未来打算才送给张语礼物，苏靖却是为了青萍宗的未来才送给张语玉指环，这两者看起来很像，其实天差地别。
罗小白迟早会发现的，他输给苏靖的地方。
……
“师姑…”苏铃亲眼看着苏靖将玉指环送给张语，张语将它收进怀里，不禁有些委屈地叫了声袁采菱。
“铃儿，怎么了。”
“师姑，那是我母亲留下的遗物，我曾向父亲讨要了很多次他都不愿给我，现在他却将它送给了小师弟，呜呜…”说着说着，苏铃已有呜咽之声。
“铃儿…”袁采菱不知道怎么说，她将自己的声音变得尽量柔和，“你小师弟的天赋实在是过人，甚至可以比得上太阿宗的天才余畅，所以你的爷爷和几位师叔才会对他如此重视，送他控水旗和阴阳镜。大师兄平时寡言少语，但他也是一心为青萍山好的人，所以他才会将这枚玉指环给你小师弟。这是大公无私之举，无可厚非。”
“可是…可是我…”苏铃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袁采菱说的话她觉得好像也有些道理，所以她再也说不出话。
“铃儿乖，那指环若是给了你，你也只会睹物思人更加伤心而已，还是给小师弟吧。”
苏铃抹去几滴清泪，抬起头，脸上露出坚定的神情，说道：“我明白了，师姑，青萍宗是我的家，为了青萍，指环给小师弟是最好的。”
“铃儿明白就好。”
……
到现在为止，张语已经得到了师祖苏鹤送的轻水剑、大师伯苏靖送的玉指环、四师叔藤老四送的阴阳镜以及五师叔罗小白送的控水旗，可谓收货颇丰。
他自己以前想也没想过一进青萍宗就会得到这种待遇，他曾以为自己会平平凡凡地在苦修中国度过一生，然后永远也不能实现登仙长生的梦。
但好像是上天眷顾他，所以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宗门和师父，以及这些长辈。
“赫仁啊，轮到你了。”苏鹤见苏靖都送完了礼物，催促道。
赫仁丑陋的方脸上开始出现为难的表情，他的朝天鼻不停地往外面呼气，他手中的铁棍不停地敲击地面，发出很有节奏的声音。
“咚”“咚”…
这声音敲着敲着，张语的心都随着一起颤抖。
张语紧紧地盯着赫仁，只觉得三师叔他虽然很丑，但看着却格外地顺眼。
同时赫仁也在盯着张语，但是他的眼睛实在很小，让张语以外他是闭着眼睛的。
赫仁在观察张语，他想知道张语的特点，他也在思考究竟该送什么给张语。
于是他说话了，他的话和雷声一样响。
“你有恨的人吗？”
我有恨的人吗？这个问题很简单。
“我有。”
“很恨他吗？”
很恨吗？
“很恨！”
“为什么恨？”
“因为…失望所以恨？”张语说道。
他的语气不是肯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失望才恨，但他的确恨那个人。
“你想杀了他吗？”
“不想。”
“为什么？”
“因为我杀不了。”
“俺这个做师叔的帮你？”
“师叔你也帮不了。”
“他很强？”
“不知道，但我不想杀他。”
赫仁没有再问，他只是一时好奇，他觉得像张语这样好争强好胜的人，没有一个恨的人，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性格。
就像大师兄。
他有恨的人，所以他才强。
又像罗小白。
他有讨厌的人，所以他才好强。
张语必然也有一个恨的或者讨厌的人，才会来到青萍宗拜师学艺，想要获得成就。
一个人没有目标，那是什么？
很显然张语有，而且目标不小。
“俺也觉得，你很好。”赫仁说道。他有一个天赋，那就是别人说过的话他都能牢牢记住。所以当他觉得没有话可以说的时候，他想起了苏靖说的那句“你好”，而且他很自然地凭着直觉就认为那句“很好”是说张语很好。
“谢谢三师叔。”张语礼貌地回答，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埋在心中的苦涩。他想就这样埋在心底，很久很久。如果以后有本事了，也许他会去质问，去埋怨；但如果他一辈子平平庸庸，他会就这样在心里埋着，永远都不说出来。
所以他说“师叔你帮不了”，是因为他想要自己来，而不是因为赫仁打不过，虽然事实就是这样。
“不用谢俺。”赫仁咧开嘴巴，露出他白白的牙齿说道，“你是二师姐的徒儿，就是我的徒儿。”
这句话没人反对，包括苏靖、藤老四和罗小白，因为他待苏铃须河忘川都像是待自己的徒儿一样。
袁采菱想起了赫仁说过的那句话。
“我是个丑人，如果有徒儿整天对着脸，肯定会被吓哭的，所以我不想收徒。”
所以他就将别人的徒儿都当作自己的徒弟看待了吗？
真是个呆子。袁采菱的心中闪过一丝感动。
师尊都说丑人重情义，这个呆子是真的重情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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