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剑九刑
“空城冷风人独怜，寞许红尘月孤明。夜灯熄，人声寂，回首顾盼，恍惚故人影。叹怅惘，悲缅泪，百载已过，千杯难自醉。”
有这么一个人，他不但是无尘山的刑罚长老，他也身肩无尘山的授术之责。他收过几位徒弟，但是每一位都相继老去早死于他之前。他神秘，神秘到在无尘山中几乎所有的弟子都只是闻其名而难见其身。
他就是萧月尘的师父，现任无尘山五长老——剑九刑！
而此刻，剑九刑正身陷无尘山在海外的故址中。在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人——无尘山六长老挽雪。
剑九刑看上去很儒雅，他头发和眉宇皆为白色。他身着一袭紫色长衫，背后负着一个古木色匣子。
虽然他头白眉雪，但是他的面容看上去却并不是很老。相比于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他还要略显年轻些。他的双眼深邃而忧郁，眼帘低垂的他神情看上去怅惘而又落寞。
跟在剑九刑的身后，挽雪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山中走着。
他们所在的地方位处于无尘山故址的中心地带，这里群山环绕云烟笼罩，照理说这是一个环境十分不错的地方。但就是这么一个地方，却已经困住了他们数月之久。
“师兄，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挽雪开口道。
顿住脚步，剑九刑开口道“那就这儿吧。”
话落，他便径自走到一旁的一颗树下端坐了起来。
对于剑九刑这种干脆利落的性格，挽雪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在她看来，无尘山的刑罚长老就该是这个样子。说一不二，干净利落。
对坐于剑九刑的跟前，挽雪静静的看着他解下木匣开始他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弹琴。
木匣中装的不是剑也不是刀，而是一张琴。
挽雪还清楚的记得，她第二次见到剑九刑的时候他就是抱着这张琴坐于云峰之上对着晚霞轻弹。
那是她第一次学会飞行之术，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坐在云朵上弹琴悲歌。自那时起，她就常常去打听有关他的事情，打听他的行踪，偷听他的琴音。
只是，他太过神秘了，无尘山内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往。即使是身为掌门的挽馨，和剑九刑也少有交集。
在无尘山内，剑九刑就是一个例外。
即使是与他困在这里这么久，但是他也很少去告诉她有关他自己的事情。更多的，他只是叫着她为师妹，谈着他的琴，想着他的事。
剑九刑的手指修长白皙，每一根手指的指甲也都修剪得平齐干净。挽袖抚琴，盘膝而坐的他奏起了属于他的乐章。
他的琴音初时很飘渺，彷如天外白云卷舒不定。待到中间的时候琴音开始急速变转变得激烈且高亢，好似大江大浪猛击江滩。
曲尾，琴音又变得低沉伤感满是落寞。
一曲作罢，剑九刑缓缓的闭上双眼仰望着头颅。
右手食指轻敲着琴沿，他似在回忆着什么。
这一幕挽雪见过了不知道多少次，但每一次她都会觉得心里难受。她不知道这个人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也不知道他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去。她只知道，她不喜欢看着他舔舐内心悲伤的样子。
“师兄，如果我们回不去无尘山怎么办？”望着剑九刑，挽雪轻声问道。
顿住手指，剑九刑缓缓的睁开双眼看向了挽雪“这里就是无尘山。”
“我说的掌门她们现在所在的无尘山，而不是海外这处无尘山故址。”挽雪开口道。
此时天空中繁星密布，皎洁的月牙如夜之深眸凝望着下方的一切。
仰望星空，剑九刑缓声道“心有无尘山，处处无尘山。无论是这里也好还是那里也罢，都是清风相伴之处，明月相随之地。”
“风有落定时，月有隐云期。”望着剑九刑，挽雪轻语道“即便师兄你不念无尘山，也该想想你的徒弟萧月尘吧。”
微凝了一下眼睛，剑九刑收回目光看着安放于双腿上的古琴道“我所传授给他的东西他已尽皆掌握，月尘他唯一欠缺的就是独当一面的气度与决绝。我这次离开无尘山，或常不是给他一次锻炼自己的机会。”
“哦……”轻应一声，挽雪又问道“似乎在师兄的心中没有什么可以记挂的？”
抬头看了挽雪一眼，剑九刑轻抚着琴弦默不作声。
“或人或物，挽雪相信在师兄的心中一定有所牵挂。”挽雪扫了一眼剑九刑手中的古琴“要不然，师兄不会无论出处何地都身负此琴,我想……”
“叮！”一声清脆的琴音打断了挽雪的话语。
抿了抿嘴唇，挽雪低下了头。
她和他之间，仿佛隔着一张纱。她看得到他的存在，却看不到他真实的样子。
“小雪，想听故事吗。”突兀的，剑九刑对她这样问道。
抬起头，挽雪怔怔的看着剑九刑。
她进无尘山最晚，是无尘山现存六大长老中最年轻的一个。进无尘山那会，她刚九岁。而小雪这个称呼，是她刚进无尘山那会时挽馨她们给她取的小名。
她第一次见到剑九刑的时候，是她被挽馨领着拜见门中的几位长老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满头白发，孤立一角沉默不语。
她第二次见到剑九刑的时候，是她年满十六实力达到凝神境刚学会飞行的时候。那时的她因为激动而满天上下的到处飞窜，在飞上云端的时候她再次见到了端坐云上对霞抚琴的他。
那一次，她被他的琴声所吸引忘记了自己身在高空差点跌落下去。是他救了她，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小雪…”或许在他的眼中，她依旧还只是当初的那个小女孩。暗叹一声，挽雪笑看着剑九刑“可以呀，不知道师兄要讲什么故事？”
收琴归于匣，剑九刑缓声道“一个关于晚霞的故事。”
晚霞是一个名字，一个女子的名字。
目带回忆，剑九刑缓缓的讲述道“那个时候，我刚满三十岁。那一年，我奉师门之命前往东边的大陆历练，了解世俗的风土人情。只是未曾想，我那一去就是两百年的时间。在那期间世间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先有断罪谷现世，后有无尘山西迁大陆门中长老级别人物远走它方消失无踪。唯留的，只有我师父的一纸任令以及交付于挽馨手中的无尘山。”
说道自己师父的时候，剑九刑那忧郁而落寞的神情中多了一丝悲缅“师父他老人家曾无数次劝我回去，只是我心念尘世难拔情心。若是当初听了他老人家的话，或许一切又会有所不同吧。”
这是剑九刑第一次在自己的面前展露他的过往，所以挽雪听得非常的仔细和认真。即使她有许多的好奇，也都埋在了心底没有问出来。
他静静的讲着，她静静的听着。
“你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他突然对她问道。
心里一慌，挽雪此刻竟彷如一个被他人撞破了心事的小女孩般变得扭捏而羞怯。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她的脑子里不自禁的联想了许多，虽然明知道自己有些胡思乱想了，但是她仍旧忍不住想要去猜测着。
她怎么会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她不但知道而且非常了解爱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五分喜欢的人，恨不得把他挂在最上招摇过市。七分喜欢的人，就只能跟至亲密友分享。十分喜欢的，那就谁也不舍地说了。憋着，每天憋着一点小高兴，像只松鼠攒着满腮帮子的果仁。
而现在，她的心里就有着对他七分的喜欢，她只能和了解她心思的挽馨分享她的感情。
而另外欠缺的三分，因缘于她对他的不了解下的不自信。
低着头，挽雪没有作声。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说，她不敢，亦或者说她害怕将自己的心扉现在展露给他看。
“爱着一个人，却与她从相知相守到相恨相杀。”仰望着星空，剑九刑喃喃自语道“这是爱吗？也许不是吧。”
相知相守，相恨相杀。
虽不知道在剑九刑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她知道，那一定是一段悲伤的往事。
不过就算是猜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她并没有那种了解到他过去后的那份喜悦。相反她很难受，只觉得心里有些发堵。
因为从他的话中，她听出他曾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感情往事。这对她而言，就如一根寻不见的刺插在了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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