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 玉婉回家荐奇人 盈盈败走相爷府2
夜里,空中开始飘雪,这在北方的冬季再正常不过。盈盈惦记着被抢走的少女,心中像扎了一根刺。你们忌惮,我不忌惮,你们不救,我去救!我一定要证明给你看,没有你,我同样可以做好一个女侠,行侠仗义。这个你当然指书生。
盈盈穿上夜行衣,提了宝剑,奔出屋子。才下楼,却见书生端坐在大厅中,面前摆着一壶茶和一个茶杯。盈盈瞅了一眼他,没搭理,径直朝外走。就算盈盈想搭理书生,她现在也不知道能和书生说什么,两人之间好像突然生疏了很多。
书生问:“这么晚了,去哪里?”
盈盈冷冷道:“要你管!”
书生从怀中掏出一段黑布,递向盈盈,说:“把你的剑鞘裹起来,别一下子就被人记住了特征。”盈盈的剑鞘纹饰独特,很容易被人记住。
原来他早就猜到我今晚会去救人,特地在这里等我。盈盈对此并不意外,因为早早的,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但盈盈没想到书生竟不加阻拦。哼,就算你阻拦又怎样,我不再会听你的话,我的事和你再无半点关系!
盈盈一把抓过黑布。
书生叮嘱道:“如果有危险,就不要勉强。”
盈盈没回应,心中却想,我非要救出来给你看,大步出了客栈。
灵儿从楼梯上缓缓走下,轻声问:“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书生无奈道:“就算我阻止,她还是会去,不过多一次争吵而已。”
灵儿说:“她一个人去闯严府,你就不怕她出什么事?”灵儿的语气中竟带了责备。
书生说:“严府不好闯,但严府想困住她,也不容易。”
书生最知分寸,也最了解盈盈,既然他这么说,灵儿便放心了。
书生又说:“下面冷,你先回房间去吧,我想再坐一会儿。”语气是商量和请求,这说明他在正视自己的妻子。
灵儿知道,归根结底他还是不放心她,他说坐一会儿,其实是要等她回来。但灵儿就是灵儿,她没有丝毫生气,只是朝书生笑嘻嘻地点了点头:“嗯。”随即听话地上了楼。
严府位于何处无人不知,盈盈早已打听清楚。盈盈来到一处大宅院前,宅院占地数十亩,大门前站了四个守卫,门上挂着两盏大大的红灯笼,右边的红灯笼上写有“严”字,左边的则写了“府”字,门匾上也可见“严府”两个发着金光的大字。盈盈绕到偏僻处,轻松飞进了院中,躲在一棵树后。然而宅府太大,房间密布,去哪里找到那个少女呢?
等了片刻,盈盈瞧见一个下人提着灯笼走来,心生一计,待下人走近,跃出身子将剑架在下人的脖子前,小声说:“别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下人不敢喊,不敢动,手脚直发抖。
盈盈说:“我问你,今天是不是抓来了一个姑娘?”
下人摇头。
盈盈威胁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你!”将剑刃贴着下人的脖子。
下人求饶道:“女侠饶命,府中常有姑娘送来,但这事轮不到小的管,小的确实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姑娘送来。”
盈盈心中犯难,这下人说的不像假话,可要是连姑娘在哪里都找不到,谈何救她,回去还不被他嘲笑死?想了想,又问:“以前送来的姑娘都关在哪里?”
下人答道:“在小相爷院中。”
盈盈问:“小相爷的院子在哪里?”
下人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屋舍,说:“就是那栋。”
在移开剑的同时,盈盈用剑柄的端头在下人胸口的穴位上一点,下人顿时昏厥过去。盈盈熄灭了灯笼,将下人的身体拖至树后藏着,这才藏藏匿匿地朝小相爷的院子窜去。倒也有几分细心。
盈盈躲在房顶,四下观察,见一间屋子关着门,门前有两个男子把守,屋中亮着光,窗户山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盈盈心中一阵欢喜,可算找到了你。
盈盈移身到屋子上方,突然坠下,两个男子还不及反应,已被盈盈点中穴道,昏倒在地。盈盈推开门,屋中的少女正是白天被抓走的少女。
盈盈说:“快走!”
少女吓了一跳,身子步步回退,恐惧地问:“你是谁?”
盈盈说:“救你的人,快跟我走!”盈盈伸手去拉少女。
少女却直摇头,面露难色。
盈盈急道:“快走啊!”
少女说:“我不敢走。”
盈盈说:“有我保护你,不怕!”再次伸手去拉少女。
少女却还是拒绝,说:“我不能走,我真的不能走,我走了照样会被抓来,还会连累家人!”这才是她真正害怕的地方。
盈盈说:“难道你就留在这里甘受凌辱?”
少女几乎绝望地说:“就算这次逃脱了,出去后未必不在别处受辱,与其在别处受辱,还不如在这里受辱,起码可以荫蔽家人!”
盈盈无比心寒,说:“你怎么能这么想?”
少女哭道:“你快走吧,你救得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
盈盈的倔性子上来了,说:“如果我非要带你走呢?”
少女突然向盈盈跪了下来,哀求道:“我求你,别害我了!”
这一刻,盈盈感受到的是无助,难道我真的连一个人都救不了?盈盈一把拽起少女,说:“先出去了再说!”
盈盈万万没有想到,这少女突然扯开嗓子大喊:“救命啊,有刺客!救命啊,有此刻!”
声音迅速传开,紧接着严府中四处响起呼喊声:“有刺客!”人群的脚步声疯狂向院子涌来。
盈盈气得一把推开少女,怒道:“你!”
少女歉意地说:“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快走吧!”
严府的守卫已冲进院中,嚷着:“快抓刺客!”
盈盈仓惶跑出屋,飞上屋檐。
守卫喊:“在那里,快追!”
严府除了许多精挑细选的守卫,还专门请了四名江湖高手护卫。这四人大喊:“刺客哪里逃!”纷纷追上屋顶,与地面的守卫一同围追堵截盈盈。
敌众我寡,盈盈不敢恋战,且战且逃,幸亏她武艺超群,轻功了解,才得以逃脱追捕,换做寻常人,必定葬身此处。
严世蕃带着一拨人快步走向一间屋舍,他身穿华丽的服饰,腰挂精美的玉佩,浓眉大眼,下巴留着浅浅的胡须。严世蕃好色,却不纵欲,又颇为讲究养生之道,故而身体保养得很好,身形容貌看着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充满精力。
站在门前的两个下人轻推开门,严世蕃缓步进入。屋中只点了一只蜡烛,光线有些暗淡。床上盘腿坐着一位八旬老者,脸型消瘦,鼻翼高挺,长长的胡须,发须皆白,双眼微闭。这人正是当朝首辅严嵩。
严嵩问:“刺客抓住了吗?”
严世蕃道:“跑了,儿一定派人彻查刺客来历。”
严嵩却说:“既然走了,就由她去吧,不要弄得满城风云,如今是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严嵩自始至终一直闭着眼睛。
严世蕃应道:“儿知道了。”退出屋外,领着随从走了。
待远离严嵩的房间,严世蕃冲下人气努努训道:“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刺客都抓不住?”严府闯入刺客不新鲜,严氏父子作恶多端,常有人企图刺杀他们以报仇雪恨或为名除害,但严府的守卫森严程度不亚于皇宫,至今未有成功者,便是能逃走的也极少。
严嵩左边一人解释道:“这刺客武功异常高强,应该是江湖中的高手。”此人叫曾凡,是严府的侍卫总管。
严世蕃说:“难道江湖高手就可以在我严府内自由进出?”不满地瞥着右边一人。这人叫陈剪,是严府请来护卫的江湖人士的首领。
陈剪说:“回相爷,这样的江湖人士虽然没能抓住,但他们要想在府中行刺得逞却比登天还难。”
严世蕃舒了一口气,对陈剪的说法还算满意。
曾凡问:“会不会是那边派的人来?”那边当然指徐派。
严世蕃果断否定道:“不可能,老狐狸连自己的孙女都能牺牲,岂会为了一个寻常女子派来刺客?”又问:“那少女呢?”
曾凡道:“还在屋中。”
严世蕃径直来到关押少女的屋子,下人关闭房门,守护在外。严世蕃一把揪住少女的胸口,凶恶地瞪着少女说:“她是谁?”
少女面无人色,摇头道:“我不知道。”
严世蕃又问:“她为什么来救你?”
少女道:“小女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严世蕃再问:“你为什么不跟她走,反而呼救?”
少女道:“天下皆在相爷的掌控中,小女子能走到哪里去?”
严世蕃松开少女,哈哈笑道:“这话我爱听!”手顺势托着少女的下巴,轻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答:“王蓉。”
严世蕃问:“家住哪里?”
少女道:“五里屯。”
严世蕃说:“我喜欢听话的女子,也爱修理不听话的女子,你明白吗?”严世蕃用眼神向少女示意旁边的床。床上系着四个绳圈,遇到那不从的女子,就将女子的四肢套入圈中,捆紧,她还能反抗吗?不知有多少女子在这架变态的床上遭受了严世蕃的凌辱。
少女吓得毛骨悚然,慌忙答道:“小女子明白。”
严世蕃得意地伸展双手,淫笑道:“宽衣!”
少女只得忍着羞涩与屈辱开始服侍这个势焰熏天的小相爷。
滚烫的茶已凉透,瓷杯寒如冰,客房里的灯火陆续熄灭,屋外的雪越下越大,盈盈却还不见回来。书生背着手步到客栈外的街道上,立在雪中,张望着盈盈离去的方向,黑暗而空旷的街道上望不见一个人,只有雪花在寒风的节奏中乱舞。
书生心中不禁发毛,她该不会失手吧,不会的,盈盈武功那么好,一般人怎么能困得住她?他在自我说服。可万一她真被抓住了呢?我是否该去严府探探消息?因为在乎,对危险的担忧急剧放大。《清心咒》?呵,这一刻他完全想不起它,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急躁。
少顷,灵儿走出客栈,手中抱着一件厚衣服,默默地为书生披上,然后朝书生灿灿一笑,转身进了客栈。
书生不知道自己现在做得是对还是错,有灵儿这样体贴的妻子,我还奢求什么呢?他突然感觉脑海中一片茫然。
风雪中,盈盈失落地往客栈走,失落得简直有几分狼狈。少女大声呼救的情景在她脑海中一遍遍浮现,盈盈阵阵寒心。为什么她不跟我走?难倒没有他我真的什么事都做不成吗?她内心充满疑惑,更充满挫败感。
盈盈瞧见了立于风雪中的书生,他在等我?不可能,他已经是别人的男人。那么他一定是等着看我的笑话!盈盈埋头向前走,路过书生身旁时,突然停下脚步,瞅着书生嚷道:“你不是要笑话我吗,你笑啊!”
客栈门上挂着的灯笼的光芒洒在盈盈脸上,倔强、不服、失落、挫败、好强,全部在她的眼睛里闪现。
书生只轻轻说了一句:“回来就好。”
盈盈努力在书生面前表现得坚强,表现得自己根本不需要他,但当书生说出这句话时,盈盈的心理防线瞬间完全崩溃。就像一个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一直保持坚强,但在看到父母时往往突然泪奔一样,情感上的忧伤和刚刚经受的挫败感让盈盈无法自控,一把抱住书生,倚在他的肩上呜呜哭了起来。
盈盈哭道:“你告诉我,为什么她不要我救她?为什么她反而还要呼救?为什么我什么事都做不好?为什么?”
书生明白了所发生的一切,盈盈受委屈了。如果换做以前,他一定毫不犹豫地紧紧搂住盈盈,将笨笨的她搂在自己宽阔的怀里。但此刻,书生只觉两手僵硬,无处搁放。
盈盈仍然哭道:“你告诉,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个性格火辣又倔强的女子,当她哭了,一定是真痛了。在这天地间,她找寻不到自我的归处,她渴望这个她深爱的男人能给她一定心灵的慰藉。
书生终于弯曲手臂,轻轻搂住了盈盈,而这轻轻很快就变成了紧紧。
书生说:“不怪你,当今天下,许多人只知有严氏父子,不知有皇帝,内心的畏惧令他们轻易选择了屈服,就算你救出她的躯体,也救不出她内心的畏惧,因为人心是最难救的。”
盈盈继续哭道:“她说,我能救得了她一时,却救不了她一世,反倒会害了她。”
书生叹道:“是啊,严氏父子不倒,我们能救一时,不能救一世,能救一人,不能救千万人。”
盈盈抽噎一声,说:“我好想去杀了那对奸父子!”
书生说:“如果他们那么好杀,就不会依旧猖獗地活到现在了。”
盈盈问:“难道就任由他们肆无忌惮地为非作歹?”
书生肯定地说:“当然不会,我有信心扳倒他们,但我需要足够的帮助。”书生在委婉地告诉盈盈,我需要你的继续帮助。
盈盈沉默了小许,然后猛然从书生的怀抱里挣脱开,兀自走向客栈。走了几步,盈盈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书生,问:“你是在等我回来吗?”
书生点了点头。
盈盈微微笑了一下,笑得很干涩,说:“谢谢!”进了客栈。
“谢谢”,真好的词语,可对有些人,我们从来不希望他说出这两个字。我们希望自然地给与,对方自然地接受,这种自然其实是一种彼此心领神会的亲密。
但盈盈向书生说出了“谢谢”!
书生一阵难受,他和盈盈之间真的疏远了。
书生久久望着身前漫长而黑暗的街道,俨然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漫长而黑暗,且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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