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回 圣庙圣水揽圣徒 奇人奇智出奇招2
灵通寺有数百年历史，古朴却不陈旧，寺院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像一条长龙。寺门口放着一口大缸，外壁涂有金色，缸身有一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的慈悲画像，大缸旁摆了一个木箱，红纸包裹，上书“功德箱”三字。来人先将一两银子恭敬地放入“功德箱”，箱后的和尚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来人再恭敬地端着容器，大缸后的和尚从缸中打一提圣水倒入容器。另有几个和尚在旁维持秩序。
不多时，打圣水的和尚为一人倒入圣水后，对面前的人群宣布道：“今日的圣水已完，明日再来！”
人群还有数十人，个个失落。和尚们只顾收拾器具，抬走大缸和功德箱，然后关闭寺门。
正此时，有人高喊：“圣水转让！”接连有七八人吆喝：“圣水转让！”人们纷纷围住一个个转让圣水的人，央求转让给自己。
一人举着葫芦说：“诸位都知这圣水是观音菩萨所赐，非比寻常，得来不易。”
人群中一人说：“我出一两五，烦劳转让。”
又有人说：“我出二两。”
“我出二两五”
……
这帮人自己不需要圣水，但每日早早来排队购买圣水，待寺中圣水卖完，他们再坐地起价，竟能多卖几两，大赚一笔。这职业倒不错。
众人在这处没竞到，立马转到别处，至最后一处时，一个手握圣水头上有癞的人被层层包围。价格已喊道三两，实在太高，许多人望而却步。癞子提醒道：“这可是今天最后一提圣水了！”有人蠢蠢欲动，欲再提价。
突然，一个老太太冲进人群，在癞子身前噗通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你大发慈悲，我儿子病情严重，非每日饮圣水不可。”边说边老泪纵横。
癞子毫不动容，说：“哎哟，这圣水大家都需要，你这么说，可有的人还说要靠圣水回去救命呢，你要慈悲，还不如去求菩萨每日多恩赐些圣水才对！”
一人说：“对，今日取不到圣水我家就要死人了，圣水卖给我吧，我出三两五！”癞子不表态，等着更高的价格。果真很快有人喊：“我出四两。”
老太太急了，抓出身上所有的钱，再次哀求道：“你就发发慈悲卖给我吧，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癞子一看老太太手中的钱，拢共只二两多，不屑地继续向其它人吆喝：“今天最后一壶圣水，转让了！”
盈盈心肠好，性子硬，挤进人群，扶起老太太说：“阿婆，我们这里有上好的医生，可以给你儿子治病。”
老太太却连连摇头，说：“没用的，我儿子的病非圣水不能救！”再次向那人跪下，说：“求求你就卖给我吧！”
盈盈也是无奈，望向一旁的书生。
未待书生回应，玉婉走向人群，董泰和王海连忙拨开其余人，为玉婉清出一条道。玉婉对癞子说：“我出十两，你把圣水卖给我。”
癞子惊异：“十两，公子你当真？”这圣水平常最多也就转让五两。
小豆掏出十两银子，掂在手中，说：“我家公子说话向来无假！”
癞子很精明，望望周围人，见均面露难色，十两已是天价，没人会出更高的价格了，便笑着说：“好，好！”拿了银子，将那壶圣水交给小豆。
今日再无圣水，人们怅然离去，老太太也绝望地缓缓起身，老泪不断。
玉婉从小豆手中拿过圣水，递给老太太，说：“阿婆，这圣水你拿着！”
老太太愣住了：“公子，我没那么多钱。”
玉婉说：“送给你救你儿子的命，不要钱！”
老太太颤抖着双手接过圣水，下跪磕头道：“公子，你真是活菩萨啊，未亡之人感激不急。”
盈盈又将阿婆搀起。
灵儿上前说：“阿婆，我学过医术，不知你儿子得了什么病，我可免费为他诊治。”
老太太却还是摇头，道：“姑娘好意老婆子心领了，我儿的病只有这圣水才能救治，别无它法！”
灵儿欲说什么，书生却止住了她。
老太太蹒跚离去。
灵儿问：“段大哥，你为何不让我继续说下去？”
书生叹息一声，说：“世上最难治的不是躯体的病，而是心里的病，我看这圣水已经令很多人病入膏肓了，它才是这里人最大的病。”书生望着庙门紧闭的灵通寺，右手指尖不停在左掌中敲，众人心知，书生要管这趟闲事了。
稍作打听，这寺庙原叫慧全寺，本来荒置，一年以前，一伙僧人入住庙中，为首的叫灵通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能通达天地神灵，慧全寺也更名为灵通寺。不久，僧人们推出了圣水，起初无人问津，但很快就因为其神奇功效倍受推崇，到了今日为之疯狂的地步。圣水真有奇效吗？所问者均是肯定。
书生看着玉婉说：“看来这圣水大有学问。”
玉婉心领神会，对董泰说：“董大哥，明天烦劳你起个早，去买一提圣水回来。”
董泰答道：“是，小姐。”
玉婉说：“多向周围人打听相关的事情，信息越多对我们帮助越大。”
董侍卫道：“好。”
书生不得不佩服，玉婉把自己心中所想猜了七七八八。
盈盈说：“要不要我晚上潜入寺庙中，看看他们到底搞的什么把戏？”
书生笑了笑，没做回答，那么就是否决了。
盈盈不服气地白了书生一眼。
次日三更时分，董泰赶去灵通寺排队，晨后买回圣水，装在一个葫芦里。董泰将葫芦呈给玉婉，说：“小姐，这便是那圣水。”玉婉接过葫芦，说：“辛苦董大哥。”董泰说：“小姐言重。”
小豆对董泰关心地说：“你连夜没睡，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
董泰不以为然，道：“这点累算什么，不需要。”对于一个经过严酷训练的锦衣卫，这点任务的确微不足道。
小豆却气得咬牙，自然是气董泰不听她的话。
玉婉将圣水交给书生，书生又将圣水交给灵儿，说：“灵儿，靠你了。”
灵儿将圣水倒入白瓷碗中，细看，道：“颜色微微泛黄。”轻闻，道：“有淡淡的香气。”用银针探测，针未变色，道：“无毒。”然后端起碗，欲品尝味道，切身感受服用圣水后的反应。
书生急忙止住灵儿，说：“不可！”
灵儿问：“段大哥，为什么？”
书生说：“既可成瘾，这圣水必不是好东西，若你出了意外，谁能救治？”言毕夺过灵儿手中的碗，说：“我来。”
灵儿心中又是感激。
书生认真尝了一小口圣水，说：“味道微苦。”
过得一会儿，灵儿问：“段大哥，你可有异常感受？”
书生摇摇头，道：“没有。”又一想，说：“可能是我喝得太少了！”随即饮下一大口，喝去半碗。
不多时，书生晃晃头，仰在椅子上，说：“确实神奇！”
灵儿问：“怎么了？”
书生说：“我只觉身子轻盈了许多，朦朦胧胧甚是舒服。”
再过些时候，书生眼睛微闭，脸上扬起轻悦的笑容，迷迷糊糊地说：“我回到了乡间耕田种地，你们都在，我们有说有笑，自由自在，过得很开心！”
盈盈急问：“灵儿，他为什么会这样？”
灵儿说：“如果我没猜错，段大哥出现了幻觉，这幻觉一定是他内心最美好的憧憬，他正沉醉其中。”
盈盈一听，要唤醒书生，灵儿阻止道：“让他自然发展。”
原来他真的迷恋山野，可既然迷恋山野，为何又要进京赶考？许多事，你一旦进入，就会身不由己。玉婉很不理解。“你们都在”，你们指谁，有我吗？我为什么要如此猜疑，难道我真的迷恋了有他的生活？玉婉的心思竟有点乱。
再过了些时候，书生疲惫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我现在觉得身子无比沉重，口中发干，只想再喝一口圣水。”缓缓伸手去拿桌上的碗。
灵儿一把抢过碗，说：“盈盈姐，点段大哥的昏穴。”
盈盈慌忙点了书生的穴道，书生昏睡过去。董泰和王海将书生抬至床上。
盈盈眉头紧蹙，问：“灵儿，他这是怎么回事？”
灵儿说：“如果我没猜错，这圣水中当有罂粟。”
玉婉说：“莫非是罂粟花？”
盈盈问：“什么是罂粟？”
灵儿说：“罂粟花美丽异常，结的果实治疼痛有奇效，但用入药的郎中极少，因为这药会上瘾，一旦上瘾，喝了还想喝，瘾越来越重，瘾上来了，全身乏力，到后来脾性大变，甚至会六亲不认。所以段大哥决计不可再喝。”
盈盈从灵儿手中拿过碗，毅然将圣水泼在了地上，又望着灵儿问：“现在他怎么办？”
灵儿说：“他第一次喝，瘾未养成，只要这阵瘾发过，就没事了。”
玉婉说：“果不其然，这圣水大有文章。”
书生虽然昏睡，但瘾还在发作，面色怪异，额头上不断渗汗。这回盈盈不需别人提醒，自己打湿毛巾，拧干水，坐在床边不时为书生擦汗。
许久，书生的面色归于平和，灵儿让盈盈解开书生的穴道，书生缓缓醒来。
盈盈柔声问：“现在感觉怎样？灵儿说圣水中有罂粟，会上瘾。”
“罂粟？”书生下了床，似乎心有余悸，说：“我感觉自己在天堂与地狱间游走了一回，天堂太美好，地狱太恐怖，难怪人们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继续感受天堂。”
玉婉说：“所以很多人已经对它成瘾，不得不需要它了，一提一两，真是日进百金。”
盈盈愤愤地说：“没想到和尚也这么贪财，更可恶的是那些转让圣水的人，坐地起价，牟取暴利！”
口干，书生饮了一杯水，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嘣嘣，说：“如果他们想牟利，为何每日只出一百斗呢？”
盈盈说：“可能罂粟少，不易得。”
灵儿说：“罂粟栽种不难，而且产量不低。”
盈盈转动脑袋，说：“那就是物以稀为贵？”
玉婉说：“既然成瘾，人们就会持续的需要，只会供不应求，不会因为多了而跌价。”
书生说：“看来一定有更重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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