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言真相一解心忧 上少林二凤暗斗1
这夜,几人在一镇上落脚。入住客栈后,董泰、王海和小豆三人齐来到玉婉房间。玉婉问:“你们有什么事吗?”心中却猜出了七七八八。
董泰说:“小姐,现在境况危险,我们恳请你早日回京!”
王海说:“小姐,我们在一路根本帮不了他们什么。”
果然不出玉婉所料,他们怕自己继续和书生同行,再受牵连,遭遇危机。
小豆说:“小姐,我们走了这么久,老爷和夫人肯定早就担心了,他们反正也会到京城的,到时还能见面!”
玉婉不想回去,似乎又不能不回去,便说:“让我先想想。”
三人相互望了望,出了门。
玉婉极其为难,三人说的都在理,可京城对于她而言,不单是温馨的家,也是恐怖的地狱。这一回去,她很可能就做了别人笼中的金丝雀,那时,别说相见不易,便是相见,也物是人非。此外,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对,书生,书生说过此事不难,兴许他真有法子帮她走出困境。
玉婉心事重重地来到书生屋外,门敞开着,玉婉还是礼貌地敲了敲门。
书生向客栈老板借来了一副象棋,正端坐桌前自己与自己对战,已是残棋。书生说:“姑娘请进。”
玉婉进了房屋,先是问候:“段公子的伤好些了吗?”
书生说:“背有些僵硬,还好不怎么疼。”又问:“你是来向我辞行的?”
对于书生瞧出他们为求自保要先行回京的想法,玉婉丝毫不觉惊讶,连自己都能瞧出,他怎么会瞧不出。玉婉怅然道:“也许是。”
书生说:“你有事想问?”拾起剩余的棋子,摞在一旁。
玉婉说:“不急,公子可下完这盘棋。”
书生边收棋子边说:“一盘棋而已,本就可有可无。”
玉婉犹豫了片刻,低低道:“景王之事——”
书生打断玉婉的话:“你若不想嫁给景王,法子其实很简单!”叠起画有棋盘的布匹。
玉婉喜道:“公子请讲。”但面色还是很冷静。
书生轻描淡写地说:“你只需先嫁给别人。”
玉婉以为书生在开玩笑,说:“公子说笑了。”
书生轻轻笑了,将棋布和棋子装入一个小布袋,说:“姑娘不用悲观,我并未说笑。”
玉婉突然感觉到,书生这一轻笑,自己似乎真的看到了真切的希望。
书生继续说:“很多人言你爹保守无为,我看你爹非但不保守,而且很有为,只是隐忍不发而已。他一定早想扳到严嵩等人,只是时机未到,便装愚卖傻,保守行事,却暗中培养了很多能人,只等时机成熟,绝命一击,我可否说错?”
玉婉大惊,父亲下这盘大棋,瞒过了无数眼皮底下的人,却被这个从未见过他的书生一语道破。但玉婉毕竟是玉婉,面色依然冷静,谨慎地答道:“爹爹的事我一概不过问,所以不太清楚!”
书生点头赞道:“如果承认,你就不是徐玉婉了,你尚不知我底细,理应对我加以保留!”
再被书生道破,玉婉尴尬地笑了笑。
书生说:“严嵩父子左右朝政,皇上依赖他却也防范他,这正是严嵩父子等人翻云覆雨可你爹始终屹立不倒的原因,因为皇上需要你爹来抵消严嵩父子的权势。表面上看现在严嵩父子权极一时,却不知物极必反,各处暗藏了危机。而景王依仗于严嵩父子,若严嵩父子一倒,景王岂能得势?”
玉婉疑惑地说:“玉婉不懂,这与我的婚事有什么关系?”玉婉这不懂是真不懂,书生说的这些不假,可似乎和她当前的婚事并无关联。
书生说:“以你的聪慧,我前面所说的你应当能看出,但接下来所讲你就未必能看出了。”
玉婉拾起一个茶杯,倒了杯茶,恭敬地放在书生面前。玉婉身份尊贵,从来只有别人侍候她的份,她能倒这杯茶已是极大的恭敬。
玉婉虽没说话,但书生看出玉婉这是请他继续讲下去的意思。书生示意玉婉坐下,端起茶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玉婉规规矩矩坐着,双手搭在腿上,像极了一个受教的学生。
书生说:“现在两边实力看起来仍有差距,但其实已经势均力敌,因为严派的人尽在明处,而你爹的人多在暗处。这一点严嵩父子肯定也心知肚明,一方按不住另一方,一方也拗不垮另一方,于是就会形成一种表面的平和。这种平和严嵩父子希望维持下去,多年来他们占尽优势都没啃动你爹,现在就更难了,但你爹现在很希望能打破这种平和,他数年的隐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最好严派先动,你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反击。而你的婚事恰是一个机会,景王认定徐家不敢拒婚,所以咄咄相逼,你完全可以尽行本意拒绝景王。景王若知轻重,就不敢为难徐家;景王若不知轻重,就会先跳出来,景王跳就相当于严派跳,不正中你爹的下怀?”
书生这席话玉婉从未想过,将信将疑,问:“真如你所说?”
书生笑了笑,说:“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然你爹早就会为顾全大局而应下婚事,怎会一味搪塞呢?我知道几年前你爹把一个孙女嫁给了严世藩的儿子做妾,为这事,你爹背负了深深的骂名,当是无奈的权宜之计。你一想到这事,难免心寒,因为孙女嫁给严世藩的儿子为妾都不能推却,何况是女儿嫁给景王为妃?如果你早生个三五年,你爹确实会让你嫁给景王,天幸你晚生了这么几年,可以免受这场悲屈!”
玉婉是徐阶四十岁时纳的小妾所生,在徐阶的儿女中最幼,书生说的那个孙女叫徐小青,是徐阶长子徐璠的长女,比玉婉大几岁并不奇怪。
玉婉没想到书生连这事也知道,对书生所言多了几分信服,问:“那么我该如何拒绝,直接还是委婉?”
书生摆摆手,说:“直接不行,委婉亦不行,我说过,你得先嫁给别人!”
玉婉起初只认为书生在开玩笑,不料却是真话,这法子让她不解又难办,说:“这——”
书生说:“听起来是兵行险招,却未必不能出奇制胜。姑娘的推辞,其实已经是委婉拒绝,但景王还是执意相逼,说明委婉拒绝没用;如果直接拒绝呢,景王会先咬一口,说你徐家无视皇族。唯有你先嫁别人,你和太子尚无婚约,你嫁给别人合理合法,景王纵使心中怨恨,却也找不到话柄。这种拒绝的理由最正当,却也最伤人,这巴掌不只是打在景王的脸上,更是打在严嵩父子的脸上。”
玉婉叹息道:“我徐玉婉出生官门,令无数人羡慕,我却羡慕那普通人,至少婚事可以不牵扯这么多厉害事!”玉婉还有一句更重要的话没有说出,便是“这仓促之间又该嫁给何人,又有何人敢担着这么重的分量娶我!”想至此,玉婉望向了书生。
书生只淡淡笑了,宽慰道:“姑娘莫多想,只管安心回京,寻一意中人,嫁了了事。”
玉婉茫然道:“然后朝政风云就开始了?”脑中已出现了那血雨腥风的场景。
书生沉沉点了点头,说:“这一段迟早都会到来!”
玉婉无奈地苦笑了,说到底,自己还是政治斗争的一个筹码,再重的筹码也仅仅是筹码而已,能有多重呢?而爹爹,如果真如书生所言,自己也在他的算计中,难怪有人说爹爹是个老狐狸。哎,玉婉心中突然涌上一阵失落。
玉婉又问:“段公子,我很好奇,你为何知晓这么多?”
书生答道:“问。”
玉婉疑惑道:“问?”
书生说:“对,多问人,每个人都会提到一些枝节,你把所有的枝节连在一起,就能看到一盘清晰的棋。若当官只图个富贵,倒不如耕种于山野自在逍遥。”
书生的话隐隐展露了他的志向,这绝不是一个单为功名利禄的人。玉婉佩服地说:“公子大志,让人敬佩;公子智慧,无人能敌!”
书生呵呵笑了,说:“哪有人能无敌,我现在就有一件事很棘手。”
玉婉问:“你说的毒镖的事?”
书生说:“那还不算。”指着自己胸前的白色布巾,道:“你不觉得我这样绑着很怪吗?像把腰带系到胸上了,还是白色的,衣服被裹在里面,我好难受,可是我自己又弄不了,你说棘手不棘手。”愁容满面,难受地晃动着身子。
玉婉没想到书生说的棘手事竟是这事,再一瞧书生,一根白色布巾绕着前胸后背紧紧裹了一圈,确实丑陋,不禁抿嘴笑了。
书生说:“要不你帮我弄弄?”
玉婉顿时面露难色,这得解开他的绷带,脱下他的衣服,再为他重新包扎伤口,尔后穿上衣服。玉婉想想都觉羞,哪还好意思做,何况就算她能忍住羞涩,盈盈也一定会介意,不如正好把这个机会让给盈盈,便说:“我怕见到伤口,我去喊妹妹来帮你弄!”
书生说:“那好,你快去叫她来帮我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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