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琴音剑舞弄梅花 神医冤死遗孤零2
书生等人一直站在院门口,静观事态发展。
黑衣汉子怒道:“庸医,你还有什么话说,偿命来!”黑衣汉子对沈兴南是赤裸裸的仇视,却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盯着灵儿,书生等人将这眼神会意为男人的本性!
黑衣汉子紧捏拳头,其余四名汉子也蠢蠢欲动!
眼见沈家父女就要遭受攻击,书生大喝一声:“住手!”带着盈盈和玉婉等人步入院中。
黑衣汉子没想到有人会插手,愣了下,接着凶恶地问书生:“你是何人?”
书生轻笑道:“爱管闲事的人!”又说:“医者也是人,难免失手,就算沈先生误开了方子,也不至于用命相抵。如果医死一人就要赔命,那么天下的医者早就死光了,又还有谁愿当医者、敢当医者!”
孝服男子听闻这话,起身欲劝阻黑衣汉子,尚未开口,就被黑衣汉子看出苗头。黑衣男子一通呵斥,说:“姑妈被庸医害死,你要熟视无睹?”孝服男子面露惧怕,赶紧跪回棺材旁,又是哭。
书生看出孝服男女根本做不了主,反而是这黑衣汉子说了算,黑衣汉子显然是故意来挑事的。书生淡笑着问:“你们莫非是想以此讹沈先生些许钱财?”
孝服男女双双抬头望向黑衣汉子,他们真是想索要些钱财了事。
黑衣汉子却冷酷地说:“人命关天的事,岂是钱财能了事的!”
书生说:“看来你是一定要沈先生的命了?”
黑衣汉子咬牙切齿地说:“一命抵一命,怎么了?”
另外四个汉子也大声吆喝道:“一命抵一命!”
黑衣汉子命令道:“杀死庸医,为姑妈报仇!”
言毕,五人拔步冲向沈氏父女。
沈兴南拉着灵儿的手步步后退。他的脸上露出了清晰的惧怕,他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而是怕女儿被害。
灵儿也无比害怕,可爱的脸蛋儿上像被涂了一层毒药,就要腐烂她水灵灵的肌肤。
好言相劝不了,那么只有武力制止。书生当即喊道:“盈盈!”
见这群人行事凶恶,蛮不讲理,盈盈心中的怒气已憋了很久,听书生一喊,像在紧绷的弓弦上安置了多时的利箭,终于噗地射了出去。
一人伸手欲抓沈兴南,盈盈飞身而至,用剑鞘击那人的手臂,接着剑鞘一挥,打在那人的胸口上,那人“啊”的痛叫一声,摔了出去。另一人又赶至,盈盈溜麻地转身,一脚踢在那人的腹部,那人也“啊”的叫唤一声,跌倒在地,捂着腹部。
另外三个汉子吃惊于这突来变故,急忙退回身子,倒在地上的两个汉子也痛苦地爬了回去,面面相觑,不敢再上前。
有高人相救,沈氏父女双双松了一口气。灵儿脸上的毒药一扫而光,又有了清朗的光泽。
黑衣汉子瞅了瞅盈盈,朝沈兴南说:“好你个庸医,医死人了不敢承担责任,还让别人为你出头!”心想,救得了你一时,救不了你一世,便冲部下道:“我们先走,过后再来找这庸医算账!”
沈兴南突然上前两步,说:“慢!”
黑衣汉子心中惶恐,以为沈兴南要借盈盈之手消除后患,凭盈盈的武艺,他们五人确实不能抵挡。却故作讥笑道:“沈兴南,难不成你还要将我们通通害死!”
沈兴南不理会黑衣汉子,只对盈盈抱拳道:“姑娘好功夫!”又对书生抱拳道:“公子有心相助,老夫深表感激,不知公子贵姓,哪里人士,也好记个恩情!”
书生行至沈兴南身旁,小声说:“我是天仙子段明常和万清的儿子,段世昌。”沈兴南和段明常曾交情不浅,故书生先报父亲的名号,以博得沈兴南的信任。
沈兴南听后哈哈大笑,笑得眉飞色舞,一把抓住书生的手腕,说:“好,好,贤侄已长大成人了!”尔后神情凝为一团,随即又是哈哈大笑,笑得神采飞扬,俨然遇到了天大的喜事,连声说:“好,好,好!”
众人均不知他这“好”好在哪里。
盈盈心道,这真是个怪人!
灵儿只当有什么好事,上来笑嘻嘻地问:“爹,怎么了?”
这笑容似刚出水的芙蓉,一尘不染,似十五的满月,无丝毫残缺,似晶莹的白玉,没有一点杂质。这笑容仿佛藏有无穷的法力,可以解除人所有的心忧,驱散人所有的恶念。这笑容充满了天真烂漫、善良纯洁,是人世间最美的东西。
有言一笑百媚生,当指玉婉这种倾国佳人吧,再言一笑百爱生,该指盈盈这样的心上人吧,又言一笑百悦生,则是灵儿这类乖巧可爱、天真无邪的女子。书生被灵儿的笑完全感染了,心中顿觉轻悦,脸上自然溢出了丝丝笑意,简简单单、无欲无求的笑意。书生默道,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沈先生,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她!这是一朵稀世少有的雪莲花,怎么让恶徒攀折摧残!
沈兴南却兀自嘀咕道:“这我倒放心了!”又紧紧握着书生的手说:“贤侄,以后小女烦劳照顾!”竟面露绝然。
段书生听出异常,急问:“沈先生,你这是何意?”
沈兴南不回答,松开书生的手,又对灵儿嘱托道:“灵儿,以后你跟着段贤侄走,别回头!”
沈灵儿的笑容凝住了,摇头道:“爹,我哪里也不走,我就陪在你身边!”
沈兴南抚着灵儿的脸庞说:“傻丫头,听爹的话,别回头,永远别回头!”
灵儿心感不详,直摇头,眼泪在脸颊上划下两道长长的口子。
黑衣汉子怒气腾腾地说:“沈庸医,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沈兴南冷笑一声,正色道:“一帮小人,无非是想要老夫这条命,给你们便是!”话音刚落,摸出两根银针干脆利落地插入自己的天灵盖。
没人预料到变故来得如此突然,根本不及制止。
沈兴南的身子缓缓瘫下,七窍流血。
书生慌忙抱住沈兴南,神情痛苦,喊:“沈先生——”
灵儿吓得目瞪口呆,面如土色,随即抱着沈兴南哇哇大哭:“爹,爹……”
孩童般稚气的声音里挤满沉痛的悲伤,那么的不协调,那么的让人心碎。乖巧可爱的脸蛋被泪刀乱划,瞬间花了。
盈盈、玉婉和小豆纷纷忍不住抹泪。
沈兴南右手握住书生的手,左手握住灵儿的手,用最后一口气说:“贤侄,照顾好我灵儿!”
书生泪流不断,连连点头。
灵儿哭着喊:“爹!”可悲痛到了极致,音色颤抖,反倒喊不出力。
沈兴南微微笑了笑,气绝身亡。
书生忧伤地垂下头颅。
灵儿伏在沈兴南的尸体上,哇哇痛哭,一遍一遍地喊:“爹,爹……”
福伯疯跑来跪在沈兴南尸体旁,老泪纵横,喊道:“老爷,老爷……”
怎奈他们的呼唤通通消失在飘渺中,无人应答。
阴沉的天,人人笼罩在阴影中。
天上的雨也许并不会来,但眼泪才是人间最大的雨。
除了这群闹事的人,这雨是他们期待的。孝服男女茫然地看着黑衣汉子。黑衣汉子镇定地说:“庸医羞愧自尽,我们走!”
盈盈抹一把眼泪,拔出剑指向几人,怒道:“你们逼死了人,说走就走?”
几人都是一愣。
书生呆呆地坐在地上,黯然地说:“让他们走!”虽然沈兴南是被他们逼死的,可他们毕竟没有直接动手。
盈盈不情愿,不甘心,但握剑的手还是慢慢放了下去。
四个汉子抬起棺材,七人快步出了院子。
灵儿还小,不懂如何料理后事,又悲痛欲绝,哭得声嘶力竭。盈盈、玉婉和小豆三个女子安抚灵儿,书生则与董泰、王海帮福伯料理沈兴南的后事。书生跑前忙后,俨然把沈兴南当成了自己的亲人。灵儿悲痛之际,心中又无比感激,她和书生才第一次见面,书生却帮她撑起了一片天。人在落难时,对恩情的记忆最刻骨铭心。
沈兴南为人清高孤傲,心肠却不坏,左邻右舍多经他的妙手诊治过,不管病重与否,只要能救,他一定尽力,这亦是医者本性。多一个神医在身边,自己的健康也就多一重保障,听闻噩耗,人们亦觉惋惜、悲痛,纷纷赶来帮忙料理沈兴南的后事。午后,众人将沈兴南的尸体在一个山坡上好生安葬了。
灵儿和福伯久久跪在沈兴南的坟前,双双哭肿了眼睛。
灵儿生得乖巧可爱,却遭遇这等不幸,书生心中极为爱怜,豪气冲肺而出,跪在沈兴南的坟前,庄严地承诺道:“沈先生,你放心,我叫段世昌,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灵儿,我有一口吃的,她就有一口吃的,我有命在,她就有命在!”言毕重重磕了三个头。
淡淡的风四处散去,将这句话传到天堂,传给一草一木,更传入灵儿的心里。生存有我,生活有我,还有比这更重的承诺吗?
书生站起身子,示意盈盈去搀扶灵儿,自己则去搀扶起福伯。
盈盈扶起灵儿,安慰道:“灵儿,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又替灵儿擦去泪水,心疼地说:“不哭了啊,你看你脸都哭肿了!”
灵儿依旧不停地抽噎,那份乖巧可爱早已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盈盈扶着灵儿,众人缓缓离开了墓地。
书生怕再出事端,决定住在灵儿家中,玉婉让董泰和王海去客栈将行李搬过来。院中只有灵儿和福伯,没有丫鬟仆人,平常的饮食均靠灵儿做,此时她深陷悲痛,自然没有心思做饭。玉婉又让董泰和小豆去街上购了些现成的食物回来,权且应付一顿。灵儿只吃几口就搁下碗筷,其余人也没心思用餐。
灵儿沙哑着道:“段大哥,我不相信我爹开错了方子,江湖中人虽说他行事怪异,但我是他的女儿,我最清楚我爹是怎样的人,他做事很稳重细心。”
书生说:“可沈先生自己说这字迹是他的。”
玉婉说:“字迹不能代表一切,完全可以模仿。”
书生惊问:“模仿?”
玉婉说:“那些做赝品的人,连画都能模仿得惟妙惟肖,何况说字迹呢!”又对灵儿说:“灵儿,可不可以把那个方子给我看看?”
灵儿战战兢兢地掏出兜里的纸片递给玉婉,这纸片无异于杀死她爹的真正凶器。
玉婉寻来笔墨纸砚,观察一番沈兴南的笔法在纸上试着写了几个字,很快找到感觉,随即在另一张纸上模仿着将方子写了出来。玉婉将两张方子都交由书生,说:“段公子你看看!”
书生左手拿着原方子,右手拿着玉婉仿写的方子,一比对,大为震惊。字如其人,沈兴南的字相当潦草,玉婉竟能在短短时间内将字形和笔风仿写得很贴近,除了作为女子的她在力度上较男子有所差距。书生更惊叹的是这个事实,说:“你仓促模仿,已差别甚微,若是再花功夫,足可以假乱真。”
玉婉点了点头。
书生陷入了深思,又用手指轻敲桌面,嘣嘣。
盈盈不再觉得书生敲得她心烦,反而在心中叫喊:“怪人,你快想啊!”
少顷,书生停止敲动,问:“灵儿,你们的药费可否记账?”
福伯说:“有,每一笔药费都有记录。”
书生急道:“福伯,麻烦你把账本拿来给我看看。”
福伯应诺一声,匆匆取来账本。
书生接过账本细细翻阅。这的确是一本细账,将每日病人是谁,收了多少药费一一记录在册,大部分只有几文钱,多的也不过十几文。书生难以置信地摇头。
灵儿问:“段大哥,怎么了?”
书生说:“没想到沈先生名扬天下,药费却收得如此便宜,真乃世之良医啊!”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动情,灵儿又忍不住落泪。
书生问:“福伯,你知道那病人叫什么名字吗?”
福伯说:“他们是乡下人,我不太认识,每天登记的病人很多,我也记不住。”
灵儿说:“我和爹爹关注的是病情,也没留意名字。”
书生一寻思,问:“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看病的?”
灵儿说:“前天,那男子带他母亲来的。”
书生说:“福伯,你算算按这个方子该多少药费。”
福伯照着方子核算了一下,说:“该八文六钱。”
书生在八月二十二的账目里并没有找到“八文六钱”,心觉不妙,说:“再按正确的方子算算药费。”既然这个价格不存在,那么这个方子也就不存在。
福伯扣除多出的龙胆草的药价,说:“是七文二钱。”
书生果真在账目中找到了一栏,“李开菊,七文二钱”,且是当日唯一的“七文二钱”。这行字像无数颗砂砾迷住了书生的双眼,他几乎不敢睁开眼睛,脸上写满了挫败感。
书生失落地将“七文二钱”指给众人看,众人都诧异。
玉婉说:“那就说明方子根本没有开错,药也没拿错,这完全是一个阴谋!”
灵儿惊得小嘴微张,目光呆滞,说:“也就是说爹爹是被他们陷害的!”
书生沉沉点了点头。
得知父亲是被害死的,灵儿又伤心地落起泪。
盈盈冲书生责备道:“你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对一下账册,现在推出这是个阴谋,沈先生都死了,又有什么意义,我说捉住那些坏人,你却放走了他们!”
书生本就自责,再被盈盈一通责备,心中堵得十分难受,捏着拳头重重打在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却丝毫不能拍顺心中的那股气。
玉婉赶紧扯了扯盈盈的衣袖,向盈盈摇头示意不要再说。
盈盈从未见过书生如此低落,意识到自己话有不妥,一脸愧疚,走到书生身边,垂着头低低地说:“对不起,你知道我不太会说话。”
书生长舒一口气,说:“我没有怪你,我只怪我自己,晚来的清白又有何意义!我当时就觉得来人怪异,死者的儿子没做主,却由一个表哥做主,可是我看沈先生说方子是自己开的,就没多怀疑,现在看来既然字可以是假的,表哥也可以是假的,老人的儿子儿媳一定是被利用的。”
玉婉说:“如果药没有问题,老人为什么会死呢?方子能瞒住沈先生,死因却很难满足他。”
书生说:“我猜他们一定是偷梁换柱,先用错药和错药方换掉原来的药和药方,待老人死去,再威逼或怂恿死者家人,加以利用。他们既能精心设出这个局,就不难做到这些。”随即向灵儿深深自责道:“灵儿,对不起,如果我早发现,你爹爹就不会被他们逼死!”
灵儿说:“段大哥,你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灵儿绝不会怪你!”灵儿眼角噙着泪水,声音嘶哑,她的话让人既觉温暖,更感心疼。
接着,灵儿又渴求地望着书生,说:“段大哥,我想为爹爹报仇!”灵儿年纪虽小,却一向听话,极为懂事,父亲把自己交给书生照顾,那么自己的行动就要征求书生的同意,不能擅作主张。
这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本该飘扬着无忧无虑的笑容,此刻却被仇恨淹没了本性。书生多么不愿看到她这幅模样,像是嫩嫩的禾苗被人硬生生拔高了一截,变得枯黄颓靡。
可这仇不得不报!
书生说:“好,我们报仇!”
这一句“我们报仇”,将他和灵儿之间生疏的关系瞬间拉近了。
书生又不解道:“可到底是谁想害沈先生?”很显然,死者的儿子儿媳不是真正想害沈先生的人。
盈盈说:“这还不简单,找到老人的儿子儿媳不就知道了!”
玉婉认同盈盈的话,对董泰和王海吩咐道:“二位大哥,麻烦你们速去街上打听李开菊,看看她身前住在哪里。”
董泰和王海应诺道:“是!”随即出了院门。
到底书生能否找出真凶替灵儿报仇,他们又将经历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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