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从场上的形势来看，五岛真弓完全占据上风。真人被她压制住，动弹不得。
七海建人刚一落地，甚至不等站稳就匆匆赶过去，少见地高声大喊：“真弓，从他身边离开！”
是被暴怒冲昏头脑了吗？
“脑，的确是身体中枢所在，”真人仅剩的左眼转下来，对着五岛裂开大大的微笑：“——但不是灵魂的哦？”
咒灵原本是胸膛的部位突然变形，迅猛伸出一只长长的尖刺。近身绝对是个错误选择，这一距离下，五岛只来得及用剑格挡，人还是被伸长的尖刺拍到了远处。
她本就身材娇小，十七八岁也没能长多高，重重的几个翻滚后砸进了墙里。五岛的身体器官还在正常运作，重击之后张嘴就是一口血。
她却像没有知觉般，勉强撑着剑站起来，又紧接着俯冲加速斩向咒灵。刺破空气的一刻，她的剑尖比风还要快。
魔法少女的报酬在契约成立的那一刻就已经支付，此后她们唯一的使命就只有战斗。
储备魔力，战斗，打倒敌人，储备魔力，再次战斗。
为了自己、为了珍视的人、为了守护祈求得来的奇迹，这一使命会延续到她们生命消亡的前一刻。
七海甚至没来得及担心，五岛真弓就已经再次杀到。看着她的姿态，后来的虎杖悠仁眼里流露出难以置信。
真人的那一击不留余力，至少也得断根骨头。但五岛真弓脸上一如往常没有表情，好像在她身上不存在痛楚也不存在疲劳，唯一的目的就是实施精准高效的打击。哪怕咒灵的攻击直刺到眼球前，她也照样不闭眼，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虎杖当然明白，这是看清敌人攻势的最好做法。可尖锐的刺已经刺到眼前，真的有人能克制住本能恐惧，眼睛都不眨一下吗？
那已经不再是人，简直是一柄出鞘的刀剑，一种锋利无比的锐气四散而出。在她操纵的所有西洋剑中，她自己是其中最锋利的一柄。
某一瞬间，五岛真弓的身影与数年前那个穿着黑外套站在便利店门前的少女重合了。七海建人看着，恍惚了一下。
「结果什么也没改变，我什么也没能为她做到。」
这种无能为力带来的愧疚感过于强烈，以至于当七海建人站在咒灵的「领域」内时，他发现自己无法说出“没有遗憾”的话。
他怎么会没有遗憾。
买来的书没有看，可燃垃圾在屋子里没有扔，订购的葡萄酒还在运送的途中。明天会是什么天气？她受的伤怎么样了？她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明明什么都没开始，一切就要戛然而止了吗？
没有遗憾。
怎么会没有遗憾。
死亡的危险并没有使七海建人丧失判断力，因而他半分侥幸心理也升不起来。理智清楚告诉他，这一次，必死无疑。
显然特级咒灵也是这么想的，它慢条斯理地做好发动无为转变的手势，「领域」却被破坏了。
那并不是被人击打碎掉的，而像被什么人用手掌捏碎蛋壳一般。可没有什么人有这样巨大的手。
从裂口处探进头来的，是魔女。
除了七海之外，再没有人见过这种东西。如果说咒灵是畸形怪物的话，魔女的姿态就完全无法被人类理解。庞大怪异的身躯以及饱和度极高的色彩，像不入流画家的水彩画，干瘪而刺眼。
「领域」在魔女面前两只手就能完全遮住，掀开盖子后，一副巨大拼贴画般的魔女向内注入了复数的使魔。
先是贵族管家所有的怀表，表盘上有裂痕，咕噜咕噜滚进了真人的领域内，它碎掉的表盘玻璃割伤了自闭圆顿里的手掌。
怀表使魔摔疼了，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音很快淹没在随后倾斜而来的各式各样钟表内。由齿轮、发条和钟表组成数不清数量的使魔，顷刻间灌满了圆球一般的领域。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抢在七海也被使魔淹没前，一根过大的钟表指针轻柔地挂住他西装的领子，将他从领域内「挑」了出来，魔女用和可怖外表截然相反的温柔，轻轻将七海放在了外面的地上。
“七海海，你没事吧！”虎杖悠仁仍没理解发生了什么，着急地冲过来，看七海没事才松了口气。
七海建人的神情没有丝毫放松，紧皱着眉，快速问：“真弓在哪里？”
声音阴郁低哑，和往常截然不同。虎杖才反应过来，慌忙四下扫视了一圈。他的注意力太集中，根本没发现周围发生了什么。
五岛真弓消失了。
不是死亡，因为连尸体也没留下。
校园破烂的中庭之内，只有他们两人，和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虎杖悠仁的直觉一向很强，他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疯狂的猜测：“该不会……”他咽了下口水，看着面无表情的七海建人，犹豫着要不要把话说出口。
七海建人看着中庭里的魔女，攥紧了拳头，没有说话。
他眼睛里那种冰冷感几乎令人窒息。
时钟构成的魔女发出哀鸣，开始从外部□□起领域。自闭圆顿在它手里像颗坚韧的巧克力球，被来回拨弄。
一排黑色字母印在空中：
「endediehexe（终焉的魔女）」
魔女只叫了最初的一声，紧接着被无数钟表走针的声响盖过。它的使魔是各式各样的计时工具，全部是逆运行，指针不断地往回倒退。只有魔女本体中间镶嵌着一个正常落下沙子的沙漏，却不断翻转着，永远保持沙子在上方的形态，不让一粒沙子漏下。
这样徒劳无功的翻转不知为何让人感到悲伤。
「这样要怎么处理？」
虎杖悠仁精神都绷紧了。他们虽然暂时没事情，可一旦那东西打败咒灵后，转过来攻击他们怎么办？七海海能下得去手反击吗？
给虎杖悠仁介绍五岛时就没说姓氏，虎杖就以为她是七海的哪个亲戚。可现在看来，他们之间绝不是监护人和被监护人关系，起码七海的感情不仅于此。
到时候将是痛苦的抉择。
必中的领域也抵挡不过数量冲击，不知过去多久，轰鸣撞击声中传来一声脆响，圆球般的领域彻底被从内部撑坏了。
大大小小的使魔像熔岩甜品的流心流了出来，随着领域的消失，这些使魔也逐渐消失不见。
其中一枚怀表流得比较远，一直滚到了虎杖脚边。小东西像有生命般，叽里咕噜叫着围着两人转了几圈，才化成光点消失了。
“它是不是说什么了？”虎杖悠仁抬起头问，七海建人却没有看他，而是径直朝着混乱中心冲过去。
巨大的魔女化形裂开，那个不知姓氏的少女失去意识躺在那里，银发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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