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烈士勋章
赵庭安曾经一直坚信，他的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无所不能的人。
是她教他说话认字。
教他明事做人，为他遮风挡雨。
明明去年这个人还笑着教他怎么报仇，可短短数月过去，有人告诉他，他以后没有姐姐了。
他本能的不相信。
但父母的悲恸却又让他不得不相信。
那个对他视若珍宝、疼爱有加的人是真的不在了。
赵庭安沉默着，呆呆地站立原地许久。
半晌过后，只见他似乎终于下定什么决心一般。
突然疾步走上前去，把放在外公牌位旁边的盒子抱进怀里。
夫妻两人默默注视着儿子的一举一动，泪如雨下。
盒子打开，里面除了一枚红底金边的徽章，什么都没有。
赵启禛认得它，那是只有军部确认军人牺牲之后才会发给家属的烈士勋章。
王晴本以为最依赖女儿的儿子会大吵大闹，甚至会歇斯底里的发疯。
却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里，无声地看着手里闪耀光芒的勋章。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只有悬挂的皎月用柔和的光辉照亮大地。
小祠堂里安静一片，赵庭安把徽章放进盒子，又把盒子放回牌位旁边。
“妈，你们出去吧，我想在这待一会儿。”
赵庭安的脸上除了未干的泪痕，神色竟异常平静。
王晴和赵启禛的心狠狠地揪了起来。
从这天起，赵庭安没再出过门。
他把自己关在小祠堂里，无论别人怎么劝都不肯出去，在外界看来宛如人间蒸发。
不明情况的魏明德和林泉，求爷爷告奶奶都没能见他一面。
王晴刚刚失去女儿，无法再承受儿子有个万一。
她端着一碗清淡的白粥守在祠堂门口。
“赵庭安，出来把粥喝了，我带你去见个人。”
门内的男人早已不似几天前精致。
昂贵的高定皱巴巴的，下巴处长着潦草的胡渣，双眸无神布满了血丝。
母亲的声音不小，他却恍若未闻。
心系儿子的王晴却不能再等下去，她喊肖姨取来备用钥匙，不算温柔地打开祠堂的门，冲着赵庭安狠狠甩了一巴掌。
“赵庭安！！你姐十八岁那年的生日愿望你忘了吗？！”
赵庭安被力道的惯性甩偏了头，脸上很快就浮起了鲜红的巴掌印。
但他依然像是个没有感情的木偶，一动不动地靠坐在墙边。
他怎么可能会忘呢？
她希望一家人都能好好生活，即使她哪一天不在了。
王晴忍住钻心般的疼，努力让自己冷静。
“你不想知道知道我带你去见谁吗？”
赵庭安干涸地眼珠动了动，哭了好几天，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你姐生下一个孩子，取名归归，我让你姐夫带走了。”
空洞的眼神似乎重新聚集了光，他抬起头，看向满目悲伤的母亲。
“没有人会不痛苦，你姐夫几乎守了七年的活寡，最后却落得妻死留子。”
王晴蹲下，轻轻握住儿子冰凉的手。
“我带你去见见你外甥，你答应我，不要和你姐夫抢孩子。”
干裂的唇嚅嗫了几下，赵庭安说不出话来，只是点了点头。
人的感情复杂又难懂，至亲之人突然消失在世界上，痛苦会随着时间绵延，但如果她留下了和她血脉相连的念想。
被留下的人，又会重新燃起希望。
赵庭安好好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
就跟着王晴一起出了门。
车库里停着月满几个月前送来的U11，赵庭安触景生情，眼前似乎又看到了姐姐发给他的话。
“你个吃软饭的就别那么多意见了。”
布满血丝的眼睛再一次湿润，赵庭安深深呼吸，强压下心头涌起的痛。
月满这几天都住在他和赵崇光的婚房里。
王晴按响门铃的时候，心情是忐忑又紧张的。
女婿对女儿的感情她一直看在眼里。
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为之动容。
是月夫人开的门，她得知消息之后不放心儿子，一直在这里陪着他。
她迎着进门的两人到客厅的沙发坐下。
“你们来了。”月夫人声音微哑，通红的双眼落在王晴身后的赵庭安身上。
“你还好吗？庭安。”
得到长辈的关心，赵庭安努力地想要勾起唇角，最终还是没有做到。
只是低低回了一句，“不好。”
月夫人轻轻叹气，“月满也不好，他心理出了问题，你让让他好吗？”
忐忑的想法被亲家证实，王晴握住月夫人的手。
“小满他……怎么了？”
“从回来之后就不肯吃饭，也不肯睡觉，一直抱着孩子待在卧室里。”
月夫人眼角滑泪，“他甚至不让我碰孩子，唯一一次跟我说话，就是请求我买婴儿用品。”
“今天天气好，我上楼想让他去晒晒太阳，竟然看到他正对着空气说话，那模样就像小光在身边一样。”
“我真的好害怕……”月夫人忍不住拭泪。
她知道儿媳在儿子心底占据了很重的位置，但她根本想不到儿子会变成这样。
赵庭安一直对月满的感情都是复杂的。
他高兴月满对姐姐好，偶尔被抢走注意力也会生气。
但他听到现在月满的状态，心底却涌起了更深的悲伤。
那人该有多爱她，才会被折磨到产生幻觉。
“我能见见他吗？”
王晴面带恳求：“我去劝劝他。”
月夫人一直都知道王晴对她儿子好，为了儿子能够好起来，又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那你们跟我来吧。”她说着，率先从沙发上起身。
卧房的门虚掩着，月夫人轻轻推开进去。
开着的落地窗前，足以三人共坐的躺椅上，睡着一对父子。
他身上趴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靠着他的胸膛睡的正香。
月满一只手放在儿子身上，另外一只手搭在躺椅的空白处，像是有人睡在那里。
他看上去瘦了一圈，浓密的睫毛在下眼睑打出一圈阴影，却遮不住厚重的黑眼圈。
王晴一见他这样就忍不住掉眼泪。
他睡的很沉，连月夫人喊他都没能醒。
反倒是睡的流口水的奶包醒了。
他吃力的抬起小脑袋瓜，在看到围着躺椅站的几个人之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啊！”
大大的眼睛眯成月牙，他的声音清澈又响亮。
月满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被吵醒，但眼睛却没能睁开。
修长的手反射性地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声音喃喃。
“爸爸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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