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冬歌(十)
竹剑生认出了丑奴,也看出丑奴并非习武之人,所以竹杖上的力早已收回九分。可竹剑生没有想到的是,丑奴的力道之大简直震古烁今,只怕一头巨象也有所不如。丑奴仅凭着蛮力一格,竹剑生尽是收势的竹杖一下被震了回来,鲜血顿时不住从竹剑生的喉咙里往外涌。
竹剑生知道两名刺客此时就在一旁伺机而动,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只好暗运一口气,将血咽了回去。还未等竹剑生换气,两名刺客鬼魅般地从暗处杀出,剑法狠辣迅疾,不留一丝喘息之机。
韩东看着竹剑生与两名刺客的搏杀,叹了口气,随后拍了拍丑奴的手臂说道:“丑奴,你跟着我有五年了。这五年里,我待你如何?”
丑奴挠了挠脑袋,答道:“待我极好!”
韩东点点头,继续说道:“我待你极好,是因为在这偌大的封东城中,只有你一个人是全心全意地听我行事!我很感动,也很满意。有一个绝对忠诚的手下太不容易了,所以我也格外珍惜。这五年里,我待你比我儿子还要好,你的衣食住行都是与我一般规格,连我儿子也未曾享受过如此待遇!”
“但是!”韩东忽而冷眼看去,“有件事,你一直瞒着我,直到现在也没有说。竹剑生明明在永丰古道与你会面,你为何不如实禀报?我本就说过,你不用与竹剑生交手,你只需禀报即刻,可你却一直瞒到现在。我很怀疑,你是否还对我绝对忠诚。”
“我...我...”丑奴一下慌了神,想要辩解却不知如何开口。
韩东一下收起冷眼,开怀笑道:“我知道你不善言辞,你也不用解释,你知道我最不喜欢手下多嘴多舌。你现在把这个小姑娘杀了,我便忘了此事,如何?”
丑奴骇然,看着韩东,双手微微有些颤抖。
韩东眯起眼睛,冷冷说道:“还不动手?”
丑奴只好走到糯糯身前,蹲下身去,满眼歉意地看着糯糯。
糯糯的眼睛在黑夜中依旧明亮,毫不畏惧地与丑奴对视着,看着丑奴将手伸向自己。
竹剑生一脚踢开一名刺客,退后半步说道:“丑奴,带她往北走,往京都城的方向去!”
丑奴紧咬牙齿,狠下心来一把抓住糯糯,放在了自己的肩头,径直朝着北边跑去。刺杀竹剑生的女人当即握紧短剑,想要阻拦丑奴,却被韩东伸手拦住。韩东对女人使了一个眼神,然后吹了一声长哨,黑暗的山林中蓦然亮起了许多火光,这些火光齐刷刷地朝着北边追了过去。
竹剑生看着丑奴离去的身影,微微失了一下神,两名目光老练狠辣的刺客便抓住了机会,两柄长剑分别在竹剑生的左臂和右腿上留下了伤痕。紧接着长剑便架在了竹剑生的脖子上。
刺客正欲动手结束竹剑生的性命,女人却不知何时绕到了三人身后,短剑如闪电一般划过,干净利落地结束了两名甲等刺客的性命。随后女人朝着韩东点了点头,退入了黑暗之中。
“我养的刺客,比起知命楼的刺客如何?可有甲等?”韩东笑眯眯地问道。
竹剑生脸色很是苍白,缓缓坐在了地上,“不错,水准已在甲等之列。”
韩东点了点头,“不错!但你从未见过这女人,这两名刺客也是死在你的手里!”
竹剑生说道:“你为何这么做?甚至不惜得罪知命楼。”
韩东说道:“你果然如燕知命所说身怀旧伤,我也本不想留你。若能抢到功劳与知命楼交好也很是不错。但你运气实在太好,刚好入了这怨血池的局里,又偏偏与怨血池有些关联。我知你素来侠心仁厚,所见不平必会出手相助,所以在城中设了许多局想要引你上当,可惜你全都避开了。这怨血池本不是我所设之局,你却又偏偏撞了上来。”
“这陈老汉在我封东城杀七十一人,难道我会没有察觉吗?虽然被我欺压致死的平民百姓也不少,但我也容不得别人在我城中造次,更何况此事涉及秘血教这等邪魔外教。我忍了三个月,看着他从我城中杀了一个又一个人放入怨血池中,就是为了查清事情的起因。所以我留下了你,但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竹剑生说道:“你想知道秘血教的事?可惜我知晓得也并不多。”
韩东盯着竹剑生的眼睛说道:“那你想告诉我,‘朱砂’是什么?”
“朱砂...”竹剑生的眼神顿时有些痛苦。
一道娇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我就是朱砂,大人找我么?”
韩东眉头一皱,沉声说道:“什么人?壬戌!抓住她!”
“壬戌?”黑暗中的声音有些玩味,“你说的是这个女人么?”
砰——
一道人影从黑暗中被掷出,正是壬戌的尸首。韩东看清之后,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接着一个姿容明艳的女人从黑暗中走出,女人眼眸猩红,妖冶动人。
“竹剑生,我终于找着你了,呵呵呵呵!”女人的笑声清脆悦耳,却让韩东听得毛骨悚然。
......
......
丑奴摸着黑从山林中一路跑下来,衣服已被刮出许多破口。丑奴一刻也不敢停地跑着,他知道韩东定然不可能这么简单的放过自己,所以跑得气喘不上来、跑得眼泪不住涌出,也没敢停下来。
若是一匹马这样奔波,早就累死了,但丑奴却跑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黎明破晓才停下脚步,放下糯糯,然后瘫倒在地,没命的呼吸起来,风鼓般的呼吸声让人听了心疼。
糯糯四处望了望,而后小跑出去,捧了一手清水送到丑奴嘴边,丑奴将少得可怜的清水喝下,这才缓缓从地上爬起,跟着糯糯一同来到了不远处的溪水旁。丑奴大口大口地咽下清冽可口却冰冷刺骨的溪水,然后又喘了好一会的气,才平复下来,看着糯糯说道:“你可以叫我丑奴...”
“嗯。”糯糯点了点头。
丑奴看着糯糯微红的眼圈,有些难过的说道:“竹剑生...”
糯糯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竹叔叔没事!他会来找我们的!”
糯糯的手中捧着一根竹簪,竹剑生在跟随陈老汉上山时曾在糯糯的耳边悄声说过,只要竹簪仍有温度,就代表自己没有危险,就算一时回不到糯糯身边,也会很快赶回去,不论糯糯在哪里,竹剑生都能凭借竹簪找到糯糯。
一路上糯糯一直捧着竹簪,感受着竹簪的温度。竹簪很温暖,却在细微地发凉,糯糯红着眼将竹簪捧在怀里,想要让竹簪的重新温暖起来,却仍是能够感觉到竹簪的温度不断降低,糯糯几乎就以为竹剑生要死了。
与竹剑生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是糯糯一生中最安心的时刻。不用担心温饱,不用担心夜里着凉,不用忙碌一天才能吃到几口食物,能够吃饱,能够穿暖,还能看见许多在乡里从未见过的新奇事物。可幸福总是短暂的,仿佛糯糯不该拥有这些一样。爹生下来便是没有的,娘也很快便离她而去,现在竹剑生也是如此。
就在糯糯万念俱灰之时,竹簪的温度却离奇的上升了起来,重新变得温暖宜人。糯糯不想再哭泣,却怎么也忍不住眼泪的泛出。
天空泛白,糯糯重新坐在了丑奴的肩头,随丑奴往北逃去。糯糯回头开了一眼,白茫茫一片的大地本该干净得一尘不染,却有一路泥脚印破坏了这洁净纯粹的美丽意境。这些泥脚印正是丑奴一步一步在冬雪之上踏出,且仍在一路延伸。糯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这泥脚印才是使这雪地真正美丽之处,若是没这泥脚印,皑皑白雪不免有些空泛乏味、死气沉沉,加上了这看似败笔的泥脚印,才显得真实可信,才显现出人间盎然生机。
空静已久的雪地不知从何处响起了一声鸟鸣,悠远空灵的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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