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两边白纱飘动,水面红莲微颤。
面容清丽的小厮带着他走过曲折的水上长廊,停在岸边:“西公子,宴席在湖心的船上,接下来就该您自己走了。”
西仍歌看了看眼前的竹筏:“没有摆渡人?”
小厮笑得乖巧:“我家公子说,船夫摆渡未免太过无趣,白瞎了这一水娇媚的红莲。当然,旁边确实有船夫待命,若是公子您与侍从都不擅长此道,奴帮您唤来即可。”
他又问:“那若是有客人怕水呢?”
小厮表情不变:“若是有客人怕水,到了这里自然就退去了,而若是心中的坚持超过对水的惧怕,又怎么能叫怕水呢?”
他顿了顿:“西公子觉得如何?”
西仍歌摸了摸鼻子,当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仆人,看着白白净净,说话丝毫不客气。
他轻笑:“然也。”
说罢,唤了声同尘,“这么久没练,也不知道你摆渡的技巧有没有退步,去试试吧。”
跟在他身后的同尘应了声,接着两步迈出,跳到竹筏上撑着蒿转了一圈。
竹筏摇摇晃晃,平稳地回到原处。
小厮伸手示意:“西公子,请吧。”
扶着同尘,西仍歌上了竹筏。
沿着提前开出来的水面小路,竹筏向湖心的花船行去,两边莲花含羞带怯,一伸手就能碰到。
六月下旬的莲花开得正盛,层层叠叠一望无边,往日在岸边看着就赏心悦目,更不用说如今身处花海之中。
西仍歌指尖从一瓣莲花拂过,赞叹:“怪不得京中人都说丁家小公子最喜玩乐又最善玩乐,这构思确实巧妙得很。”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这就巧妙了?那西公子还真是见得少了些。”
同尘一皱眉,水中竹蒿由下自上挑起,拨开挡住视线的红莲。
交错的红莲被竹竿挤到一边,露出藏在花海中的竹筏和竹筏上的少年。
原来这少年仰面躺在竹筏上,既不撑蒿,也不拨开挡在上方的莲叶,任由自己顺着水流慢慢前进,这才被主仆两人忽略了去。
西仍歌与同尘对视一眼,确定了少年的身份。
“在玩乐方面,歌确实涉猎不多,不如丁小公子经验丰富。”
丁柒安斜睨了他一眼:“哼!”
西仍歌看了看少年浸在水中的衣袖,“宴席即将开始,丁小公子还不入席吗?”
丁柒安皱眉,忽然抬手,宽大的袖子盖在脸上,恶声恶气:“跟你有什么关系!”
西仍歌嘴角一挑:“自然有关。歌是客人,还是没有经验的客人,若无主家陪着,出了差错夺了风头又该如何是好?”
少年猛地坐起,湿漉漉的袖子甩进水里,又浮到水面,竹筏也跟着晃了晃,带起一阵涟漪。
他仰头盯着西仍歌看了好一会儿,接着径直拿起旁边的竹蒿,也不站起来,就这样撑着慢慢向湖心去了。
背对两人,他暗自嘀咕:“就怕你不出风头。”
西仍歌笑了:“同尘,快跟上丁小公子,这机会可稀罕得很。”
同尘默默撑蒿,不远不近地坠着。
前面丁柒安拿竹蒿狠狠地拍了下水面,这西仍歌把他当成引路小厮吗!
想到待会专门为西家公子准备的节目,他勾唇笑了,不是爱听曲吗,那就听个够,看你还不当众出丑!
后面西仍歌凑近同尘耳边:“你猜丁家主对这位小公子吩咐了些什么?”
同尘认真回应:“想必是丁公子不愿做的。”
西仍歌轻笑:“那待会还需提高警惕,免得在众人面前出了丑。”
同尘暗自皱眉,他倒是相信自家公子,只是觉得这种帮不上忙的感觉很不好。
*
岸边看着的时候,只能看到湖心的船很大,到处装饰着各色鲜花。
可如今近了,两人才发现端倪——这哪里是鲜花做装饰,根本是各色绸缎扎成的鲜花,是真正意义上的“花船”!
“花船”中的伶人,可不仅仅只是伶人。
同尘有些担忧:“公子……”
若是宴席中有什么荒唐,公子的身份该如何隐瞒?
西仍歌摇摇头:“小霸王虽然荒唐了些,但却不是不识大体的人。”
丁家虽然也曾为世家四首之一,但这些年早已不如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丁柒安还能做个京中一霸,让他看不顺眼的人都不自在,可以说眼力心计都不差。
同尘哪里能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只是怕出意外。
前方悠闲的丁柒安虽然听不到具体说话内容,但也猜个差不离,得意洋洋地转身面向他们:“听闻西公子洁身自好,不仅外面没有红颜,府中也连个通房都没有,想必还没有试过这红袖添香的好。因此,本公子今日特意为西公子请来江南有名的花船,一解你心中遗憾。”
此时周围人虽不多,但也有三三两两的竹筏,上面皆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公子哥。听到这话,虽然碍于西家没人笑出声,但有两三个或是抬了袖子,或是展开折扇,都挡在嘴前。
西仍歌面色不变,反问:“这么说来,丁小公子已经知道其中美妙的滋味了?不如与歌说说,也免得待会歌过于失态。”
咬字故意加重的“丁小公子”四字让丁柒安气红了眼眶,旁边噗嗤的笑声更让他怒火中烧。
当初丁家主拿着棍子怒闯依月阁,将衣衫不整的丁柒安从房间打到街上的事迹,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只不过小霸王脾气火爆,谁敢提这事他就拦住亲自上手打一顿。
偏偏他人虽荒唐,身手却是一顶一的好,不仅同龄人中无敌手,即便是大他几岁的也未必能打得过他,京中年轻公子能全身而退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可打不过不代表公子哥们会害怕,只是不想闹得跟小霸王一样失礼。该笑还是要笑的,不然岂不是太没面子。
丁柒安没办法对西仍歌动粗,但旁的却不在乎,他阴气森森睨了一圈:“我看谁敢笑!”
一位身材健壮的公子哥嘲讽:“你说不笑我就要听?丁柒安,平日里看你年纪小让着你,可别太自以为是了。”
“柯元承,谁稀罕你让着了,有本事堂堂正正比一场!”
柯元承嗤笑:“救你,还堂堂正正?明明输了却不肯承认,牙咬掐肉揪耳朵,这么无耻的招数,也就你才用的出来了。”
柯将军是寒流武将,皇帝亲信,常常因为各项事宜在朝堂跟世家大臣吵得不可开交。柯元承本人天生神力从小习武,又比小霸王大了好几岁,自然丝毫不惧他,甚至时常故意激怒对方来愉悦自己。
周围人多了些,笑声于是更大了,丁柒安却突然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柯元承,又看了看西仍歌,笑容乖巧得诡异:“今日,二位一定能玩得非常开心。”
说罢,他也不管其余人的反应,转身撑着竹蒿朝花船底部敞开的水仓去了。
柯元承抖了抖,逗弄小霸王虽然有趣,却也得注意着不要被反噬,不然那滋味可不好受。
他搓了搓胳膊,注意到西仍歌的视线,朝他点点头:“西公子,久仰大名。”
西仍歌微微拱手:“柯小将军。”
柯将军受帝王宠信,柯元承于是也得了恩宠,在禁军中任个闲职,唤声小将军并无差错。
两人相对行过礼,见西仍歌依旧看着自己,柯元承也不好直接离开,只得开口询问:“不知某有什么不妥,怎么西公子一直盯着某?”
“无他,”西仍歌眉目温润,“只是觉得小将军与小公子之间感情甚笃,歌颇为艳羡。”
柯元承瞅着他。
西仍歌双手拢于袖中,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
柯小将军斟酌了两息,果断背过身撑着竹蒿远去。
西仍歌看着两人莫名相似的背影,感慨:“年轻人的友谊真是奇妙。”
同尘有些摸不着头脑,柯小将军跟丁小公子之间针锋相对,这也算关系好吗?
“公子?”
西仍歌偏头看他:“同尘你看,在场这么多青年才俊,柯小将军偏只与丁小公子亲厚些。”
见同尘若有所思,西仍歌抚了抚袖子:“快到时辰了,咱们也去吧,看看小霸王准备了什么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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