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少侠留步
正午，时三刻，正值人们午膳之时。
槐城各大酒楼商铺正是人声最为鼎沸之际，一时酒肉飘香，宾客声不绝于耳。
街道上人影渐稀，高台下乞丐瘫坐在地，似乎是因为午时阳光太毒，或是空气中偶尔飘来的一阵阵香味让人浮想联翩，乞丐早已停止那腔调莫名的吆喝。见他合上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时不时咂吧咂吧，然后再用袖子擦擦溢出的口水，像是在做梦。
高台上飞来几只鸽子，鸽子在咕咕声中缓缓踱步巡视领地。其中一只走至高台边缘，伴随尾部一沉，排出一滩污秽物。
啪。
一声轻响，台下乞丐醒过神来，一抹脸庞后破口大骂：“他娘的！”
将手中鸟粪在身上随意揩了揩，花脸乞丐站起身来就要去抓那始作俑者。
几声扑棱，鸽子瞬间飞离场间。
乞丐在空中抓住一根羽毛，然后望向天边那些逃窜的身影，口中骂道：“呸！又是晦气的一天！”
一阵咕咕声再起，乞丐低头望向自己腹部，口中发出一声叹息道：“哎，讨口也是一件力气活啊......”说罢便倚着石台蹲坐而下，恢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时，远处街道上出现一道身影，乞丐在无意间瞥了瞥，然后只见他眼放精光，仿佛瞬间恢复生气。
乞丐笑道：“嘿！又是美好的一天！”
......
槐城外，马场上。
“杨永年。”
“小的在。”
“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
“多谢管事。”
“范文成。”
“在。”
“这是你的。”
“......”
“......”
今天是马场发放月俸的日子，十五为此起了个早，在一阵翘首以后，终于也是领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布衣少年轻轻颠了颠手中钱袋，虽说其中铜板不多，但是发出的声音还是让他微微咧嘴。
场间一中年马场管事手持账本还在给其他杂役派发工钱，见他又叫到一个人的名字。
“刘柏山。”
一时无人应答。
“刘柏山。”
还是没人回应。
中年管事提声再道：“老刘头！”
情况依旧。
“嘿，这人去哪儿了？”
有人应道：“这老头儿该不会又喝多了吧？”
“别说，上次可不就是醉倒在那大街上半天没人发现。”
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
十五闻声四处张望，果然没有发现老人的身影。
中年管事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人群中一道矮小身影，说道：“罢了，十五，这钱你先拿着，到时见了老刘头的面再给他就行。”
十五正要转身离开，见管事叫住自己，只好上前把那属于老人的工钱拿在手中。
钱虽不多，但让一位十岁少年作为转交，而场间众人却毫不诧异。一来那刘姓老头生性孤僻，喜好独来独往，也就跟年前这个小家伙有所交际。二来呢，少年都是在他们眼皮弟子下长大的，对前者的懂事秉性早已了然于心。
有人打趣道：“小十五，可得把钱袋子看紧了！要是搞丢了刘老头的酒水钱，那他就活不下去了！”
少年闻声立马将那钱袋放入衣内紧紧掖住。
“哈哈哈哈！”
场间又是一阵欢乐。
已至晌午，十五依然没有在马场等到刘柏山的身影，在掂量了后者那份重量不止于自己两倍的钱袋后，十五往城中走去。
老人住在西城区，少年在南街各类小食贩的声声吸引中拖动双腿艰难北上。
待十五好不容易靠近城中广场，腹中空虚感终于涌上头上，而在瞧了瞧这附近那些商铺酒楼的“华贵”门楣后，少年也不知是成功说服自己还是说服了自己的肚子，顿时神清气爽，饥饿感全无。
十五大步迈开，左转就要去向住在西街的刘柏山住处，这时在那生死台下发现了一个眼熟的家伙，然后停了下来。
......
先前乞丐所见身影，便是少年十五，而现在十五目光所及，正是那两眼直冒精光的前者了。
十五驻足看向乞丐，没有向前的意思。
乞丐蹲坐望向十五，嘴角微咧，眼中一时溢出笑意，搭配他浑身褴褛的装束，看起来有一丝猥琐。
十五仍是不动。
乞丐见状起身，双手抹了抹脸，似乎觉得这样自己显得更为干净了，然后以一副更为“真诚”的神情看向少年。
少年对此也终于有所回应，见他双手抱胸，脑袋一撇，竟是看也不看向乞丐。
瞧见少年的刻意无视，乞丐眼中充斥的希冀逐渐消散，一丝愠意萌生。
也亏得是现在路上行人少，要是让人看见这乞丐与少年的无声对峙，指不定就将二人一个当成疯子一个当成傻子......
布衣少年依旧一副抬头望天，而乞丐却微咬牙关，怒意渐生。
二人谁也不做声，好似就此僵持。
而就在乞丐终于忍不住要破口大骂时，少年却先发制人，见他迈开步子头也不回地缓缓离开场间。
正要张嘴的乞丐就像是蓄势已久的一拳打到了空气，气得他一时窒息。在用拳头一阵捶胸后，乞丐发出几声干咳，像是终于缓过来了。他看向那道缓步离开的少年背影，一番思虑后对着自己脸庞又是一阵揉搓，兴许是手中力道太大，乞丐那黢黑的脸庞竟是稍泛红光。
乞丐停下手中动作，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然后口中发出几声哼唧，像是润嗓，只见他对那逐渐远去的少年伸手朗声道：
“少侠留步！”
语气诚恳中带着几分急迫。
别说，乞丐这一声呐喊还挺管用，布衣少年闻声立马止步。
十五转过身来，一脸笑盈盈。
笑脸落入乞丐眼中，乞丐更觉可恶，但丝毫没有耽误他一阵点头挥手，“少侠！”
在乞丐的“殷切”关注中，十五缓缓走到前者身前，两人相视一眼，略作沉默后，十五嘴中发出一声轻嗯，音似二声，意为询问。
“嗯？”
乞丐心中了然，迅速应道：“少侠，看你的骨骼清奇，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以后维护三界稳定就靠你了！”
言语十分顺畅熟稔。
十五面部微颤，好像在绷着笑，在艰难恢复严肃后说道：“讲正事。”
乞丐马上说道：“我这里有本秘笈，看与你有缘，就十文钱卖给你吧！”
少年眼睛一转，问道：“秘笈呢？拿出来看看。”
乞丐一怔，下意识道：“上回可没这一句。”
少年一声轻哼。
不得不说，乞丐对“突发意外”的临场反应也是一绝，见他装模作样浑身一阵摸索后，恍然大悟道：“之前一时紧需用纸，便给撕裂开来解决那燃眉之急了。”说罢又指了指自己胸膛，“不过其中口诀早已烂熟于心，少侠给钱后一定悉数告知！”
瞧见乞丐一脸谄媚十分真诚，十五终于是忍不住大声发笑，发笑之余手中不忘对乞丐比了个大拇指，十五调侃道：
“大侠厉害，行骗境界一涨再涨，都快要高出天际了！”
乞丐闻声无言。
笑罢，十五从怀中摸索出一颗铜板，稍作犹豫后又掏出一颗，然后弯身轻轻放入乞丐身前碗中。
说时迟那时快，在少年身子还没直起之前，乞丐一把收下破碗，手中紧紧拽住铜板蹲坐在地，只见他抬头瞪向眼前少年，一改之前神态，满脸怒容道：
“你这个臭小子是真的坏！最坏的那种！”
言语之中甚至带有几分悲恸。
“老子不就是几年前骗了你一文钱而已吗？！”
“如今犯得着每次都要让老子说一遍那些狗屎混账话再给钱？!”
一旁布衣少年捧腹不止。
“你还在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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