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偏见难改
花堂的三位当然不会带着时无一回去，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栾禾长老，原本很顺利的，却突然被时无一给搅和了。
两个拉着涂虹的女医者无奈又急迫，作为旁观者，她们自然能看出时无一是有意激怒，可涂虹是师姐，小姐脾气也大，她们想阻拦也不行。
眼看涂虹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两位医者急匆匆地推着她逃离了院子。
这一幕，让城主大人感同身受，自打时无一进自己府中后，他的头发都白了许多，所以很能理解涂虹的抓狂。
时无一看着落荒而逃的几个背影，撇了撇嘴角。
说了两句就跑，这也太不禁逗了。
“时无一。”栾长老走到她身边，依旧波澜不惊的模样，可神情却柔和了不少，“既然伤员已获救，就去看看被抓回来的那人吧。”
“嗯。”主动提出邀请，这应该算是栾长老难得的示好表现吧。
伤员们都交给城主安排，元护法和莫长老正好也回来了，毫不耽搁就往关押狂巫的院子赶去，在门口与时无一几人相遇。
屋里，林悦莹和另外两位弟子看守着，见前辈们进来，纷纷行礼。
这次中了鬼血毒的是雷巫弟子，莫长老作为领队前辈，心疼又自责，整个人都像瞬间苍老了许多。
时无一走近万藤牢，通过缝隙，能看到那名雷巫弟子和当时的柳书一样，缩在狭小的空间里，一双猩红的眼睛露着凶光打量四周。
脑海中浮现出两名重伤弟子那散发紫色毒气的伤口，她的目光寻到雷巫弟子的手指上，指甲不算长，还能看到甲缝里残留的血迹。
中毒一定会有一个源头，仅仅是被抓伤的话，怎么会被毒的那么厉害？而且被这名雷巫弟子抓伤的不止两个，却不是每位受伤的弟子都中了毒。
这时，有人送来了时无一制作的解药。
莫长老连忙倒了一碗，栾长老施法配合，用藤蔓将雷巫弟子的四肢禁锢住，使其不得动弹，莫长老则端着药送到雷巫弟子唇边，掐着他的下巴强行将药灌了下去。
张嘴的那刻，时无一注意到他嘴里那四颗又尖又长的牙，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不止是她，栾长老和莫长老都注意到了。
“他的牙齿原本就长这样吗？”栾长老问，毕竟这四颗牙与虎牙相似，有些人的牙齿也是会长成这样。
莫长老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道：“这弟子我前几日才见过，那时候牙齿是正常的。”
时无一与栾长老对视一眼，看来是想到一块去了——中毒源可能是唾液。
不过猜想终归是猜想，得不到证实永远都没有说服力。
“你能确定中毒源是哪吗？”栾长老和她的想法一致，担心自然也是一样的。
时无一沉吟片刻后，才答：“我可以试试看。”
她的回答有所保留，因为的确没把握，她所知的药理知识有限，仅仅能做出鬼血毒和解药罢了。
元护法皱眉思索，提议道：“花堂擅医理，而且还治好了那两名重伤弟子，也算有些经验，那是否能请他们再协助一番？”这件事他早就在来的路上，听地巫弟子汇报了。
“不行！”
这次是莫长老极力反对，她的态度几乎和栾长老一样坚定，还略有不满地瞪了眼栾长老，质问道：“栾禾，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向新巫求助？”
时无一刚想承认是自己同意治疗的，就听见那头栾长老淡定地回答。
“难道要我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死掉吗？”
她惊讶于栾长老会不做解释就揽下所有事，但很快也明白过来。
巫族的派系之争是明摆着的，“向新巫救助”若由栾长老来做，就是急情之下的无奈之举，顶多被说两句；可若知道是她这个局外人插手，定不会简单收场，更何况她本身已是泥菩萨过江。
想清楚这一点，自然不会觉得栾长老是借机邀功，相反，栾长老为她当下一桩祸事。
“那也不能向叛徒低头！”莫长老重重摔下碗，丝毫不听解释，“人各有命，两名孩子在为巫族效力的途中不幸丧生，即使是这样他们也是光荣的，会受到族人们的敬仰，他们的家人也会受到拥戴。可你却没保护好他们，让叛徒将他们沾染，即便活下来了，他们身上也烙印着不齿的印章。回到族里，你要他们如何生存？如何再去面对其他族人？”
莫长老的一番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提起这个话题的元护法低头喝茶，栾长老侧着头，神情还是冷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无一完全怔住，再一次领会到古巫的古板和冷血，一股寒意从心底散发。
身为巫鬼，她受到过很多歧视和偏见，可当这些原封不动地暴露在面前，她依然无法坦然。
宗族荣耀凌驾于生命之上，这样的理念，独自在逆境中长大的时无一可能一辈子也不会理解。
几名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气氛骤转直下，在场的又都是前辈们，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林悦莹向一旁边的柏容使了好几个眼色，企图让他想想办法，可都没得到回应。这种时候，要是能说会道的霁影在就好了，可惜他跟着柳长老去调查还没有回来。
对了，还有一个能说会道的人啊！
她向时无一望去，结果却看见她离开房间的背影。
什么情况啊？越来越摸不着头脑的林悦莹只能在心里祈祷，让柳护法和霁影快点回来。
时无一难忍心中翻涌的思绪，离开了令人窒息的房间，在木巫庭院里闲逛，平复心绪。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第一天意外找到的睡莲池。
入了秋，花朵已经逐渐凋零，只有荷叶还在坚持，池里的鱼儿依然自在摆尾游着，丝毫不受花朵凋谢的影响，四周静的只剩下风声。
“唉——”一声长长的叹息吐出。
明明不是针对她，可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受？
或许是再次意识到，改变偏见真的是件很困难的事吧……
“唉——”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再这么忧愁下去，可能头发都要愁白了吧。
忽然听到动静，她回头看去。
少年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身后，琉璃珠一般的浅褐色眼眸望向她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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