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再回首

　　那木制的小筑，孤零零的立在暗无天日的荒原尽头，背倚着忽明忽暗的天光，狂风呼啸而过，沙石遍天。

　　那孩子坐在木椅上嘤嘤的哭着，那女人黑色长衫，长发在脑后绾了个髻，面容姣好，却是清清冷冷的样子，没有半点烟火气，她倚在楼梯扶手上远远的看着那孩子哭的伤心，却没有半点要上去哄的样子。

　　那盏茶热气不再消散，似乎有些凉了，女人走上前去，端下了茶，一旁的林长念上前，轻轻拍了拍孩子说到:“你再怎么哭也都回不去了。”

　　那孩子哭的更凶了，边哭边含糊不清道:“不行，叔叔，我要回去我要找妈妈找爸爸，年还没有过完，我才刚刚长了一岁。我不在他们会想我的，会伤心的，叔叔，你把我带过来了，就一定能把我带回去对不对。”

　　“是死亡把你带走的，在死亡面前不分老幼不分贵贱，也没有人能左右死亡，你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接受。你的父母也不希望你做一只留恋人间的孤魂野鬼，那样不会让他们开心，他们会更加难过。”真实却冰冷，一字一句从林长念口中说出。

　　孩子哽咽着，那茶有些烫，孩子咕咚咕咚的饮下，小小的灵魂独自推门而去，向着那光亮的地方。

　　看着那孩子远去的背影，林长念若有所思。

　　“十四，你说我前生犯了什么样的罪孽，都说执念太深，就会在遇见前世的他后，情不自禁的想起，最近我隐隐约约总觉得有些异样，可也还是什么也记不起。”

　　“都是过去的事，记起了也是徒增烦恼，倒不如安安分分，什么也记不起，熬过四百年，赎了罪，还了债，再生为人。”十四淡淡道

　　“我想记起来，我想真真正正的偿还。”

　　十四从袖中拿出一截木色的香块，那香名前尘，凝结万千执念而成，熏上片刻，便会陷入前世的记忆，林长念看着烟气自香炉中袅袅而升，那香气吸入肺腑，锥心刺骨，林长念渐渐坠入前尘。

　　暮春时节，烟雨迷蒙，上京的郊外草色延绵，繁花渐歇，零零星星点缀在浓绿之中。春涧正是水丰的时候，沿岸几里，帐缦飘扬，远处骏马疾驰而来，马上那女子鲜衣锦服，长发高束，面若桃花，林长念看着那男人在偏僻处远远的看着，并未敢凑上前去，他能感觉到那男人心中的仰慕与不甘。

　　他远远的看着她受众人拥簇，喜笑颜开，而他只是个不受宠的皇子，甚至连个封号都没有，无论是喜是忧，都无人问津，无人知晓。

　　马球场上，他好容易抓住了机会，顶了受伤的宁远侯府世子上场，和她并肩作战。那马球直直的冲她飞过来时，他想也没想就纵马上前，用身子为她挡住了马球，自己却从马上跌落，直到后来许多年，每逢阴雨绵绵的潮湿天气，那左肩便会隐隐作痛。

　　她也因此认识了他。

　　他仿佛魔怔了一般，拼了命的往上爬，他努力的背书温课，在父皇面前表现自己，好在他也不是庸才，也有自己的聪明，在诸多的皇子中脱颖而出，而他渐渐地明白，父皇的青睐并不是因为自己有多优秀，而是因为诸多皇子里，他是唯一一个无依无靠，没有母家扶持，没有参与党争，没有自己势力的。只有他才会让自己精于权衡，狭隘多疑的父皇放心。

　　那日，朝堂之上，商讨北荒之地赈灾安民之事，他为了博得圣心，一路阿谀逢迎，处处圆滑周全。北威将军素来耿直，最厌他这样的性子。便在天阶之上与了他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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