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两年后（二）
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
魏智每隔几天，就会带她去抓鱼、摘野果，上山捕猎……
这是洛芷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心里头的抑郁之气，渐渐散去，在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每天笑个不停，
起初洛芷觉得抓鱼是最有趣的，直到有一天跟魏智去捕猎，
她被打开了新世界！
那段时间，上山挖陷阱，用弓箭射猎物，跟着魏智爬上爬下，今天抓山鸡，明天抓野猪，后天抓蛇……把附近几座山能吃的野味抓了个遍，
她脑子就像着了迷一样，满脑子都是各种各样的捕猎手段，
魏智有一天早上起来笑她，
说她半夜里做梦都喊他的名字，让他快抓住那只野猪，
“是不是上次的野猪太好吃了？明天我们再去抓一只回来。”
想起上次那只野猪的味道，
洛芷忍不住点了点头，
捕猎的过程中，洛芷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是关于魏智的事情。
那天早上，两人看中了一只野山鸡，这种山鸡的味道醇厚香甜，最是有营养，魏智当即射了一箭出去，
锋利的箭正好中山鸡腿上，
山鸡受惊高飞，
两人朝着山鸡飞的方向追过去，
山鸡的飞行能力非常好，受了重伤，还是能连飞两座山，
落脚的地点，距离狗弯村附近的几座山有好一段距离，
她追山鸡的过程中，
魏智在她面前十步远，
两人追到一半的时候，魏智突然间不跑了，一只手扶着脑子，摇摇欲晃，
此时距离山鸡倒下的地方，仅需要上个坡，
洛芷跑到魏智身旁时，他脸上苍白无色，嘴唇充紫色，身子一个劲颤抖，她抓着他的手臂，“你怎么了？”
喊了两声，魏智没有任何反应，他秉着呼吸，面色严肃，阴森森的，
魏智慌乱甩开她的手，
倏忽转身往回走，
脚步摇晃却十分坚定，
看着近在咫尺的山鸡，洛芷有些遗憾，放弃了山鸡，转身追上魏智，“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魏智一只手扶着脑门，
另一只手抓着弓箭，
他咬着下唇，直勾勾瞪着前方，坚定不移加快脚步，就像着了魔一样，对她的话视若无睹，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额头上豆大的汗也滴答滴答落，
跟着魏智翻了一座山，两人回到刚开始捕杀山鸡的地方，
倏地，魏智双腿一软，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拿出袋子里的水杯，灌进嘴里，
面对一脸疑惑的洛芷，
他呼吸顺畅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洛芷搂进怀里，脸上扯出一抹苍白的笑，“刚刚太渴了，回来喝水”
这个理由当然骗不到洛芷，
她虽然满心疑惑，但也实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原因，
跟魏智在村子里独处的日子里，每天情绪都十分愉快，
但还是有一件让洛芷烦躁的事，
就是魏智每天晚上坚持要‘伺候’她这件事，
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整个过程也令她非常痛苦，这种感觉，有时候她会痛得发出尖叫，向魏智发出抗拒，明明是痛苦的叫声，从魏智嘴里说出来变了个味，
每次她提出拒绝的话，
魏智总以为她在说反话，“叫那么大声了，还说不舒服。”
她是一个有仇能报就报的人，很快，也找到了一个让魏智难受的法子
她会用动作时刻提醒他是一个不能人道的人，连伺候媳妇都需要用手指……
每当干这种事情的时候。
能感受到，魏智的心情并不好受，
浑身气息都非常低沉，
他心情不好受，洛芷的心情就非常好受，
可惜的是，这种事情每次都在黑夜里，她也就看不到魏智吃瘪的样子，
黑夜里，两个人的暗暗较劲，黑夜一走，两个人又恢复了甜蜜蜜的样子，
喊出来的‘阿智’‘阿芷’就像沾了蜜一样，手拉这手，走出大门，
魏智并不是天天带她捕猎，
他一个月，从早上八点，会有几天泡在自己的三楼里，
每当这个时候，
洛芷就去找明珠聊天，
说聊天也不对，聊天是两个人一起说说笑笑，她跟明珠聊天，是她说话，明珠傻笑着，在一旁吃东西，
要是不给她带东西过去，
明珠不一定听你说话，
洛芷时常看着明珠感叹，“你要是不傻多好……”
很快就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跟变傻的明珠接触久了，以至于她快忘了明珠不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明珠要是不傻，就不会留在村子里，更不会傻笑着坐在这里，听她这些有的没的的话，
“罢了，傻点就傻点吧”
她在村子里的朋友，从疯婆娘，变成了明珠，跟明珠聊天聊多了，也对傻子明珠生出一股亲近之情，
每次拿馍馍过来，
都会多带几个，
冬去春来，太阳每天东升西落，带走一天又一天的时光，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两年。
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洛芷跟着魏智把狗弯村走了一遍又一遍，
两人把什么捕猎、采蘑菇木耳、挖山药……能做的事情都干了一遍，
日子过得确实很不错，
但洛芷始终没有这些表面的事情迷惑，也不曾忘记自己留下来的目的，
这两年的时光里，
她前前后后尝试十几次暗杀魏智，
夜里拿刀、推下山崖，下药下毒……能想到的办法，都试了一遍，就是杀不死魏智，
他就像有超能力一样，
总是巧妙避开她的暗杀，
洛芷时常生出疑惑，觉得魏智知道自己要杀了他，但一对上他那真诚的眼睛，就觉得自己多想了，
谁会留一个随时可能要自己的命的女人在身边？
两人相处地越来越多，
杀魏智的这个过程
逐渐让洛芷感到非常痛苦，
她看着每天带自己出去上山捕猎下地摸鱼，晚上还回来给她做各种不一样的饭菜，遇到事情，总是温柔解决，从来没有呵斥她的魏智，每次杀魏智的前一天晚上，内心十分煎熬，
起初杀魏智是觉得他坏，
但在一次次的捕猎、抓鱼和种菜中，她并没有看到魏智一点坏，只想看到魏智一心想跟她过日子，他就跟普通的山野乡夫一样，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他非但不坏，对她还极好，
他会在夏天的夜里帮她打扇，在冬天的夜里帮她盖被子，在吃饭的时候做她最喜欢吃的饭菜，平日里的重活累活，从来不让她干，有几次生病，魏智都是彻夜不眠地照顾她。
就算魏智对她的好，是他精心谋划的一场骗局，在这场骗局里，他也从未有过害她的心思。
洛芷迷茫了，
两年前，她一心坚定要杀了魏智，两年过去了，她有些迷茫，这么好的魏智，自己为什么要坚定杀了他？
魏智真的是一个坏人吗？
他要是坏人，警察为什么找不到他的犯罪证据？
就像今天早上，她打碎了魏智的古董杯子，他下意识的反应，就是跑过来看她有没有受伤，全程没有一句责怪。
这样的人是一个坏人？
是！他就是一个坏人！
脑子里刚发出的疑问声，很快被另一道声音覆盖，
是曾经的她发出来的。
曾经无数次对自己念叨的话，在这一刻涌了出来，它告诫自己，魏智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他杀父害同学，偷粮换钱，设谋把妇女困在村子，他是一个坏人！这是刻在洛芷骨子里的话！
这也就是她这两年，为什么反反复复，暗杀了魏智的原因，
即使她的心态变了，
但杀魏智的想法从未动摇。
至于为什么心态变了……
两年前，洛芷一想到，要‘杀了魏智’这件事，浑身充满力量，她认为自己走的是一条正义的道路，
两年后的今天，
一想到要杀了魏智，
洛芷感觉浑身疲惫，
她想到魏智，下意识，就会想到魏智的好，想到他朗朗的笑声，脑子里那个‘杀了魏智’的想法，仿佛是过去的自己，给现在她下的一个必须完成命令，而不是她现在真正想去完成的一件事，
她虽然在实践这个命令，
但在实施过程中非常痛苦，
甚至是不理解。
她为什么要杀了魏智？他坏，但没有证据啊，警察都找不到证据？你看，他对你百依百顺，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逗你笑，逗你开心，你响彻山间的笑声，奔跑在田野里的愉快，都是真真实实经历的事，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
时常要撕裂她的脑子，
正是因为思想上的痛苦，距离最近一次下杀手，已经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她整整半年没暗杀过魏智，
夜里，洛芷再次睡不着，
她最近几个月，经常失眠，每到夜里，她就觉得迷失了自己的方向，无比痛苦，但黑夜一离去，跟着魏智漫天遍野地奔跑两圈，望着山川河流，洛芷就把痛苦忘得一干二净，
白天的她笑得多开心，
晚上的她就有多痛苦，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笑得那么开心，她杀了那么多人，手上沾满了鲜血，她有什么资格笑？她凭什么笑？
魏智一只手搭在她腰间，
他手臂的骨头，搁得她生痛，
明明这半年痛苦的人是她，夜里痛彻心扉的人也是她，
变瘦的人却是魏智，
他这半年瘦了很多，
两颊上的肉，一点点消下去，手臂上的骨头，凸得厉害，身上没有那股高中生的气息，面上的蛋白质也流干净，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每次枕在他手臂上睡觉，都搁得她生痛，
“又睡不着吗？”他问，
“可能是今天荡秋千，太兴奋了，都几点了，明天不是要去拔花生吗？你快点睡。”洛芷抬手，把魏智的眼睛遮住，他张口咬住她的手，
“我想跟你聊聊天”
“聊天什么时候不能聊？明天再聊，你先睡觉。”她双手捂住魏智的眼睛，反而逗得魏智笑了起来，“我想跟你聊天，睡不着。”
洛芷也就没有阻止他，
“你爱我吗？”他又问，
这两年里，也不知道他问了多少回了，过往的每一次，洛芷都毫不犹豫地回答‘爱’，今天她犹豫了几秒，
依旧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爱”
简简单单一句字，
却让魏智畅怀大笑，
他握着她的手，突然发热，整个身子使劲贴紧她，说话的尾音都带着颤儿，“我就知道你会爱上我。”
不就晚回答了几秒吗？
他从哪里看出来她爱他？
“嗯，我爱你。”
魏智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柔顺的头发拂过她的脸颊，
他的脸也瘦了很多，
下颚就像是刚硬的石头，划过她的肌肤，特别生痛，
洛芷抚摸他的脸颊，
“怎么瘦了那么多？”
魏智眯着眼睛，舒服在她手中蹭了蹭，牛头不对马嘴，
“我想住在你的心里一辈子。”
洛芷以为这是魏智的情话，
若干年后，当她再次想起魏智这句话，还是会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被恐惧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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