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停尸房
梦中，下雪了。我关着脚丫子，在冰封的河道上走着。突然，一个鬼影出现在冰层下面。我好奇地蹲下一看，谁知那鬼影突然破开冰面，把我拉进了冰窟窿，刺骨的冰水像是钢针一般刺进我的皮肤。
“啊！！救命……”
我突然惊醒，冷得瑟瑟发抖，四肢像是被冻成冰柱了一般。我抱着身子，蜷缩在床上，四肢末端已经没有了知觉，腿关节像是被蚂蚁撕咬般发麻。
我看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狭长的停尸房。停尸房内黑漆漆的，两边墙上发出幽暗的荧光，像是鬼魂点着的灯笼。屋子内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停尸床，床上是那些小矮人们的尸体，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像是一支庞大的死人军队。
我的牙齿不停地打架。靠，我怎么会被弄到这里来了呢？我不是他们所谓的，拯救世界的圣子么？怎么会害我呢？
“有人吗？”我尝试着喊。
我的声音并不大，但屋子空荡荡的，声音像是水蛇般游到了屋子深处，然后又反射了回来。
“有~有~人~人~吗~吗？”回音听起来恐怖极了。
这样下去一定会死翘翘。我心想，不如走到屋子深处，试试能不能逃出去。
我下床，脚已经冻得没有了知觉，根本无法活动。我开始摩擦取暖，好半天，腿部血液才开始慢慢流通。整个过程痛苦极了，先是一阵揪心的麻痛，继而是一阵让人发疯的胀痛。
好不容易，才恢复了运动能力，但每走一步腿部都如同被鞭子抽过一般。
才走了四五张停尸床，停尸房入口处的房门突然开了。一个小矮人被推门进来。我定睛一看，白色大褂上印着一个数字，是134号。
我内心一惊，慌忙趴下，钻入床底。要是被发现就遭了。
入口的铁门吱呀一声自动关上。停尸房内又暗了下来。134号小矮人一摇一拐地走进了停尸房深处，找到了一张空的停尸床爬了上去。
他躺在停尸床上面，发出“呜呜”的痛哭声。
那声音，就像是濒临绝境的狗崽子的，绝望的哭声。哭声不停地拨动着我怜悯的神经，我忍不住，蹑手蹑脚地爬了过去，蹲在了他的床前，问：
“喂，134号，你怎么啦？”
134号小矮人吓了一大跳，怔怔地看着我，他哭得鼻子红红的，一串鼻涕还挂在他的嘴唇上面。
“鬼啊！”134号小矮人大喊。
“你他娘的才是鬼！”我骂道，“你丫的要是把你的这些小兄弟吵醒，有你好受的。”
134号小矮人看了一眼密密麻麻的小尸体，咽了一口口水，吓得立马把眼神抽了回来。他问我：
“林天星，你怎么复活啦？”
“复活？”我疑惑道，“我根本就没死，哪里来的复活？”
“没死，那不可能，我们给你注射的，可是安定啊！”134号小矮人惊讶道，“难道药物失效啦？”
“安定？他娘的，你们想害我？”我怒了。
“是……是主人吩咐我们这样做的！”
“吴绿？她为什么要杀我？”
“我不知道！”
这时，134号小矮人有些扛不住了，我慌忙脱下自己的衬衣给把他小小的身子裹上。他感激地看着我，说：
“没想到，你还是个好人。”
“什么意思？”我问，“难道你认为，我是个坏人？”
134号小矮人点了点头：“主人说你特别色，总是喜欢偷瞄女人的那个部位。”
“这就是坏？”我惊讶了。
“还有，你谈恋爱了。简直罪大恶极。”134号小矮人鄙夷地说。
“谈恋爱就罪大恶极？”我下巴都快掉了下来，“你们脑袋秀逗了吧？你们小矮人不谈恋爱，对女人不感兴趣？”
“爱情是最肮脏的东西，”134号小矮人义正言辞地说，“我们小矮人绝对不会堕落，去偷尝爱情的禁果。我们的灵魂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主人——吴绿博士。”
我有些三观被刷新了的感觉。后来仔细一想，一定是吴绿灌输了这种思想。哎，这群可怜的小矮人哟！
“衣服还给你吧！”134号小矮人叹了一口气，“反正我都快要死了，你也好好去趟着吧！睡一觉就不知不觉地死去了，免得受更多的苦。”
“你被判了死刑？难道犯什么错了？”我好奇地问。
“我今年12岁了，早该死了！”134号小矮人说，“我现在一身的病，花再多钱的也治不好，还不如死了，减少主人的开支。”
才12岁就要死？他看上去分明就一个小老头模样，居然才12岁！这究竟是吴绿有意为之，还是克隆技术根本不到家，以至于克隆出来的人没有母体那么健康？
我悲哀地看着他。情不自禁地把他搂在怀里！
“你干什么？”134号小矮人怒问，“你好奇怪，死是一件光荣的事情，你在可怜我什么？况且，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有我的主人吴绿博士一个人的怜悯就够了！”
我知道他口是心非，于是把他搂得更紧了：“134，我问你，如果死是一件光荣的事情，刚才你为什么会哭。”
他立马沉默了，在我的怀里安静了下来。他像是一个孩子般抓着我的肩膀，猛然间把头俯在我的肩膀上，不停地抽泣着。
“大声哭出来吧，孩子！”我说，“每个人都应该畏惧死亡。为死亡而痛苦，为自己即将消亡而痛哭，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
“我……我不是怕死，而是……而是舍不得他！”134号动情地说。
他挣扎了一下，要我把他放下了。我把他轻轻放在停尸床上。他坐了起来，缩着身子，把手抱在胸前。眼泪像是露珠般，挂在他明亮的眸子里面。他苦着脸，脸上的皮肤全是褶皱，一道一道的抬头纹几乎都夹死停在上面的蚊子了。
“你舍不得她？”我问，“是哪个女孩子呢？”
“女孩子？”134号小矮人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可能喜欢上女孩子的！”
靠，搞基啊？
“为什么不可能喜欢女孩子呢？”我好奇问。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吴绿的实验室内，几乎都是清一色的男性小矮人，没有一个是女的。为什么吴绿不为这些小矮人创造一个伴侣呢？
“我们克隆王国的社会结构，跟你们人类不一样，”134号小矮人解释说，“我们的社会结构，跟蜂群有点像。”
“蜂群？”我惊愕道。
“是的！吴绿博士是我们的母蜂，我们都是工蜂。我们的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她。她创造我们，我们就应该无条件地为她服务。”
我突然间害怕起来，吴绿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所以，我们没有性别之分，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被阉割了。”134号小矮人说。
我内心一震。难怪他们不会喜欢女孩子。
“那你的他？究竟又是怎么回事呢？”我问。
134号小矮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把身体抱得更紧了，半响，他才回答说：“反正我们都快要死了，我就告诉你吧。”
十二年前，134号小矮人从子宫模拟器中诞生了。他很幸运，一百个克隆人中能够活下来的，也就一两个而已。他营养充足，飞速成长，一岁的时候，就能达到七八岁孩童的智力。他飞速成长，智力非凡，性格温顺。吴绿对他青睐有加，开始亲自教授他生物学的课程。
五岁的时候，他参与了人体克隆实验，亲眼看到了一个小矮人的诞生——520号。
他亲眼看到了一个生命从无到有的过程，内心充满了兴奋，对520号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520号能够工作的时候，134号主动申请调入了他的部门。两个小矮人在工作的过程中，默契极了，甚至携手研发出了减少克隆人出生时死亡率的设备。
他们情同手足，天天睡在一起，无话不谈。时间一长，134号发现520号是一个非常忧郁的小矮人，他总是会提出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这个实验室外是什么样子？人死后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难道他们出生，除了为吴绿博士服务，难道活着就没有其他意义了吗？
类似的问题还有很多很多，老是搅得520号不得安宁。
但这些问题对于134号而言，根本就无足轻重。他只是一个活在当下的人，不喜欢思考那些还没有到来或者已经过去的事情。
但是后来，520的一个问题，把134号牢牢地困住了——爱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非要禁止它呢？
134号辗转难眠，深深陷入到这个问题之中。他们课本中明令禁止的东西，真真切切地发生到了他和520之间。
为了让他和520号能够更久地生活在了一起，134号有了第一个属于自己的人生目标：尽量延长小矮人们的寿命。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他发现，作为克隆人，他们在出身的时候，被注入了激发脑部发育的催化剂，但副作用是大大减缓了小矮人们的寿命。
134号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提出了疑问：“为什么你们明知道会减缓寿命，还要注入这种催化剂呢？”
134号小矮人解释说：“智力是这个地下王国生存的根本，如果没有做科研的能力，就只有被提前关入这个停尸房。这个停尸房是他们活在这个世界的终点，没有谁愿意提前被关入到这里。这里，是我们小矮人一切恐怖的源头。”
我本以为吴绿会把这里打造成一个没有苦难的天堂，但谁知这里比地狱还要恐怖。
这时，134突然眼睛一亮，说：“经过一年的努力，我终于研究出了让我们这些小矮人们长寿的方法。”
我内心振奋了起来：“很好啊！这样你就能和你心爱的人更久地在一起了。”
谁知，134号眼神渐渐暗了下来，泪珠子滚滚落下：“但是，当我向吴绿博士汇报我的研究成果的时候，她竟然愤怒了。直接判了我死刑，把我送入了这个地狱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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