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制衡

林玥十八岁那年，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跟李凯结婚。

“你要跟李凯结婚？不行！！”林振华坚决反对。

“为什么？”林玥大吼，这是她第一次对林振华大吼，“难道你要我跟姐姐一样，在这个幽深的墓穴，陪你一辈子吗？不错，我是拥有了你曾经妻子的基因，这意味着我未来一定要做你的妻子吗？不，绝不！我宁愿死，也不会做你这个糟老头子妻子。”

林玥的姐姐皱了皱眉，训斥道：“林玥，你怎么能这样对林教授说话呢？”

“林教授，好一个亲热的林教授，”林玥像把锋利的尖刀一般，把锋利的刀口指向了她的姐姐，“我叫林玥。你叫王月。你继承了林教授妻子的名字。难不成，你要当我的妈妈不成？你别忘了，我们在同一天出生。我们拥有一模一样的基因。我们都是克隆认。记住了，我的基因姐妹……”

王月的脸火辣辣的。她不安极了，隐藏在心底已久的秘密一下子被林玥翻了出来，那种感觉，就像被扒光身子被丢在人群里一般。

林振华沉默了好久，才沉重地开口说：“的确，起初，克隆你们两个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让我的妻子复活。但后来，因为一些事情，我放弃了这种想法。看着你们一天天长大，我渐渐意识到，你们跟我的妻子不同，你们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了和我妻子完全不一样的人生。你们拥有了独立的个体、独立的性格、独立的灵魂。哪怕你们的基因一模一样，但性格却有细微的差别。后天的际遇，影响着你们先天的一些东西……”

“够了！！”林玥粗暴地打断林振华的话，“我已经受够了你这样的长篇大论。你就直接说，为什么不允许我和凯哥在一起！”

“因为‘天网’不允许！”林振华说。

“‘天网’不允许？”林玥不屑道，“一个电脑里面诞生的文明，凭什么决定我的人生？”

林振华叹了口气，说：“玥玥啊，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李凯太聪明了，聪明到看破了‘天网’的本质。你和他在一起，是没有好结果的。”

林玥内心轰隆一声。她这才突然想起，李凯《天网：人间地狱》中的一句话：

“活下去，哪怕是不择手段，哪怕是苟延残喘，也好活下去。活下去，是一切文明共同的法则。当天网得知自己的世界只是存在于一本书里面的时候，这个强大的文明立马变得异常的脆弱。脆弱，会让他们变得不安，变得锋利，变得黑暗。偏执的力量将掌控整个天网，人类和天网，必定会产生一场激烈的战斗。那时候，人间将变成地狱，天网将从《窃魂卷轴》的存储器中走出来……”

不！不可能！林玥心里大喊。

她眼泪涔涔看着林振华，说：“你不是说过，我是‘天网’的圣母吗？你不是说过，‘天网’的命运掌控在我一个人的身上么？我连爱一个人的权利都没有，我当‘圣母’还有什么意义呢？”

悲痛中，林玥内心中升腾起一股强大的怨气：“如果‘天网’胆敢阻止我和凯哥的话，我分分钟让他们灰飞烟灭。”

林玥拿起《窃魂卷轴》，把它丢进了火里。

烈火之中，《窃魂卷轴》像是活了般，发出震耳欲聋的魔鬼般的哀嚎。

“果然是本妖书！”林玥忿忿地说。

林振华慌忙把《窃魂卷轴》从火中救了出来。他干瘪的手被烫得起了泡。他焦急地对林玥说：“玥玥，难道你忘了，你十岁那年，我把《窃魂卷轴》交给你的时候，说的话吗？”

林玥的思绪回到了她十岁那年。

本来，十岁生日这天，对林玥和王月两姐妹而言，跟其他日子一样，不应该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从出生那一刻算起，地球毫无意义地绕着太阳转了十次。

她们从出生开始，一直住在付活创造的地下宫殿之中。那些害怕被妖怪吃掉孩子的女人们留在了地下宫殿，像是仆人般伺候着林玥和王月两位克隆姐妹。

就算到了十岁，林玥和王月两姐妹还是希望过着六岁般孩子的生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反正有一大群阿姨伺候着她们。

但自以为是的大人们却认为十岁生日是一个重要的纪念日，必须要记住些什么。比如，《窃魂卷轴》什么的。

愉快地吃完十岁的生日蛋糕之后，林玥和王月一人收到了一本礼物——《窃魂卷轴》。

“记住！书在人在，书亡人亡！”林振华郑重地说。

无论林振华怎么庄重，在林玥眼里，不过都是玩儿！林振华太过溺爱她们了，特别是林玥。因为，林玥是当年那个身体较弱，他想要杀掉女婴。

“Yessir！”林玥敬了个礼，“书在人在，书亡人亡！”

林振华被逗乐了。看着无忧无虑的林玥，他想，把“天网”的命运交给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或许，她能给地球和“天网”两个文明幸福。

那一晚，林振华给林玥和王月两姐妹讲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故事。故事发生在《窃魂卷轴》里面。故事里面有林振华，有林振华的妻子，有“地球模拟器”，有大革命，有付活，有付活的夫人英子，有那群懵懂无知，给林振华和付活带来一生痛苦。故事光怪陆离，有可以偷走人类灵魂的《窃魂卷轴》，有被囚禁又被拯救的神龙和天鸟。林玥和王月痴痴地听着，感觉既真实，又非常的遥远。

遗憾的是，不管林振华讲述得多么投入，林玥和王月两姐妹听得有多么痴迷，她们都不觉得林振华的故事是真的。

不过，有一个誓言林玥和王月是深深映入心底了的：“书在人在，书亡人亡！”

因为，她们都发了誓：如果违背誓言的话，未来嫁不到好老公。

林玥打了个激灵，从十岁那年的思绪中抽了回来。她的耳边传来林振华警告的声音：

“林玥，如果你毁掉了《窃魂卷轴》，你也会死！你们两姐妹在出生的时候，身上已经被安装上了生物芯片。你们身上的生物芯片随时随地接收着《窃魂卷轴》的信号。要是信号中断的话，生物芯片就会立马转换成病毒。这种病毒很厉害，不出三秒，你们就会死掉。当然，‘天网’也不敢随便让你们死掉。如果你们死了，我就会毁掉《窃魂卷轴》，‘天网’整个文明也将毁于一旦。这是我们和‘天网’之间一个简单的制衡。”

制衡？

林玥突然间懂了。如果她和李凯在一起之后，这个相互制约的平衡将被打破。“天网”将利用李凯，威胁她做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情。

林玥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难道，她这辈子，不能跟她的凯哥在一起了吗？

生物芯片！

她灵机一动，问林振华：“难道没有办法，找出生物芯片，并拔除它吗？”

“生物学方面，‘天网’有着我们望尘莫及的高度。他们研制的生物芯片，刻入了你们的基因。你们身上流的每一滴血液里面，都储藏着这种生物芯片。你们能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跟《窃魂卷轴》共存。”林振华说。

那一晚，林玥久久不能入睡。她满脑子都是李凯。她被相思啃噬着骨髓，痛得不得了。她忍不住给李凯发了条短信，问：

“凯哥，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她静静地等着，等着！这个她从小呆到大的地下宫殿让她窒息。她恨不得立马投入到凯哥的怀抱，把她经历的一切都告诉他。

爱情点燃了她，她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点燃。她十八岁，童年几乎都在地下宫殿长大，过着公主般的生活。深刻的孤独催促她走进了人类的社会，进入了高中的课堂，她认识了很多很多人，有同学，有朋友，有老师，但没有一个人能够抚平她内心的孤独。时间久了，她发现，外面的世界和童年时代那个地下宫殿，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一个更大的牢笼。她笑的时候也孤独，狂欢的时候也孤独……

认识李凯之后，她更孤独了。孤独就像是地震裂开的缝般，一口吞噬了她。如果不见到他，她感觉自己就要死掉。

她躺着，被窝里面像是冰窖一般寒冷。她内心呼喊着：凯哥，告诉我，爱情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是李凯发过来的信息。她颤抖地把李凯的信息打开：

“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月亮。”

林玥翻身起来，焦躁不安地把李凯的短信叨念了几遍：

“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月亮？”

“最高境界是月亮？！”

“月亮？”

林玥狂乱了，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像个疯子般自言自语地说：“我不明白，我一点都不明白！为什么爱情的最高境界是月亮？”

她走出门外，付活制造的那个人工月亮高高悬挂在空中，身后，一个影子慢慢向她靠近。

“姐姐？你还不睡？”林玥问。

王月笑了笑，抬头看着那个硕大的人工月亮，幽幽地说：

“其实，爱情的最高境界，就像是月亮。明明爱着你，注视着你，把自己所有的光辉都献给了你，却不让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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