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孽障
谡王有过的觉悟,这会中宫皇后俨然也有了。
那个大木箱子被打开,里面那些不得见光的东西曝露在众人眼前。
明黄的衣料上鲜明的龙纹只差一个爪便要成形了,玉冠上那颗红玛瑙比帝王皇冠上那颗看着更加华贵,新帝登基所用之物被歪七扭八地装在箱子里,昭显的是东宫太子的不臣之心,以及:
“父皇,人赃俱获,您总要给乾西一族一个交代。”
皇帝偏头看向黎王苏怀岷深邃又清澈的一双眼,须臾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深意,他细细打量箱笼中的物品,发现
这些宝石、器物上的纹路竟无比熟悉。
黎王眼神清澈,却给了当今无形的压力。
天子从来不愿也不曾真正了解过他的这个儿子,以至于他总是摸不清他的意图。
可黎王了解他的父亲,他深知有些事情,错过了今日今时的阵仗,皇帝永远都不会承认。
如果黎王苏怀岷不为此发声的话,那些伤痛的过往被掩埋在权势下,便永远得不到承认,甚至连一句再简单不过的道歉也不配拥有。
皇帝收回游离在黎王苏怀岷身上的视线,他心知他的每一句金口玉言都会被门外的传令官传达给寝殿外跪立的文武百官,被他们揣摩,猜测,评判,那其中包含的便有帝王自登基后便再无人可碰触的尊严。
皇帝不能想象他的尊严被从属议论,被史官评价,被御史附议,可他在黎王苏怀岷深邃的眸子里完全摸不透他的底线在哪里,只能慢慢试探:
“乾西地宫劫案闹得沸沸扬扬,朕亦有耳闻。没想到做下如此为人不耻之事的竟然是东宫太子。”
这样的定论不能让黎王满意,他未发一眼,指尖转动着皇帝刚刚交托到他手上的那一块驻军令,如同拿捏着天子的生机。
天子到了此刻才明白:逼宫之事,皇后做的不过是表象而已,百官眼中的逆臣也唯有太子而已,可是真正让当今感受到压力和难堪的分明是......
“不耻?”
皇后大笑起来:
“陛下,那是乾西族的宝藏啊,每一样都是传世的珍宝,便是国库中也难有这种宝物,宫中的那些帝王绿、鸽子红,在乾西宝藏面前不值一提。”
“这世间不会有人会在这改变命运的巨大财富面前保持清醒和矜持的,太子不过是做了陛下曾经做过的事情。”
中宫已然走上了不归路,自不会在这些小事上拘泥,也就不想再给当今留任何颜面了。
皇帝顾不得身上疲软,起身便要往皇后身上扑:
“住嘴,你这个淫妇。”
毫无疑问,那是天子的禁忌,那是不能回首的曾经。
黎王伸出一臂扶住了踉跄的天子,中宫的视线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黎王苏怀岷的身上。
不得不说,黎王苏怀岷生得极好,他身上既有元妃的浓墨荟萃,也有帝王的神色睥睨,有多少年流言蜚语不曾击溃的贵馈气质。
到了这个时候,中宫也不妨让他知道自己母亲的一些过往了:
“黎王殿下,其实你的母亲,也是一个傻子。”
中宫指着当今,指套上的鎏金溢出华美的光芒,映照着帝后的眸光从高不可攀变成自怨自艾:
“她以为自己所做皆因为所爱,因而无怨无悔;她不是一个愚笨之人,却宁愿自毁名节,也要帮这个人登上帝王之位。”
“她至死都不知道,她深爱的这个人,他未尝有一天爱过她。他在她身上追寻的不过是另一个人的影子罢了。”
“一个死了很久的人。”
“一个陛下永远也得不到的人。”
一个宫人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捧的是一副画卷,黎王朝她点头示意,她便将画卷展于众人眼前。
画卷上的女人,身姿窈窕且蹁跹,面容姣好若飞仙,皇帝只看了一眼,便认出了她是何人,只是紧咬着唇角不去看她,皇帝不肯承认与她相交的一段过往,哪怕夜半梦回时常常会得她入梦。
黎王苏怀岷一语惊醒梦中人:
“父皇不认识她吗?”
在黎王的示意下,捧着画卷的宫人又往前挪动了几丈,离皇帝越来越近,却被他仓促喊停:
“不认识,朕不认得这个人。”
“黎王,你到底想要什么?”
黎王苏怀岷,天子眼前的宫人却在此时缓缓抬起一张脸,眸中含泪,抓住了天子四处躲避的眼神,喊道:
“父皇。”
皇帝被这声“父皇”震惊了,定睛去看那宫人的脸,才发现她竟然是自己的......
“月蓓。”
天子子嗣并不繁茂,但亦有子四五个,女儿也有七八个,因而她从未想过要将月蓓接回宫中,给她公主的殊荣。
毕竟认回一个无关紧要的女儿,便极有可能需要抖落一段当今绝不想被深挖的过往。
不过,眼下情况有变。
黎王苏怀岷施施然与月蓓一起跪立在天子驾前:
“父皇,月蓓需要一个名分。”
帝王直视黎王的眼,他眼中分明有未及褪去的戏谑,可他口口声声所说却是凛然正义:
“父皇,月蓓终归是您的血脉,您真正的血脉。”
也许也是大雍朝唯一的公主。
自黎王苏怀岷之后,许多年里,中宫没有孕育自己的子嗣,便不会允许有宫妃先她之前诞下子嗣。待到皇后娘娘费尽千辛万苦诞下嫡子,封为太子,中宫有了最大的倚仗,便对后宫中有些事情看淡了。
其后无论是哪位妃嫔诞下子嗣,中宫都会亲自探望,备下厚礼,悉心关怀。
中宫身边的孙嬷嬷曾经问过她:
“娘娘明知这些宫妃是不可能诞下皇帝的骨血的,为何还要留着那些孽障?”
中宫毕竟是中宫,她的眼见总要比一个嬷嬷远一些:
“若这宫中只有太子一个孩子,难免会招人眼舌,会让人质疑陛下的能力。本宫拿捏着这些人的把柄,他们将来若不能为太子所用,也翻不出太子的手心去。”
皇后娘娘想起那段过往,不由将目光久久停滞在黎王苏怀岷的身上:
从始至终,她的眼中钉,肉中刺,唯有一个黎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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