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个封印的力量在慢慢减弱,她体内的火焰会越来越强,她的容貌也会跟那人越来越像。
如水的月光。
满树桂花。
娇小玲球的花朵热烈地吐着芬芳。
“昨夜有人对我说,”如歌鲜艳的红衣在月色中有逼人的美丽,“师兄的‘病’只有雪衣王可以治得好……”
雪轻笑,仿佛迷人的花香:
“哦,她这样说。”
如歌望着他,目光渐渐凝重:“雪,我想知道,师兄身上的寒咒是你下的吗?”
雪轻轻瞅她,漆黑的眼眸中似有忧伤流转。
“你说呢?”
如歌沉默一会儿:“希望不是你。”
雪笑得耀眼:“好啊,那就不是我!”他笑一笑,又说,“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去做让你难过的事情……”
“雪……”
“说啊……”
如歌揉一揉眉心,道:
“好,我相信你。”
雪笑吟吟地将她拉下来,两人肩并肩坐在桂花树下,皎洁的月光筛过轻摇的花然而笑的雪。
雪静静凝视她:
“如果会伤害到我,那又怎样?”
如歌咬住嘴唇,摇头道:
“那就算了。”
仿佛雪地上最耀眼的阳光,他的眼中有闪亮如泪的光芒。
雪屏住呼吸:
“我以为……”
原来,在她的心里,并不是只有玉自寒啊。他,也是她所在意的啊……
夜色中。
桂花香气如月光一般美丽。
如歌怔怔道:
“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没有权力以另一个人的生命来交换。”
“如果玉自寒真的死掉呢?”
她闭上眼睛:“我不知道。”她的脸色苍白,幽黑的睫毛微微颤动,“我不能去想……”
“你爱他吗?”
雪的声音轻若花瓣飘落。
宁静。
然后是她的回答:
“从小时候,只要在师兄身边,我就会觉得很安全,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只想要讲给他听。我那么喜欢战枫,可是他知道的关于我的事情远远没有师兄知道的多。我知道,师兄最爱护我,爹有时候还对我凶,可是在师兄眼里,我是最好的……”
她轻轻地说:
“我自然爱师兄。有他在,无论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害怕。可是,师兄‘生病’了,他虽然一直都在对我微笑,可是我就是知道他身上其实很痛。”
泪水静静地从她脸上滑落。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用世上的一切来交换,让他好起来……可以在庭院里看碧玉铃铛,‘听’风的声音,可以在窗前喝一杯新茶,可以永远让我趴在他的膝上,拍拍我的脑袋……”
她的眼睛依然闭着,睫毛在泪水的浸泡下湿湿亮亮的。
“可是’他要死了吗……”
没有了师兄的日子,会死寂空洞得仿佛冬日里深深的枯井……
“笨丫头!”
雪的食指弹上如歌的额头,清脆的爆响惊落了沉静的桂花,悠悠飞舞在雪白的衣衫上……
“你真不是普通的笨啊,用你的笨脑袋想一想,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为什么……”如歌额上一块胭脂般的红印。
雪笑得很得意:“我在等你求我啊,求我去救你的师兄啊。”指间的花瓣滴溜溜旋舞,“看我对你多好,暗夜绝告诉你只有我有本领治好玉自寒,我就巴巴地跑过来了,都不用你费力气去找。”
“是你叫她来的吗?”
“那有什么关系?”雪笑道,“重要的是,我的确可以让玉自寒变回活蹦乱跳的样子。”
雪轻轻伸出手掌。
忽然间,雪花自他的掌心飞涌出,漫天轻扬,或是飘向夜空,或是依恋地在他眉梢唇角跳跃,映着皎洁的月光,满树黄色的桂花下,泛着银光的万千雪花,将耀眼白衣的他,映衬得像坠落凡间的仙子。
雪花越涌越多。
他的十指轻摇,雪凝成了冰,一朵绝美的冰花,晶莹剔透,光芒极盛。
他将冰花放在她手心。
如歌惊诧地望着他。
雪开心地笑:“天地之寒气全为我所操纵,玉自寒身上的寒咒,当然只有我能将它吸出来。”
如歌抓住他的胳膊:
“雪……”
“怎样,是不是要请我帮忙了?”
如_点头:“是——是——是——”紧张得有点结巴。
月亮似乎被云遮住。
夜色漆黑。
“他会救静渊王吗?”
玄衣男子有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哼,银雪虽然早已是仙人之身,但他的心却柔软多情。”
锃亮的铜镜中,黑纱女子将面纱慢慢揭开,冷艳的容貌仿佛凝着冰霜的白梅,让漆黑的夜又多了几份肃杀。
“如果只是为了得到那红衣女子,他似乎更应该让静渊王死去。”
“你错了。”
“如果静渊王死了,烈如歌的心只怕也会死。”
玄衣男子沉默。
暗夜绝的手指在自己美丽的脸庞上拂过,忽然一笑,肃杀之气却更重。
“不管银雪救不救静渊王,都是好事一桩。”
“是。”
静渊王死,朝中必定大乱;雪衣王若吸出寒咒,势必对身子有极大损伤。玄衣男子知道,暗夜绝其实更希望雪衣王救人,因为一个雪衣王比所有的敌人加起来更加可怕。
“十九年了……”
暗夜绝幽幽叹息。
在他出来之前,她一定要将事情办好,这样,在他的眼中,或许会有她的存在吧。
那艳阳下刺目撼人的红衣……
那惊世绝俗的气势……
那万众之王的风姿……
突然,她目光一凛!
也是红衣,那烈火山庄的烈如歌,眉眼神态间居然会那么像……
“你觉得我会帮你吗?”
雪笑眯眯地问。
“当然啊,”如歌将他的胳膊抓得很紧,“不是说,你是为了要帮助我才来的吗?”
一片雪花调皮地在雪的鼻尖闪耀。
“笨啊,我是在等你求我,可是没有说一定会答应啊。”
“你!”
“先说好,你要是生气,我,就走了。”
“好好,我不生气……呵呵,我求你好不好?救救我的师兄好啦……”
“没有诚意。”
“那——我很有诚意很有诚意地请求你!”
“嗯,让我想想。”
“……”
“……”
“雪,想好了吗?”
“我觉得很吃亏啊。”
“啊?”
“只是你的一句话,我就要劳心劳力地去救人,好像很吃亏啊。”“那你要怎样?”
“你什么都肯答应我吗?”雪眼睛一亮。
“先说新听。”
雪暗暗瞪她一眼,臭丫头,为什么忽然精明了起来?
“呵呵,没关系,你说啊。”
如歌暗笑,她又不是真的那么笨。要是让她去杀掉一千个人,也能答应吗?不过,他应该不会这么离谱吧。
香气四溢的桂花树下。
雪打量她。
自从平安镇一别,如歌的模样变化很大。
仿佛凿开了外层的宝石,她浑身流溢着让人炫目的光彩。如果说原本只是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如今她的美丽却可以动人心魄。
雪知道,随着她的成长,那个封印的力量在慢慢减弱,她体内的火焰会越来越强,她的容貌也会跟那人越来越像。
他曾经想永远封住她。
保护她。
然而,或许有些事情她必须自己去经历。
“我要你爱我。”
雪静静地说。
如歌怔住。
她慢慢坐直身子,凝视他。
半晌,她轻轻道:“我记得,我曾经回答过你。”
……
……她轻轻地说: ……
……“不是不喜欢你,只是 ”……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永远也不会有那种感觉。”……
……”是,我不爱你。”……
……
“用你的爱,来换回玉自寒的生命。”
那朵小小的桂花,终于被雪拈碎了,香气极浓郁地在他指间缭绕。
如歌望着他,静静道:“是在品花楼,我第一次见到了你。为什么我会去品花楼呢?是想要挽回战枫的心。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只要我不放弃,就可以将他的感情留在我身上。可是——”
她微微而笑:“你看,我失败了。”
“你已经不再爱他。”
“对。但我也明白了,对于爱,很多时候努力是无济于事的。”
雪古怪地瞅着她:
“你都没有去试,你会爱我的,相信我,你会爱上我的!”
如歌静默。
雪的心中一片凄苦。
那么漫长寒冷的等待,居然——
真的抵不过一个诅咒吗?
压抑的咳嗽声从玉自寒的屋中传出。
在寂静的夜中,听得分外惊心。
如歌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你师兄的生死就与我无关了。”
如歌一凛,目光转冷:“你在威胁我。”
“对。”
“如果我答应了你,却始终无法爱上你呢?”
雪脸色苍白,透明得仿佛一个呼吸就会融掉。
“我不会怨你。”
“有期限吗?多长时间?”
如歌声音很淡。
雪轻轻拿起她放在地上的那朵冰花,冰花映着他如雪山之巅的阳光一般耀眼的容颜。
“三天。”
他对着冰花呵气。
升起一阵蒙蒙的寒雾。
三天?
如歌惊诧地盯紧他!
“师兄!你醒了!”
床榻上小小的动静,使趴在床边的如歌醒了过来。她揉着眼睛,凑过去将玉自寒扶坐起来,替他将被子掖好,然后笑呵呵地问:
“想吃些什么呢?”
玉自寒伸出手,轻轻抚了下她的眼睛,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
如歌眨眨眼睛:“怎么样,眼圈黑黑的是不是看起来会有种傭懒的美丽?这是宫中最时兴的妆容呢!”
“昨晚你一直在这里?”
“没有,”如歌摇头,“我是天快亮了才溜进来的。呵呵,我只告诉你啊,可不能让玄璜、黄琮他们知道我偷懒。”
玉自寒微笑。
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她不想让他担心,就没有再问下去。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
如歌忽然说:“师兄,我想要离开三天。”
玉自寒望着她。
如歌扭着手指头,道:“哎呀,都来京城这么久了,还没有出去玩过“歌儿……”玉自寒道,“你为什么紧张?”“啊?!”
如歌急忙松开绞得通红的手指头,用力地笑:“呵呵,我不是紧张,我是……我是心虚!”
“心虚?”
“是啊,你看,你身子不好,我还想着要出去玩,是不是很无情无义、没心没肺?”如歌苦恼地说,脸颊红红的。
玉自寒笑了。
“让黄琮陪你一起。”
“不要!”
如歌大叫。
立时她就现自己反应过激,不好意思地笑:“呵呵,我是说,有黄琮陪着,很多地方我就不方便去了。”
“你要去哪里?”
“比如……青楼啊,我要去开开眼界。”
“咳,”玉自寒好笑地轻咳,“似乎你在品花楼待过一段日子吧。”
如歌的脸“腾”地涨红!
她语无伦次地解释:“不是的!不是的!在青楼里做丫头,和扮做客人的感觉会是不一样的!我是想要扮做……而不是……哎呀……”
玉自寒轻轻笑着。
“知道了,你去玩吧。”
呼——
心“扑通扑通”,如歌扶住胸脯长出一口气,天哪,撒谎的感觉居然这么难受!
“嚼……”如歌想一想,盯嘱他说,“师兄,我不在这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玉自寒微笑,点头。
如歌忽然有些气恼:
“啊,我好像总是在说这句话,重复来重复去,师兄你不可以乖一些吗?不晓得我有多担心!”
她的语气仿佛他是最让人忧心的孩子。
玉自寒淡淡地笑。
在他心里,她又何尝不是他最放心不下的人呢?
“对了,这个还给你。”
如歌褪下手上的羊脂白玉扳指,笑道:
“这只扳指好像很了不起啊,从小你就一直戴着,在宫里那天又用它帮我解了围。”
玉自寒道:“这是母亲生前之物。”
如歌一怔,那扳指顿时变得会烫手一般,急忙放进他的掌心,不好意思地笑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应该早些还给你才是。”这几日一直为他的“病”愁,刚才方想起来。
雕花的白玉扳指。
在玉自寒的掌心淡淡蕴着光华。
“留下它,好吗?”
如歌惊诧地抬头。
玉自寒凝视她:“我喜欢它在你身上。”
“可是……戴起来会有些大……”如歌嗫嚅道。
“父皇说,母亲一向是这样戴它。”
一根长长的鲜红的细绳,穿过莹白的扳指,他修长的手指挽住了一个很精巧的结。
玉自寒轻道:“可以吗?”
如歌的脸火辣辣的涨得通红:“啊……你……怎么会有丝绳呢……”
玉自寒微笑道:“因为我是师兄啊。”
这算什么答案?!
只要是师兄,就可以未卜先知地在身上备根绳子吗?
如歌不服气地瞪他!
却一不小心,望进了他深深的眼底……
清晨阳光灿烂。
小鸟在歌唱。
风吹着树长。
月色轻洒在他的白衣上,他沉浸在回忆中的目光,如月色一般悠长。
“我等了你很久很久。”
“有多久?”
“自你出生前,我就在等你。”
“哦。”
如歌抱住膝盖,不再说话。
“臭丫头!你就只有一个‘哦’吗?”雪凶神恶煞。
“那要说什么?”如歌皱皱鼻子,“说谢谢你,我很荣幸?”
“死丫头!!”
如歌笑道:“你看,如果你在骗我,我为什么要谢你呢?如果你喜欢的是出生前的我,姑且不说这有多滑稽,那也用不着我感激,感动的应该是‘她’。”
她扭过头,凝望他:“雪,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对我好,你对我的好,我都在心里记着,或许不能用你希望的方式来回报,可是,我真的都知道。”
秋夜的风,拂过月下的树梢。
坐在烧饼铺门槛上的两人,就那样,宁静地彼此凝望。
他白衣皎洁。
她红衣鲜艳。
在璀璨的夜空下。
目光静静流淌。
良久。
“丫头,答应我一件事情好吗?”
“什么?”
“让我躺在你的怀里,就像你的情人一样,你用手轻轻抚摩着我,我像孩子一样睡着。”
长廊下。
“丁丁当当……”
碧玉铃铛被风吹得狂乱!
薄如蝉翼的铃铛,只恐风若再疾劲些,便要碎去了……
轮椅中。
青衣的玉自寒似已睡去。
眉间的寒气显得愈厚重,清俊的眉上好像结了冰霜。
但,他是微笑的。
仿佛——
他又回到了那个清晨。
轻轻吻着心爱的人。
她似乎也轻轻吻了他。
玄璜将毯子盖在玉自寒身上,然后想把轮椅推进屋里。
风越来越大了。
月亮也被乌云遮挡。
玉自寒摇摇手。
他没有睡。
他要在庭院里,如果她回来了,就可以早一些看得见。
平安镇。
烧饼铺里。
雪像孩子一样睡在如歌怀里。
他睁着眼睛,调皮的样子也像一个孩子。
“你身上很香。”
如歌怔怔地回过神,道:“是吗?”
“是啊,”他耸耸鼻子,“好像比我还香。”
“哦。”
“丫头,你可以专心些吗?不要再去想玉自寒了,”雪委屈地在她怀里翻个身,“人家只有这一晚上。”
声音中有凉凉的寂寞。
如歌听着,忽然皱眉道:“雪,救了师兄,你不会有事情吧?”记得问过他这个问题,而他并没有正面回答。
雪将脸埋在她香软的腰间,孩子般闷声道:“不会有事,我是仙人,不会死的。”
“真的吗?”
“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当然骗过我,跟我回烈火山庄的时候,你说……”
“还在记恨啊。”
如歌叹息:“倒也不是,只是,总觉得有些担心。”
“放心好了……”
夜越来越深。
雪闭上眼睛,呢喃地说:“我要睡了。”
“睡吧。”
如歌靠在墙上,把被子盖在他身上。
“你对玉自寒也这样细心吗?”雪的唇角有丝苦涩。
“什么?”
她没有听清。
“我说,你可以拍着我的肩膀吗?这样,我可以睡得更香甜些。”
“哦。”
如歌轻柔地拍着他,一下一下。
那一夜。
就这样过去了。
如歌倚着墙,怀里抱着孩童一般的雪,慢慢地,她睡着了,拍着他的手掌慢慢滑下来。
雪却没有睡。
在她怀里,静静地听着她均匀的呼吸。
她,离他那么近。
这一夜,他想拉成永恒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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