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麻木情绪
茶马石面带难色,说:“你们负责维护太平沿线修路工地的治安工作,如果你们进山打猎,太平沿线修路工地出了治安问题,谁来负这个责任?你是不是想拿打猎做借口,再去做土匪?姓格的,我跟你说,做人要有底线,要讲气节,在关系到民族生死存亡的时刻,千万莫去做对不起祖宗对不起民族的事情。”
格乃木心里打定了主意,他不怕茶马石阻拦他的行动,说:“茶排长,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格土匪是何等样的人?我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吐出一口吐沫都是一颗钉子,能穿透坚硬的树干,我现在已经弃暗投明,加入到抗击侵略者的行列,就要勇敢地走下去,绝对不会有半点退缩的想法。”
“现在我们面临的困境是民工吃得差,没有力气,而修路强度很大,你就是想叫村民去闹事,想叫村民去破坏云里的治安,村民也是没有力气去做,太平是个小地方,小到难以提起,有你们这几只大老虎在这里坐镇,谁敢闹事?谁敢在宪兵面前闹事?除非他们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茶马石以为就是这么一个道理,然而他到底在心里担忧格乃木借口打猎重操旧业,进山再做土匪,到时候上面追究下来自己负不起这个责任,心里再三犹豫,不知道是答应了的好,还是不答应的好。
然而,面对修路民工食物短缺的问题,茶马石最终决定赌一把,大胆地赌一把,哪怕赌输了他也愿意,说:“你的提议很好,问题在于子弹有点金贵,把子弹用在猎杀野兽上,到时候拿什么去打日本鬼子呢?”
格乃木不以为然,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打算用土枪,不用政府配子弹,茶排长,不是我在你面前说大话,以我以及我手下的能力,不说用土枪,就是用空手,也能把野兽给揪了回来。”
茶马石想想现在的情况,不想想办法是难以解决民工生活问题的,当即同意了格乃木的请求,叫他带领手下进老和尚山打猎。
格乃木于是带领属下到老和尚山里打猎,他们打到了不少的猎物,改善了民工的生活,工程进度快了不少,杨问梅晓得了这件事,不晓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他觉自己有些麻木了,被老百姓自觉参与修路的行为感动得有些麻木了。
感动容易导致麻木。杨问梅想到过这些问题,但是他没有把这些问题想得透彻,他现在是在麻木地工作,是在麻木地生活,脑子里不时出现老百姓的身影。
烈日当空,阳光仿佛火焰撒下来,炙烤着大地,大地散出浓烈的糊臭味,云里江水被太阳晒得热热的,孩子们泡在水里不肯起来,知了躲藏在岸边的柳树叶里卖力地叫唤,抱怨太阳不讲人情,只管把强烈阳光如火一般撒到人间,河里的螃蟹、王八、水蛇……都躲到岸边的水草里去了。
太阳下,老百姓正在田地里干活,男人们**着上身,他们的腰间缠绕着一根粗粗的腰带,腰带上沾满了汗水,沾满了黏黏的汗水,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淌下来,淌进了他们的眼睛里,淌进了他们的嘴唇里。
女人则穿得多一些,汗水打湿了她们的衣服。
田边,树下。地主躺在一张藤椅上,闭着眼睛,他们的面前是一壶茶,是一壶浓茶,他们手里拿着一把大蒲扇,用大蒲扇驱赶不断飞来的蚊子,嘴里不时飞出咒骂蚊子的声音,心情有些烦躁。
这是夏天的景象,我怎么会想到夏天的景象呢?麻木了,杨问梅,你是云里县长,你可不能麻木,连县长都麻木了,别人怎么去修路?别人怎么去抗战?我要从麻木中走出来,我可不能被麻木禁锢了。
杨问梅在心里警告自己不要麻木,不能麻木,而是要清醒一些,否则就是对云里县老百姓犯罪,就是对不起情绪高涨的修路民工,杨问梅的思绪从夏天转换到了冬天,冬天,正是云里县五千民工奋战在修路工地的季节。
天空里阴沉沉的,分不清哪里是天空,分不清哪里是地上,隔了云里江,看不清江对面的人长成了什么样子。
寒风刮了起来,大雪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的,飘飘悠悠的,看去,满世界一片雪白,老百姓从低矮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他们想到了喂养牲口,然而现在,他们没有了牲口。
老百姓想到了到地里拔一些青菜给猪吃,然而现在,百姓已经没有了猪,情况变得异常糟糕起来。
山路弯弯,山路狭窄,宛如细细的一根根鸡肠子,若隐若现地出现在白雪之中,更多人们,留在屋子里,坐在火塘边,两眼忧虑地望着窗外,窗外是正在飘落的雪花。
云里县的冬天很少下雪,然而现在不仅下起了的雪,而且下起了大雪,使得老百姓凄苦的生活,变得更加凄苦起来。
一年四季,不论寒暑,老百姓总是在田地里干活,然而即使这样,他们在交给财主租金,在交过赋税之后,粮食所剩无几。
向上面交赋税的习俗一直沿袭到上个世纪末,边寨百姓通过自身艰苦的劳动,豢养了大量政府工作人员,即使到了灾荒年景,他们依然会向上面交任务粮,依然会向上面交任务猪,他们总是处在忙碌之中,总是处在贫困之中。
许多村民被饿死了,活着的村民皮包骨头,满身是病,他们在病痛的折磨中死去,悲惨地死去,在死神面前,他们没有半点保护自我的能力。
然而当民族处于危急的时候,这些成天劳动但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老百姓站了出来,勇敢地站了出来,他们用坚定的意志,用坚强的决心参与到这场救亡运动之中,毫不犹豫,义无反顾,抒写了民族性格之绝唱。
一阵魔音在边寨上空徘徊,在边寨村上空流连,令边寨村民感到了一丝胆寒,令边寨村民感到了一丝自豪,边寨村民的子孙,他们在晓得长辈曾经参与过抗日救国活动之后,惊讶了,惊骇了,感动了。
渝蝶已经有了一个儿子,她把家里的粮食都背到了杨楚林的家里,杨楚林是渝蝶的继父,杨楚林带领边寨村民前往八达河修筑滇缅公路,现在边寨村民遇到了生活问题,需要留守村民的大力支持,渝蝶自然是积极响应的,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响应归响应,留守村民的生活同样陷入了绝境。
好在老和尚山还有一些野菜,渝蝶背起儿子,来到老和尚山挖野菜,寻找一切可以充饥的东西,渝蝶不时遇到上山寻找食物的村民,他们在互相问候过后不再说话,以节省体力,他们的脸上现出了浓郁的悲情。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动着,到了农历十二月初十,杨芷座带着十几名孩子来到了八达河筑路工地,加入了修筑滇缅公路的行动之中。
李云生心里有些不忍,他赶忙走到杨芷座的身边,把眼珠子瞪得圆圆的,露出了想吃掉杨芷座的样子,说:“我平日敬重你,是因为你读过几本书,明白一点事理,现在看来,你是白读了圣贤书,你想让我们边寨绝种了不成?杨芷座,我跟你说,请你赶紧把这些孩子带回村里,不然出了差错,我拨了你的毛,剥了你的皮,叫你在村民面前露出身体,丢丑了再丢人。”
孩子是边寨的未来,是边寨的希望,老人可以为修路而死,青年也可以为修路而死,但是孩子不能为修路而死,未来没有了,希望没有了,边寨村民活在世上有什么意思?没有意思的活着,不如痛快地死去。
杨芷座晓得李云生说话虽然有一些粗俗,但是李云生的心思是好的,动机是纯的,他这样想,这样说,完全是为村里的孩子着想——因为李云生说得有理理,杨芷座不计较,也不能计较。
杨芷座略微沉思了一下,说:“现在我们的国家受到了日本鬼子的侵略,内地的孩子连生命都没有了保障,我们为什么不能叫孩子能有所作为呢?孙猴子说过打屁添风这句话,我现在带着孩子来工地添一些风,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叫他们干一点轻巧的活路,我叫他们注意一下安全就是了,总之是要加快了修路的度,争取早一些完工,争取早一些回家,早一些回家过年。”
黄李子树,这个隐藏在森林里的小山村,是博南古道走太平时要经过的重要山村,黄李子树面对着老和尚山,老和尚山上的云团擦着树梢向山顶上延伸,仿佛一块块丝帕,揩抹着大山的肌肤,把大山揩抹得干干净净的。
黄李子村内村外栽种着大量的核桃树,核桃树笔直,向上,或许树龄因为很高的原因,核桃树干是白色的,枯萎的树叶耷拉着,仿佛生了病的孩子,耷拉着头,现出没精打采的样子来。
黄李子树的村民,仿佛生活在一片片白桦林里,山溪从山村脚底下淌过,在葱郁的山林里七拐八弯之后,泻落到太平河里,形成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壮美景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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