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91 红毯
第九十一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乔什绝对想不到人性会恶到这种程度, 就仿佛是受到最邪恶的诅咒, 灵魂深处的恶念在一瞬间突然爆，而犹太人恰好成为了承受这一股恶念的主体。
乔什眨着通红的双眼，心底久久不能平静。
犹太人为什么会遭受这一切？
只因为希特勒是一个极端的种族主义者和种族歧视者, 他把犹太人视作最大的仇敌，认为他们是一切罪恶的根源。
仅凭一个人的喜恶决定一个种族的命运, 在文明世界里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但当人类因为贫穷和战争而变得极端时，再糟糕、再灭绝人性的事情都有可能生，持有种族歧视思想的人在一定程度上都会显得偏执, 这是很难扭转的, 也是很难解释的, 能依靠的只有人类的克制力。
乔什渐渐开始明白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拍摄这部电影的原因。
这是一个凄惨绝望的故事，却也是一个有关救赎与人性的故事, 仅凭《辛德勒方舟》里的文字描述是很难让人感同身受的，只有用电影、用画面来刺激眼球, 观众才会明白, 几十年前的屠杀对犹太人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对乔什来说, 看完了那一叠叠史料之后，他终于认清了阿蒙·戈斯这个角色的挑战性。
光靠他之前浅薄的理解是没法演好这个角色的，何况这个角色的戏份虽然不多, 却也是《辛德勒的名单》这部电影的亮点之一, 乔什不想因为自己而让这部电影染上瑕疵, 他想成为电影里的亮点。
这也是他作为演员的野望之一，他想成为一个成功的演员，怎么能连一个经典的代表角色都没有呢？
上午开工之后，乔什瞪着红眼睛在长椅上坐了一天，导演先生见他一直情绪不高的样子，忍不住道：“乔什，也许你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你的状态看起来有些差，你知道，这段时间都没有你的戏份……”
乔什突然问道：“当你第一次看到剧本的时候，你的感受是什么，先生？”
斯皮尔伯格脸上浮起一丝愕然，然后笑道：“说实话，我一开始根本不相信那是个真实的故事，所以我有意把导筒交给罗曼·波兰斯基，因为他对电影的理解必然比我深刻。”
“可以说，我对剧本产生了畏惧感，这是我一直纠结该不该执导电影的原因，演员有时候会因为表演不够出色而产生自己毁掉了一个角色的感觉，我也是一样，我担心自己会毁掉这个剧本。”透着薄薄的镜片，导演先生眼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乔什，你开始感觉畏惧了吗？”
犹豫了再三，乔什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相信我，这并不是坏事，很多时候我们得停下来思考我们应该怎么做一件事，不管它令你欣喜还是恐慌。”
乔什问道：“先生，在剧本里，阿蒙·戈斯这个角色是个纯粹的负面人物，我甚至已经对他产生了厌恶感，所以我开始怀疑自己演好这个角色的可能性……“
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笑呵呵地打断了乔什的陈述：“乔什，你是个聪明的年轻人，你会找到合适的方法的。”
乔什默默点了点头，心里的疑惑感却越来越深。
他很清楚，他对自己的怀疑一时半刻恐怕都无法缓解，只能等到拍摄真正开始那天了。
到那时候，他大概才会明白自己应该如何演绎。
在剧组足足待了大半个月，属于乔什的戏份还没有开始拍摄，不过他倒也没着急，只安静地欣赏着连姆·尼森和本·金斯利的表演。拍摄到这里，电影的氛围开始渐渐沉重起来，辛德勒也渐渐由唯利是图的商人变为犹太人的保护者。
3月下旬，奥斯卡的鼓点渐渐临近，乔什的戏份一直到4月才会正式开拍，因此导演先生大手一挥，很慷慨地给乔什放了假，他也没有忘记提醒乔什：“克制你的恐惧，我期待不一样的阿蒙·戈斯在你手中诞生。”
乔什笑了笑：“希望我能满足您的要求。”
回到洛杉矶，乔什立刻和经纪人先生见了一面，两人花费了一天多的时间才完成了典礼前的试装——看着镜子里的身影，乔什不禁感慨：“不愧是奥斯卡，就这一身，他们比金球奖上心一百倍。”
“全好莱坞的明星和名流都会在现场，这么难得的宣传机会，你以为品牌方都是蠢货？”
乔什理了理袖扣：“明星就是会走路的塑料模特，对吗？”
阿诺德打了个响指：“相当准确的定义。”
对许多一线明星来说，奥斯卡也没有什么稀奇，无聊的晚会、冗长的言，庄严肃穆的程度甚至过法庭审判，还没有金球奖那一桌供人饱腹的美食，但对于新人演员来说，奥斯卡无疑是一片圣地，小金人是应该被顶礼膜拜放到教堂里瞻仰的神圣奖杯，乔什虽然没有那么夸张的情绪，但他还是有些紧张的——从他出门前足足照了八次镜子就可以看出来。
阿诺德忍无可忍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如果不是礼服的造价过于昂贵的话，他甚至想用脚踢一踢乔什的屁股：“行了，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像一只求偶的花孔雀，拼命散着荷尔蒙，但你至少应该站到红毯上去，粉丝的尖叫程度会让你知道自己多受雌性欢迎的。”
乔什撇撇嘴：“阿诺德，你一定是嫉妒了。”
经纪人先生翻了个白眼：“错，我已经忍受不了你了，快带着你的尾巴滚出去，否则我一定会狠狠踢你的屁股！”
“……”
经纪人先生话音刚落，就看到乔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下一秒，乔什抬起腿，对着阿诺德·凯恩斯的屁股轻轻一踢，然后打开门，飞一般地跑了出去。
“……”阿诺德·凯恩斯揉了揉痛的额头，宽容、忍耐、微笑、和善……忍不了了，臭屁的乔什·沃尔特，等颁奖典礼结束后，他一定会狠狠踢这臭小子的屁股！
回来之后，经纪人先生就建议乔什选一个参加颁奖典礼的女伴：“在那种场合形单影只的永远是少数，你从去年金球奖开始就一个人走红毯，时间久了媒体总会追究个不停的，你有女朋友，或者相处融洽的女性朋友吗？”
乔什耸了耸肩：“没有，我是颜性恋。”
“什么？”经纪人先生头顶浮现出两个巨大的问号：“颜性恋，什么意思？”
“只看脸的恋爱。”乔什笑道，“我只对长得好看的人感兴趣。”
“……”
沉默了三秒之后，阿诺德·凯恩斯脸上浮现出无奈的青色：“你可以带你母亲或者姐妹参加奥斯卡，她们当中至少会有人感兴趣的吧？”
“噢。”
事实上，等目标真正达成之后，乔什真的很痛恨阿诺德的建议。
他在第一时间邀请了瑟琳娜。
然后生了如下对话。
“没兴趣。”
“就半个晚上而已。”
“不追星。”
“就当帮可怜的哥哥的忙。”
“讨厌坐太久。”
“我可以提供你环游世界的经费。”
“不想像个傻瓜。”
“你垂涎了很久的那款模型。”
“不许有任何麻烦的事情生。”
“哥哥会在皮鞋上镶尖刀的，谁敢惹你，我嗤啦一下戳进去。”
“只有红毯到颁奖典礼，晚宴我不参加。”
“没问题！”
“先说服爸妈让他们允许我去环游世界，还有我下半学期的研究经费，把你的车借我用半年，汤姆·克鲁斯、凯文·斯科纳和小罗伯特·唐尼的签名、新的……”
“好……”乔什几乎要带上哭腔，“你不是不喜欢明星的吗？”
“我舍友在旁边，她们想要签名，不可以么？”
“可以……”
可以是可以，可是汤姆·克鲁斯的签名他要从哪里骗到？
上帝啊，他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坑哥的妹妹？
满怀悲伤地回忆着自己的血泪史，乔什简直哭的心思都有了，向上帝誓，他以后绝对绝对不敢让瑟琳娜帮他做事了，代价简直太惨痛了。
下午，当乔什带着瑟琳娜走上红毯的那一刻，现场的闪光灯顿时犹如闪电一样在脸上闪个不停，乔什默默瞥了瑟琳娜一眼，果不其然，自家妹妹的脸色看起来已经不太妙了。
他捏了捏瑟琳娜的手：“放轻松。”
瑟琳娜瞅了乔什一眼：“你平时就是这么工作的？”
乔什眨眨眼睛：“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妹妹大人难得对乔什露出笑容，“只是忽然觉得你的生活有点惨。”
“……”
莫名其妙膝盖中了一枪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然而就因为这番对话，瑟琳娜阴沉沉的心情竟然由晴转阴了，乔什牵着妹妹的手，冲着红毯两侧挥了挥，不出意料地接收到了无数粉丝热情的呼喊。
记者们纷纷拿起相机，呼唤着乔什的名字。
当然，这些呼唤中也包含着一些比较诡异的：
“美丽的女士，抬起你的头，看这里看这里！”
“乔什·沃尔特，你的脸再抬高两公分，我不想拍到你的屁股！”
乔什：“……”
他决定了，还是默默走开的好。
于是他错过了自家妹妹眼中一闪而过的同情。
现在的乔什还不知道，经过瑟琳娜的积极宣传，他在家人的印象中很快成为了——
始终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可怜的乔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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