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蜡烛为王
苏逸懒洋洋地趴在案几上，时不时用双手笼住烛火，好像在取暖似的。
随侍阿扬提醒道：“今天不去旁听朝政吗？”
“不去不去，太无聊了。”苏逸十分的不耐烦，连抬头看一眼阿扬的心思都欠奉，“听的太多了，老家伙从来都是那么翻来覆去的几句，实在是弃之不可惜的鸡肋！”
阿扬一笑：“也是。”
“放肆！”苏逸直起身，陡然抬头，目光阴冷，语气也从慵懒刹那间换成了杀气腾腾。
“是！”阿扬低头，面色沉重，“愿听责罚！”
“其实也没什么。”苏逸又恢复之前懒洋洋的样子，“作为他儿子的我尚且如此，你一个外人，这样想也是无可厚非。”
“阿扬以后再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阿扬生死都愿为殿下股肱。”
“得了吧，这种表忠心的话我早就腻了，不过——我信你！”
阿扬只好沉默。
“你记住，以后如果钧武王不上朝，我也不去，给我注意着点，她一上朝，你就告诉我，哼，那几位见不见尾的老家伙们，肯抽空去上朝，又不让人感到无趣的，就是她了。”
“是。”
傲天钧武王，是名震天界的武者，统率傲天最强军团，千越团，是名副其实的傲天武者第一人，她是苏逸的六姑，傲皇的六妹。
纵观傲皇的兄弟姐妹们，无一不是在某一方面成就斐然，唯独傲皇平庸而无所事事，这一点曾引起无数的猜测，但那些乱七八糟各有目的或真知灼见或狗屁不通的言论都随着傲皇与诸王之间平静无纷扰的时光流逝而慢慢沉寂。
苏逸又用双手笼住烛火，眼神在烛火的辉映下渐渐少了阴寒，多了一分朦胧暖色。
“真好。”苏逸说，“地原就是好啊，什么都有，稀奇古怪的，你看，这东西，叫什么来着？嗯……对！蜡烛！多有意思的东西，可比咱们天族照明用的各种幻光星好多了，又暖和，而且听闻地原的文人墨客们，非常喜欢用蜡烛这一意象，哈，真是个有诗意的东西！以后要多备点。”
天空中漂浮着无数的光的星，而幻光星就是其中散光亮最强的，被天族和羽族用来作为照明，但也偶尔有富庶人家，才用得起来自地原的蜡烛。
苏逸不久前去过一次地原，作为访问地原强国莽尘的随行使者，而带队者，正是钧武王，那一次虽然停留时间很短，却让他大饱眼福与口福，尤其是地原独有的蜡烛，更是让他有种说不出口的喜爱感觉，所以离去前，他带了好多。
所以一听到苏逸说要多备点阿扬暗自咋舌，还不够多啊，都放了两个仓库了。
“可惜就是燃烧的太快，不若幻光星的永恒光亮。”苏逸叹口气。
阿扬想要接话，却又怕出口成拙，所以只是颔，他心里是想说“地原有种人鱼烛，可以长明万年”的。
在成为苏逸随侍之前，天使阿扬只是个游侠儿，漂泊四方，他的足迹不敢说遍及惘界，但也算得上是半个地原的百事通了，直到他百年前回到点古纵横探望亲友的时候，遇见了苏逸，苏逸对阿扬的沉稳与武学十分欣赏，便提出邀请，而阿扬也滋生出了想投效一方势力，成就一番事业的想法，所以两人一拍即合，阿扬结束了流浪之旅，成为了苏逸最得力的随侍，常伴苏逸左右，阿扬有自知之明，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所以他不过是想使自己的本领得到挥此生不论功绩如何但求不留遗憾，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扬氏会成为天族响当当的贵胄大氏。
“不过嘛，美丽不分短暂与永恒，只要存在过，那任何都抹不掉它的痕迹！就像现在，蜡烛美妙的温度，已经深刻在我的掌心了，我会永远记得。”苏逸的目光是痴迷的。
听到这话，阿扬便庆幸幸亏没有把刚才心中所想说出口。
只有这个时候，阿扬才感觉到自己的殿下是有血有肉的，更多时候，只是冰冷阴寒，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就像一种非人的冷血猛兽。
久远后，苏逸笑着对阿扬解释：“那不过是为王的面具，我其实，也是个好人呢！”
不久，有人扣门，苏逸眨了眨眼，阿扬便对着门沉声道：“进来。”
门瞬间打开又瞬间关上。
然而带动的风还是在猝不及防间吹灭了正好没有被苏逸的手笼住的烛火。
屋子暗了下来。
然而来者却还没意识到什么，张口便是：“殿下！您——”
“哎！哎——”两声一短促一悠长的叹息声打断了他。
阿扬咽了口唾沫，他揣度着殿下下一刻的动作，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血光。
来者止住话后，便只是单膝跪着，不明所以。
一时之间，黑暗中满是沉重的压抑。
“美丽的，总是容易消逝啊。”良久，苏逸缓缓说出这么一句，“不过再点燃就好啦！再说了，我还有好多呢，各种颜色，各种形状——哈！不好意思，跑题了，你接着说。”
阿扬忍住笑意，心中多了一分暖意，殿下有时候也不是那么冷啊。
这时候，来者终于明了，额头上多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殿下变化无常的脾气秉性他是最清楚了，最近就听闻殿下对地原蜡烛颇感兴趣分外喜欢，刚才自己应该是已经在浣魂路上走了一遭吧。
是殿下几乎从未有过的多愁善感，救了你——蜡烛，真是个不错的东西，阿扬心想。
“您要盛雪大人查的事情，已经查到了，特要我来禀告，那支走私队伍是左仆射幕后支持的，参与者还有左仆射派系多人，更复杂的是，还包括……包括第二暗线，藏鹭。”说到最后，那人结巴起来，但一字一句甚为肯定。
“真是好大胆子，敢在傲天为所欲为了，当真以为傲皇无能，下属就也都是废物吗！”苏逸冷笑着。
来者不再言语一字，静静等候着命令，而阿扬的心中则是思量百转。
“好了，你去吧，替我问候盛雪，说过几日我会去看他。”
“是。”
“等等！”苏逸忽然开口。
那人的身影硬生生止住，保持着半站半弓的滑稽姿势，复又单膝而跪。
马上，一簇小小的烛火点亮了，驱逐了黑暗，造就了满屋的影影幢幢。
“慢慢走出去就好。”
他看见殿下在烛光下和煦的笑容，有片刻失神。
“……是！”
“等等！”
那人又尴尬的挺住。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属下长安。”
“长安……长安，好名字！可你的职责，很可能让你无法长安啊。”
“有殿下的地方，便是长安。”
苏逸有些呆住了。
“是嘛……”苏逸笑的有点得意，毫无大将风度，“多谢！既然你将自己托付与我，那我定不负你。”
长安受宠若惊。
“去吧！你的名字我记下了。”
也许真的是“惊吓”过度，长安竟然忘了“慢慢走出去”，而是同来时一样。
苏逸慌忙笼住蜡烛，蜡烛摇晃了两下，依旧燃烧的安静。
苏逸看向阿扬，阿扬也正看着苏逸，两人会心一笑。
长安此人，是个忠诚的部署，但是还缺少一点镇定自若，然而若这些只是他的掩饰，那此人未免心机深沉，查人脾气秉性的眼光实在太高明，然而这可能性太小，小到几乎没有，这是苏逸和阿扬共同的想法。
马上，苏逸问阿扬的看法。
阿扬略微沉吟，道：“就不知是内耗，还是确有其事。”
苏逸沉默了。
过了好久，苏逸才开口，但说的却是完全与此不着边际的话。
“听闻三哥出宫后，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亦正亦邪清亦溟，啧啧，好名字啊，真是羡慕三哥，游物骋心，悠游自在，可惜我不能像他一样。”
“那，藏鹭那边……我走一趟？亲自去看看比较好。”阿扬继续沿着当下情况言。
“哎，等我以后有时间了，我也要像三哥一样，真是令人向往啊。”苏逸好像没听见阿扬的话。
“嗯，事不宜迟，那我就先告退了。”
“你说，如果我没有生在帝王家，而是和你一样，那会不会比现在还好？”
阿扬好像也在无视苏逸的话，他瞬间就消失了，但那蜡烛的光亮却没有晃动分毫。
噗地一声，苏逸自己把蜡烛吹灭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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