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瑞城苹果
既然说过剑不世是天族，那就不得不提一下天族的建筑。
天族人的建筑皆是由坚韧且极轻的各色异云石构造，再以或大或小的天空之树固定在天空之中。
有时候，在万里无云的天气下，除了巨大的建筑，例如天族帝国的都城，在大地上看起来可以看出模糊的小小轮廓，其他的建筑，也不过是或散乱或密集的点，至于那些普通天族人的居所，那根本就看不见。
自红绝走后，剑不世满心欢喜的期待着——后面的一切！
可他也坚信——再碰上比红绝更好的人应该不大可能。
之后剑不世又沉浸在喜悦和微微遗憾中慢腾腾地行了几日后，他突然觉，红绝是向南去的——和自己一样的前行方向啊。
略微一想，他猛地拍了脑门一下，哎呀，红绝肯定是以为我要去北荒道！真是糟糕！
确实，身为天族，一般情况下除了疯子和有绝对实力的高手，要去天顶，都是选择位于天族领地内的北荒道，而绝不是身入夜染流光犯险。
他为自己的反应迟钝没把话说清楚而大感后悔，更为自己的居然都没多想一下红绝的去向而沮丧，真是太傻了！
剑不世急忙加快度，希望可以再见到红绝，那个美好的人。
于是在他连续快南行了数日后，入目之处渐渐变得生动起来。
散落的天族村镇，来往的武者——这里的天空再不是一片空无寂寞。
每一眼，都让剑不世雀跃，但是和红绝相比，那些就显得很平常了——红绝是那么优秀的人哪！估计每个见过他的人都会对他印象深刻吧！
但始终不见那个红色的身影让他分外惆怅。
有些沮丧的他不禁自嘲地想：真是幼稚，天界这么大，谁知道那什么缥缈茶楼在哪儿！说不定红绝走不了一会儿就换方向了呢！唉，真可惜！
——不过很快，未见红绝的遗憾，就被各种新奇冲淡。
岁国，瑞城。
集市中心。
异云石铸造的宽阔街道，不规律地摇晃着，两边的房屋也在晃，虽然幅度很小，但也依然让人担心会不会突然崩塌。
其实这只是剑不世一人的担忧，天族在这样的房屋与街道中安居了漫长到无法想象的时日，建筑各处都有缝隙，那些缝罅中生长着天空中独有的树——天空之树。
天族的建筑就被这些天空之树旺盛强壮的根系维持着，为了确保更加结实，天族还会用铁链绳索等缠结在树上进行加固。
哎，星海琉璃怎么就不需要用这些树来固定呢？剑不世想起了星海琉璃的景观，那些事物都是自然漂浮于空中的无依无靠，却很平稳，也从来没有移动过分毫。
莫不是师尊有什么绝妙的方法？是怎样导致的呢？
问题当然无解，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在意过，何况，就算在意也不一定能明察。
看来以后还得回一趟星海琉璃，问一下师尊，希望她可不要再以忘了这种让人无奈的回答来搪塞我——哎！又多了一件让人期待啊！
天族，根据建筑所居于的高度，划分出层次等级。
第一层，最高，是皇族的位置，第二至四层，是王侯将相公卿贵族等群体的位置，第五至九层为平民，很简单，越向下，等级也就越低。
剑不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第五层富庶平民层次内，一个叫做瑞城的城市的集市区域。
街道上行走的除了天族普通人就是武者，而那些武者也不仅仅只是天族武者，也有不少来自惘界各地其他种族的武者。
例如，剑不世旁边就有一名浑身披裹在纯黑的袍子里的武者，看其外貌，明显就属于外族——袖子里伸出的手狰狞干枯，像烧焦的树枝，黑色的帽檐下居然只有两小团跳跃的绿色火焰跳跃在一片黑暗里，看上去很是瘆人。
然后剑不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正在笨拙地与一名天族水果店的店长讨价还价。
“一枚银币，你这果子看上去，成......成色不太好啊！”黑袍家伙嘶哑难听的声音比容貌还让人打心里毛，更让人毛骨悚然的是看不见他是用什么来声的。
却见那天族店长一副处变不惊见怪不怪的样子，神在在地道：“不行！两个银币不二价！你以为这是什么？苹果哎！地原人族的特产！平安的象征！还跟我扯什么成色？你这外来的也不打听打听我仇万里这铺子什么阶位！就算是上头的贵族们都常光顾的！买不起就闪开！不要耽误了其他客人！哎！后面那位小哥！来瞧瞧吧！有苹果啊！”店长瞧见了后面看着呆的剑不世。
两枚银币，抵得上一户普通天族人家三个月的收入了——但这也是一个果子的价格，在天界的价格。
“你！”黑袍的家伙明显有些生气了，却也没作。
他回过头，正看见一名腰间配剑的青年正盯着自己看，不由得更加火大：“看什么看！天使么？要决斗吗？！”
天族武者，称为天使。
剑不世愣了一下，侧过身子，忙道：“不好意思，冒犯了阁下，真是不好意思！”他可不想与这个家伙起什么冲突。
虽然他感知到这家伙的魄息强度——绝对不如自己。
但是初入世间，还是谨慎得好，而且，对于不如自己的武者，怎能挑起什么兴致。
“哼！”黑袍家伙剜了剑不世一眼，重重冷哼一声闪身走远了。
当下那叫做仇万里店长就不乐意了：“哎！我说小子！你可真给咱们天族丢脸！你干嘛跟他道歉？！你又没怎么着他！再说了！怕他个穷鬼作甚！这里是我们天族之领啊！”
剑不世走近，闻见那青青红红的诱人果子散出的迷人香气，而丝毫没有把店长的斥责放在心上，也并不感觉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否耻辱和有失天族身份。
“好香啊！你刚才说这是什么果子来着？”剑不世拿起一个果子，细细观察着，他的注意力全在这果子上面。
仇万里劈手夺过剑不世手里的果子，有些趾高气扬地道：“这是苹果！地原特产！会带来平安和好运哦！想得到这稀有之物吗？两银币一个！”
剑不世面露难色，把手凑近鼻子，似乎还能闻见苹果残留的香气，无奈道：“这么贵啊！——再怎样，也只是一个果子而已啊。”
“贵吗？这可是我跑了一个多月十几万里路才入手的呢！又以上佳的越海冰木柜子保鲜！嘿兄弟！看在你是次见到这么高贵的果子，你我又同是天族，就与你个人情！一银币五个铜币一个怎么样！”
“这......”剑不世有些悻悻地难为情，但也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没钱，一个铜币都没有啊。”
话刚说完，剑不世狠狠眨了一下眼，好像有什么东西进了眼，又好像是在瞪眼，也像是猛然忆起了什么。
过去的日子里，剑不世从来没有用钱的机会，但倒也知道外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要用钱或者物交换，而前者居绝大多数。
虽然剑不世从没离开过星海琉璃，而他的师尊又没有给他讲过外界的事情，但是一些最最基本的常识剑不世还是知道的。
这是因为小爱的缘故。
星海琉璃内有一座拾忆阁，阁里有着数不尽的各种各样的物品，武器兵刃，藏书丹青，锦衣金玉，骨雕亮瓷，等等，剑不世常常进去观赏。
不过他去拾忆阁有个最直接且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拾忆阁里有一个小女孩，叫做小爱。
小爱从来不出拾忆阁，所以每次都是剑不世进去找她，然后两人就会聊一些有的没的。
第一次见到小爱的时候，剑不世就大为震惊，原来星海琉璃不只有自己和师尊啊！
而当剑不世对师尊提及小爱的时候，师尊只是笑笑，不言不语。
——剑不世很开心，也通过小爱知道了一些外界的事。
后来，剑不世就常常去，除却修行，很多时间他都与小爱一起，谈笑度日。
反正外面的惊奇肯定恒河沙数，提前知道一点儿也没关系啦——剑不世这样想，其实，他只是觉得跟小爱在一起很轻松——他一直很轻松，但是跟小爱在一起时候的轻松，会多出一种莫名的温暖感觉。
而且，小爱可比师尊要爱说多了。
可是后来，拾忆阁莫名失火。
然后小爱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剑不世为此再次问师尊的时候，她说：“那是年代久远的器物有了灵魂......”
担忧伤心之余，剑不世有时间就会去拾忆阁呆，枯坐着，对着满阁空荡荡。
而小爱消失的最开始的时候，剑不世甚至都不愿意修炼他最喜欢的武学了，只是伤心。
那时候剑不世还很小，小小的人儿，心里第一次有了难以忘怀的伤心事。
后来，随着时间流逝，小爱的模样渐渐模糊，但却永不暗淡，像一团永不褪色的月晕，氤氲却光亮。
大概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遇到一眼便铭入灵魂却缘分如雪薄的人吧。
就像红绝一样。
所有的念头瞬闪即过。
“什么？！”听到剑不世说没钱，仇万里狠狠吃了一惊，“看你模样也不像——哎！没钱就一边凉快去！”
“我的模样？”剑不世看了看自己。
剑不世的模样还是很英俊的，只不过他自己从来对英俊没什么概念。
而他七尺之躯银衣配剑的装扮，也很有贵族风范。
整体的气质就更没得说了——他从来不知道他在星海琉璃生活的一百年里，他终日可见的师尊精心栽培布置的各种奇花异草，处处皆可欣赏的师尊的各种书画雕刻之类的作品，品尝过的师尊亲手所为的佳酿美茶，淡雅别致如同幻境，世间绝无仅有的居所——这些他从来不以为意的事物都在无形之中熏染赋予了剑不世高雅独特的气息，与生俱来，浑然一体。
除去这些，甚至他师尊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天地失色，何况剑不世每天都能耳濡目染——虽然他从没“失色”，因为他早已习惯了，更关键的是他对他的师尊知之甚少。
剑不世，一个从一开始就处于顶层环境中而没什么感觉的家伙，他不知道星海琉璃里面的任何一样物品，哪怕一朵剑不世以为最平常的三色枯莲都是世上武者们遥不可及的梦想。
所以，剑不世的一举一动，在别人眼里，那也是个十足的翩翩公子，优雅如鹤。
“你一个卖东西的，怎么还这么嚣张？”剑不世哭笑不得地说道，心里没半点恼火，反而觉得这位店长挺有意思的——这份无论如何也不怒不忿的平和更让剑不世显得有一种端庄沉稳的不属于平常人物的特质。
剑不世觉得好笑，这个店长这么跋扈，怪不得是他自己一个人经营这家水果店，而看不到一个伙计，大概是没谁受得了他这个脾气吧。
不过话说回来，这位店长脾气这么差劲，而这店还能在这儿开着，也确实说明店里水果品质不一般——而店长本人也定有可取之处。
再看看店里那些品种繁多琳琅满目的各色水果，不用感知便可以知道这位店长肯定也是位不错的武者，否则也没本事把这么多天南海北的水果搜集至此——要知道，天界物种匮乏得很，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种司空见惯的生存在空中的树会结果子，而且还不怎么好吃。
也所以，这些水果价格高也是情理之中的。
一瞬间，剑不世的脑袋里就闪过这许多思考。
“就因为我仇万里是卖东西的！你们需要我的水果！”仇万里理直气壮。
“好好好！您厉害！”剑不世哈哈笑着，“仇店长，小弟初来闯荡天下，没什么见识，故有一事相问，这个，请问从这儿到那缥缈茶楼还有多远啊？又要怎么走呢？”
仇万里看到剑不世一副毫不在意自己话语又恭敬询问的模样，当下语气也平和不少，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丝冷冷的傲气：“向南直行六万里，会看见岁国国界碑，然后东行八千里就到了，当然，你也可以走东南直线，不过那会路过强人出没的地方，听说途中的盗匪颇有本事，岁国官军围剿了几次也没能根除——所以两条路，自己看着办吧！”
仇万里说的很清楚。
“就这样了！快走快走！别挡着我财路！你这个缥缈茶楼都不识得的徒有其表的土包子！”仇万里开始不耐烦了。
“哈！还有段路程啊——多谢！”剑不世拱手作揖，利落转身。
看着剑不世潇洒的背影，仇老二一笑，道：“傻小子！这凶险天下，自求多福吧！”
剑不世头也不回的举手挥挥，表示了解，也充分显示了剑不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轻气概。
“喂！”仇万里又鬼使神差般喊了一嗓子。
剑不世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不明所以，眼神疑惑。
只见一个苹果飞了过来。
“祝你平安！小天使！！”仇万里几乎是吼出来的，把来往行人都吓了一跳，“唉！当年我也曾仗剑天涯四海为家啊！”而这后半句就显得颇为感慨怀念了。
剑不世在惊讶中冲着仇万里一笑，没有言语，转身没入人流中。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揶揄：“铁公鸡仇万里！今儿个吃错药啦！”
“去你的！——有好货！海中鲛人的玉塔冠，要不要？”仇万里也不多做解释，而是直接推荐自己的货品。
“得得得！还是算了吧！那东西，多吃几个就倾家荡产了！可不是我这等人消费得起的！还是留着卖给更上头的家伙们吧！——来十个苹果吧！”调侃者服饰闲适而富贵，身侧随从着两名提剑护卫，眼神平静淡然，想来多半是武学不凡的好手——显然此人不是普通平民。
这倒也印证了之前仇万里的话不是吹牛夸张。
“哈哈！就他妈看得起你这点坦诚！不像某些人非要充大头！十个苹果？——最近财路不错？”仇万里斜着眼问，傲气依旧，但语气倒还算和气。
“比不得你啊！话说你还不收几个店员！还有这地儿也不行！瞅个良辰吉日——”来者往更高的澄澈天空望了望，“就往上挪挪吧！这些个水果可别白瞎了！——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儿！不累啊！”
“胡说！老子是觉得没人能跟得上我的思路与脚步！都他妈太笨了！”仇万里骂骂咧咧的，“至于挪地方，得了吧！咱这店是要适应各个阶层的！所谓贵贱通杀！又不是全是稀世珍品！所以这儿这地儿正合适！——拿钱来！苹果包好了！上等的千叶柔纸！”
“哈哈！看来你今天心情真的是很不错啊！来来来！多出的当赏钱了！”
“滚你妈的！当我要饭的？——这点儿怎么够？掉不掉价啊你！”
“对啦！听说数日前那群多次犯下杀戮的戾游突然消失了，据推测是被人除了，不知道是哪路高手，不简单哪！”
“嗨！区区戾游！”
“唉！每天听你吹牛也是一种锻炼哪！——走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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